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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换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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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守玉眼睛完全张开,愣愣的看着他。
他嘴唇微启,“冒犯了。”
而后,他推、拽、按、捺先后从手臂、后背、脖颈、肋骨、脊椎、腿骨、脚踝等整复。
动作熟练,敏捷准确,不疼不痒间将柴守玉骨头正了位。
柴守玉出了一身汗,身上粘腻腻的,头脑却很清爽。
“为什么?”他声音温润有力,漆黑的眼睛像是能穿进她的心里。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安全。”后面的声音愈来愈小,后背有些刺痛,说一句话用了很大力气,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能感觉到额头密密麻麻结起的汗珠,正汹涌的向两侧汇集。
空气凝结了很久。
柴守玉心虚地抬眼。
窗外的光洋洋洒洒,他逆着光,模糊了他的面容,眼睛却很清晰。
目光深邃,紧紧的吸着她。
“嘶~”柴守玉想动动身子,这样无言而有引力的对视,她有些承受不住。
“别动!”郭威有力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的指责。
“我刚替你检查了一番,背部肩胛骨和腰椎错位,虽然过程没遭罪,苦头在后面。”
郭威给她擦了擦汗,“按照你摔下来的动作,本应是双手撑地。”
郭威目光很深,又有探究的看着她。
柴守玉只是本能的护着双手,这是她职业素养,就像医生一样,如果失去双手,文物修复师也相当于断送了职业生涯…
可是她该如何与他进行解释。
“我…”
郭威见她不经意的犹豫,并不像是故意而为,倒像是特殊的保护。
手比性命还重要吗?
郭威目光转至她的手,白皙修长,手如柔荑,指尖线条柔和而红润...
他不自然的收回目光。
“这是我的军帐,你目前只能卧床休息,安心养伤。”
郭威起身,柴守玉拉住他衣角,“可以帮我拿下笔和纸嘛,我想给父母报个平安。”
郭威定住,“嗯”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的,也不是故意假传都督话的。”
“嗯,我知道。”郭威将她的手放回床榻上,转身离开。
柴守玉手心里还有他一闪而过的温度,他轻触着的热感,熨烫着、灼热着。
郭威很快又回来,他的脚步声一踩一踏都能激起她心里的水花,又慢慢散开,微波荡荡。
柴守玉揉了揉跳的有些快的心,深吸气试着缓和内心的激荡。
郭威以为她不舒服,放下手中的药碗,立马坐在床榻,顺着她的食道到达心口。
摸到软软的一团,身子狠狠地顿了顿。
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当,立马抽回手,站起来,慌张的背对着她。
柴守玉愣住,下意识的挪动身体,刺痛感席卷整个身体。
“嘶~”
郭威又坐下想查看她的伤势,柴守玉别扭的扭动着。
“别动。”
见她无碍,又端起药碗。
黑色的散着辛辣味。
“我自己来。”如果一勺地喂她,过程太痛苦了,倒不如一下子喝光,还有就是,他喂...总觉得怪怪的,虽说刚刚他的行为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好别扭。
郭威目光顺着她的脖颈向下,眉毛一挑,好像在说你动不了。
柴守玉撇撇嘴,生硬的喝下一勺勺苦涩的药。
夜幕逼近,春风又躁动着怒号着,像是恶魔张牙舞爪的嘶吼。
陌生的脚步声混着被卷起的黄沙击打军帐的声音,柴守玉很害怕,心脏狂乱的击打着,她不能动也不敢动。
柴守玉想了想,如果是敌人攻打进来,不会这么鸟无声息,外面也不会只有风声,应该是熟悉的人。
柴守玉壮起胆子,“是谁?”
那人似乎顿住,爽朗的笑了声,“郭威的弟弟果然不同凡响。”
弟弟?柴守玉脑子里快速运转着,一定是她男扮女装瞒过了这些人,她来找郭威还假传都督的话,都督没降罪,看来是郭威为了保护她,说自己是他的亲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使都督没处罚。
那这人一副通晓一切的语气,一定是都督了。
“小的拜见都督,小的刚刚有耳不识泰山,冒犯了都督,还请都督莫见怪。”柴守玉嗓音放粗,说的恳恳切切。
都督又爽朗一笑,一步步走来,柴守玉后背缠着绷带,衣服有些松垮,如果这幅样子被嘟嘟见到肯定能认出来她是女的,那时候不止她会被惩罚,还会连累郭威啊。
脚步还在极近,柴守玉连忙说“都督请留步,小的受伤会冒犯了都督金贵身体,待小的身体康复后,再去叩见都督,以谢都督免罪之恩。”
“哦?你的意思是上陈杀敌的将士们受伤我都不能看喽?”语气从容淡定,句句有理。
柴守玉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您误会了,上阵杀敌那是功臣,沾功臣之气当然杀敌时会越杀越勇,而小的是天时地利人和马不配合,小的是为了都督您不沾染小的晦气。”
换句话的意思是,我柴守玉既然是被马摔下来的,难道都督您不怕沾了我的晦气,上战场也被马摔着吗?
