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你》作者季山

15、第 15 章

　　苏芬芳经人介绍请回家一位双学位的香港籍营养师，这位营养师的理论相当一流，实操堪称灾难，冷烫莴笋就是老莴笋拿热水烫一烫，清炖鸽子连片姜都不搁。

　　起初，苏芬芳也消受不了这样的菜肴，一到饭点就皱眉。主家不满意，这营养师不只不慌，反带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蔑视，说道：“刘撸熊知道吗？”

　　刘撸熊这么大个富豪，哪有不知道的，苏芬芳微微点头说道：“知道。”

　　“他爱人坐月子时就这么吃。”营养师洋洋得意。

　　苏芬芳将信将疑地“哦”一声，又低头瞧瞧这一桌子烂糟，心说：不能够吧。

　　营养师见此，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道：“给刘家伺候月子的就是我同门师姐。”说完这话，她看也不看地朝后一伸手，她那小助理赶紧将手机放在她手上，营养师翻出一张照片展示给苏芬芳，苏芬芳一看，真是营养师与刘家人的合影，合影中另还有一个女人应当就是她所谓师姐，得知这些，苏芬芳低头再看这些饭菜，虽还看不出好吃，却看出了富贵迷离的光，便横下来心来硬吃。

　　这天，顾世衡回家吃午饭，营养师大展身手炒起一盘佛手瓜，炖起一只狮头鹅，这老鹅也不知道拿什么炖的，一揭锅盖一股尿骚气直冲天花板。

　　汤，顾世衡不大敢喝，便想扯块肉尝尝，然而一扯不掉二扯不掉三扯还是不掉，他抬眼一瞧那喋喋不休的营养师，什么话也不说便搁下筷子抬腿走了，白晓玲在一旁瞧地直乐，边乐还边伸手去掐苏淮安。

　　这只小轮胎似的大鹅最终进了垃圾袋，张姐拎垃圾去扔的时候被大刘碰上了，大刘见这鹅头还很囫囵便要来拎到了大伙房。

　　大伙房办饭的师傅扭了手腕子，大刘暂时接替他的位置，大伙房吃的不差，鱼肉蔬菜也都齐全，但像如此之大的狮头鹅还没见过。

　　大刘翻出高压锅将洗洗干净的大鹅塞进去，又让打下手的小龚跑一趟门房，取来他泡茶用陈皮。

　　大鹅跟陈皮大料们一齐下了锅，连压一个小时，尿骚味没了，肉香味出来了。

　　“让小苏也来尝尝吧。”大刘一面拆鹅一面跟小龚说。

　　小龚答应一声，调头跑到小花园里，拉起正在逗鸟的苏淮安：“走，吃好吃地去。”

　　苏淮安刚跟小龚跑到大伙房的门口，便抽抽鼻子，赞叹道：“好香啊。”

　　大刘伸出一只油乎乎的大手拉苏淮安在灶前坐下，给他盛起一碗老鹅汤：“吹着喝，别烫了嘴。”

　　苏淮安就小口小口地啜汤，大刘则起锅烧油，油热后撒入花椒、麻椒、干辣椒炒香，再将撕扯成块的大鹅放入翻炒，炒地泛了黄再加上小半锅鹅汤，将火调小由它咕嘟着。

　　“面条这就好。”大张正给煮熟的宽面过凉。

　　苏淮安是头回来大伙房吃饭，大伙房里没备他的碗，小龚便给他找了个拌凉菜用的不锈钢盆。苏淮安端着盆，随大刘他们围坐在双耳大铁锅边，吸吸溜溜地吃起来。

　　“咱不讲养生，咱就讲个够味。”大刘盛起一勺浓汤浇到自己的面条上。

　　小龚从自己碗里夹起个鹅胗放进苏淮安的碗里：“这个好吃。”

　　苏淮安从他的盆儿上抬起脸来冲小龚咧嘴一笑，说道：“谢谢！”

　　小龚伸手摸摸他的头，他的头发很细软，摸起来像是常溜进后院晒日头的那只大白猫的长毛。

　　大刘炖的这只二手鹅把苏淮安吃服了，厨房再有类似的“垃圾”，如煮老的龙虾，泡过头的花胶，夹生的胭脂米，苏淮安都托小坦帮他收起来，他好拎到大伙房回炉再吃。

　　这天，苏淮安刚把车骑出大门就见苏淮安的黑色轿车从路口拐进来，他只得跳下车子等在一边，车打他身边过的时候，他赶紧朝车里一鞠躬，问候道：“姐夫好，孙哥哥好。”问完推起车子，屁颠、屁颠地跑了。

