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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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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交替的轮回,时光在无声地流逝。连绵数百日的征战,扬沙万里,硝烟未尽。
瑟瑟的风将一丝一粒的烟尘遗迹载入掌中,堆砌成历史厚重的纱幕。无情地湮覆而下,遗留下的,只是记忆中晦暗的阴影。
月明如镜,只是失了颜色,清亮地映射着暗夜的颓殇。凄风送寒,已没了征战的身影。月色将颓然零落的残肢断桅镀染成满目疮痍的暗影,伴着尚未焚尽的硝烟凄然地跳跃。
烟尘弥漫,荒原上隐隐荡起的悲歌抵不住捷报加急马蹄的震响,连夜地传送。
征战过后,有人在高歌,有人被埋没,而黄沙掩尽的心跳,谁人听得见。
烛影伴欢歌,捷报于黎明之前送抵皇门殿,冥国上下乍然欢腾,任凭睡意朦胧,也无心成眠。
秉烛设宴,静待晨晓将至的征队凯旋归来。
一宿的昂扬心绪,直至曙光渐露,凄风渐暖。矗立晨雾中的城垣之上,极目地远眺,俸命出迎的守士焦急地等待。
待到日上三竿,那一丝暗影才缓然出现于远端的地平线,幽然地行进,跳跃不绝间,已渐渐延展成一小段暗色的线条,逐渐地扩展。
受硝烟灼噬,残旧不堪的一方旌旗渐入眼帘,冥国的字号模糊可辨。城垣瞭望的守士立时亢奋不已地开门出迎,征队归来的消息霎时不胫而走。冥国上下欢愉之态。
不待征队归临城下,出迎的一队守士已迫不及待地迎上了驱马在前的统领战将瑟冥那。歌功颂德,又是一番陈旧的言调,只是激昂了许多。
冥国的伟业,瑟冥那只是一语不发地听,微抿的嘴角透着似是而非的笑,高居马背,并未有下马的意图,只待出迎守士的话音落毕,方才冷冷地言语。
“宴请自不必了,倒是应该拜会拜会公主。”
余音未落间,俊马嘶鸣,瑟冥那已拉缰策马自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傲然而去。
一路无阻,直驱佚达留守的别院。
如同阻隔尘嚣之外,于清幽处翻身下马,昂首阔步推门而入。
“瑟冥那……”不理会闻声而出的佚达惊诧地低呼其名。瑟冥那径自地迈入了释忆居所那微敞的门扉。
未尽的餐点被搁置到了床榻的一侧,释忆就倚靠着床缘默然地凝视着突然闯入的来者。
相视无语,却似已有了万般的交结,瑟冥那突地转身,于妆柜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衫,行至床榻。
“瑟冥那,他还未复原。”随后跟入的佚达看明了他的意图,禁不住急声地劝阻。
仿佛充耳不闻,瑟冥那毫不留情地扬手掀开了释忆身上轻裹的被单。
未有出声,释忆只是任其摆弄。任由那粗鲁游走的双手放施着极刑,只有暗自紧咬的唇齿与纠结不散的双眉泄露着噬心彻骨的伤痛。
眼看着这一切,喝止的话语哽在喉间,佚达不禁有些无力。
尤自惊愣间,瑟冥那已几近残虐的一手拉起倚卧床榻的释忆,强硬地拖拽着那行走艰难的躯体步出门扉,一路地急行而去。
“瑟冥那,你带他去哪儿?”恍然惊神,佚达急步追寻而出。
一路地紧随而至,却俨然来到了曾经解救出释忆的深宫高墙,那妖纵的公主华丽的宅第。
心中的隐忧被乍然地证实,尚不及阻拦,瑟冥那已拉着释忆破门而入。
未经通传,长驱直入。难得一见的气焰,行经之处,全副武装的近卫武士竟也无人敢加以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三人直驱□□幽院而去。
碧波幽幽,清明如镜的湖水倒映着曲折回廊尽头通达的石亭,亭内人影攒动,却俨然失了往日倚栏观风的雅兴。
驻足观望,那昂然而至的身影正逐步地逼近。早一步接到通报匆忙赶至的伽冥王虽已备足了精兵猛将以防不测,但此一时,来者那狂肆阴冷的气势,却仍使人无端生寒。
随侍君主左右的米修,不觉已暗自紧握腰间的利刃。
于先一刻被父王斥责的冥姬却漠然不见周遭暗潮汹涌的骇然之势,只是一径地瞪视已通至石亭的瑟冥那,眉目之中却然透着娇纵的无畏。
昂然迫近的凶神,蓦然地止步立于亭前。自始至终未曾游离的视线,只是冷冷地盯视冥姬的眼目,对一旁赫然挺立的冥国君王竟是视而不见。
知悉瑟冥那的意向,冥姬却只是默然地凝视,倔强地不肯开口,任娇贵的气焰燎烧。如此片刻,风也似停滞。
木然愣怔间,瑟冥那出奇不意地猛然扬手,周遭狂躁的心脉为之紧扼之际,却见一个身影被无情地抛落。
如同丢弃一个失宠的玩物,由瑟冥那拖拽至此的释忆被狠狠地摔落冥姬身前,阴沉的语调便即冷冷地扬起,“总该有所交待吧。”
“交待?”只一眼地扫视,重又望入瑟冥那深沉的眼目,冥姬依旧无畏。“我堂堂冥国的公主,不过是处置一个战俘,需要向你交待吗?”
“是战俘,也是我的人。”
“你的人?”仿佛刺中了要害,冥姬语音乍然尖锐,“瑟冥那,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根本就是个男人!”
尖利地指责道尽的真相,周遭一阵哗然,窃窃地私议俨然没过了先一刻慑人的紧迫。扒伏在地的释忆无力地任撕裂的伤口渗出夺目的殷红,滴滴晕染崭新的衣衫,逃不开的,是那众目之下令人难堪地凝视。
“我从未宣称他是女人。”截断非议的语音轻狂依旧,瑟冥那眼里透着漠然的冷。
未曾料想他竟是如此的姿态。最后一丝幻想的沉沦,有些东西似乎渐渐地分明。
“瑟冥那,你不要太肆无忌惮了。”似被此般轻妄的言辞激怒,收回游走释忆身上的视线,君王身畔的米修昂然怒视。
“现在该由谁来说这话呢?”阴冷的回覆,只是注视冥姬的双目未有一丝的偏离。
“怎么,你现在要向我讨回来?”冥姬挑衅地扬高了头,公主的气焰不可一世。
余音未落,周遭已是狂嘲暗涌,剑拔弩张之势悄然弥散,只待瑟冥那兵刃出鞘的那一瞬。
至此一刻,威逼而至的凶神却全然无视险恶的境地,只一伸手,将摔落的释忆强拉入怀,缓缓脱口的话语浸渍着血腥,“我们高贵的公主只怕是难以承受,不过,行刑人的性命,我却是要了。”
俯耳于胸前,听不出言语中的波动,释忆却任其所缚,失色的唇角微扬着轻笑,厌倦地闭眼,听他隐怒的心跳。
“瑟冥那……”一直未语的伽冥王终究隐忍不住胸潮狂肆的激荡,厉声地呼喝。
未有受其所动,瑟冥那兀自抱起倚附胸前的躯体,转身昂然而去,残留下一帮错愕的兵将。
终至临界的震怒,于此一刻,在硝烟未尽的尘风中极致地浸染,再也无力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