柴守玉相信以都督的聪明和所处的位置,他不敢乱来,也怕出差错。
柴守玉能感觉到汗珠刷刷的流下,冷汗一层层的渗透着,她也不确定这些苍白无力又带有威胁的话是否有用,柴守玉期盼着郭威快点来‘救她于水火之中’,她快顶不住了。
“真是伶牙俐齿啊,那本都督就接受你的‘好意’了。”
‘好意’两个字说的极重,柴守玉无语望军帐,心想完了,她又惹祸了。
郭威是来给她换药的,在军帐外碰见都督,有些忐忑的行了个礼。
谁知都督却说,“郭威啊,你的这个弟弟,真的是个好弟弟,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这个人才。”
郭威上悬的心落了下来,猜到了柴守玉一定是将都督给打发了,没让都督近身,更没暴露自己。
柴守玉呆呆的看着军帐,连郭威进来都浑然不知。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脚步声已经印在了心里,柴守玉只是想放空一下自己,刚才的对话简直让她绞尽脑汁、身心俱疲。
好像自己一直在踩着刀刃活着,一不小心就容易五马分尸。
“别担心,都督如果真的想惩罚你,早就惩罚了。”
柴守玉有些惊讶的回过神,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刚才进来的时候遇见都督了,他说你是个人才,我就猜到了你已经完美脱身,没有暴露,进来见你魂不守舍,联系下都督‘咬牙切齿’的画面,猜想你应该是觉得自己冒犯了都督,怕连累我。”
郭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像初春的阳光,不温不热,温度正好。
“嗯,你这个表情我应该是猜对了吧,既然猜对了,就放宽心。”
既然郭威都这么说了,她还矫情干嘛呢。
柴守玉明明知道他是未来的皇帝,却并不怕他,相反很信任,大概是因为他救过她,还有那句‘活着最重要。’
可能就是那时候她因为那句话重新活了过来。
“考虑到你晚上骨头会疼,所以...”
柴守玉顺着郭威的目光看去,额,一看那些黏糊糊黑了吧唧的就不是喝的,而他又难以启齿那肯定是外敷的啦。
“不敷晚上会很疼吗?”
柴守玉咽了咽口气,眼巴巴的问着。
“会,不仅会疼,不动还好,一动就像虫子在骨头里面爬...”
柴守玉听得感觉现在就有虫子在骨头里面爬,“别说了,请‘哥哥’帮忙上药吧,医者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的吧。”
郭威淡‘嗯’了一声。
柴守玉听着感觉像是敷衍了事的回应。
郭威将她的身子侧过去,“冒犯了。”
而后将她身上的衣服褪下,露出整个后背,郭威不敢多看,快速上好药,裹好绷带,给她穿好衣服,就匆匆离开了。
“......”柴守玉想问候郭威祖宗十八代,这算什么啊,她还是侧着身子啊,好歹跑之前把她身子正过来啊。
后背的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痛感也消散了很多。
柴守玉想了想,好像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没有再这么‘放肆’而又‘张牙舞爪’过,自从遇见他似乎自己那层表面文静、云淡风轻的面具被撕下来了,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那句话亦或是他多次相救,而对他有了好感。
柴守玉突然想起来那句话,“柴氏女初选唐庄宗嫔御,兴教门之变庄宗不幸蒙难,明宗遣宫人归家...”
那本只修复了一句话的古书,让她心里一直都不安,难道她就是柴氏女?她会被选为唐庄宗嫔御?
柴守玉感觉像是被命运锁住了喉咙,她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吗?
如果...她被选为嫔御,他们是不是就不可能了?
那她留在这的意义是什么?
不行!即使付出代价她也要改变自己命运,她不要做唐庄宗的嫔御,她只想做自己,哪怕受伤哪怕付出代价,她也要活的漂亮。
所以,第一她要先给父母写信,不止是报平安,还要将她女儿的身份隐藏,失踪也好,男子也罢都可以。
第二,她要先留在这里,一是为了养伤,二是如果回到家恐怕早晚会暴露女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