　　顾世衡喝了酒，眼睛有点发花，使劲揉揉眼睛瞧着苏淮安渐行渐远的屁股，自言自语：“他怎么这么胖了……”

　　顾世衡一面想一面晃荡上楼进了卧室，苏芬芳在窗户前边晒着太阳边听胎教故事，顾世衡衣服也不换就坐到床上，顺手扯过一只布娃娃，一面撕扯那娃娃的胳膊腿一面问苏芬芳：“你弟吃激素了？”

　　顾世衡对苏淮安就没有过好话，苏芬芳不爱听，也就没搭腔。

　　顾世衡还不算完，继续歪在床榻子上讨人嫌：“胖地跟个猪娃似的，见了我一撅屁股就跑了。”

　　苏芬芳听他说她弟是猪，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手上的抱枕朝顾世衡一掷：“就你家人瘦，你家人见了人不撅屁股，你家人见了人就抬下巴颌儿，好使那对鼻孔眼儿瞧人！”

　　顾世衡本无恶意，被苏芬芳这么一呛，简直莫名其妙，想要找那难听的话来怼上几句，但见苏芬芳那个缸大的肚子就把话憋了回去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发现手上还拽着个布娃娃，便一抬手把娃娃投进了刘姨的怀里，刘姨吓了一大跳，心说：这小夫妻！真淘气！

　　“姨！”屋里的苏芬芳喊成了消防警报。

　　刘姨抱着娃娃跑进来道：“我的个姑奶奶，可不敢这样喊，惊着娃子。”

　　苏芬芳伸手把刘姨怀里的娃娃撕出来，猛地掷到地上，问道：“安安呢？”

　　刘姨一直在楼上，并不知苏淮安的动向，便实话实说：“不知道”。

　　“晓玲呢？”苏芬芳又问。

　　“我去找。”刘姨说完，一溜烟地跑下了楼。

　　没一会儿，晓玲就站到了苏芬芳的面前，苏姑娘人长得秀丽，说话也和气，但白晓玲却有点害怕她，白晓玲便暗中掐住自己的大腿肉，在心里念叨：她有什么可怕的！她也是个穷出身！

　　“安安最近怎么样？”苏芬芳开了口。

　　这个“怎么样”太笼统，白晓玲张张嘴不知道从哪答起，片刻后方说道：“挺好的啊。”

　　苏芬芳点点头，说道：“咱算是姐妹，如今我身子沉了，就托你多多照料咱弟弟。”

　　“嗯嗯！姐姐放心！”晓玲诚惶诚恐地答道，这事本可这么结束，她却福至心灵地想起小坦，又说道：“姐姐，小坦他们老领着咱弟吃剩饭！”

　　苏芬芳愣了一下，问道：“剩饭？”

　　……

　　翌日午间，小厨房又剩下三个大海螺，这海螺也不知道从哪个国家进的，每只都有菠萝那么大。

　　苏淮安端着这三个大海螺，一路小跑到了大伙房。

　　大刘赶忙接下，问道：“今晌剩的？”

　　苏淮安点点头：“蒸的，咬不动。”

　　“蒸过火了，没事，刘叔有法子。”

　　大刘把螺肉整个掏出来，摘掉肝脏，冲冲干净，剁剁碎，掺着辣椒末爆炒了，又喊小龚把他私藏的山东大煎饼贡献出来。

　　“好吃吗？”大刘问道。

　　苏淮安两手拤着卷了爆炒螺肉丁的大煎饼猛点头，大刘见此龇牙就乐，这一乐却被煎饼噎住了，苏淮安赶紧给他前胸后背地捋起来。

　　“乐极生悲”小龚刚调笑完大刘，一回头却见苏芬芳由刘妈扶着出现在了门口。

　　“太……太太。”小龚见苏芬芳面色不善，煎饼也掉了，嘴也瓢了。

　　苏芬芳连看都不看他们，只对苏淮安说道：“吃完了就赶紧上楼温功课。”说完也不等苏淮安回答，就由刘妈扶着走了。

　　这一遭，苏芬芳什么难听话也没说，大刘和小龚却跟挨了巴掌一般难受，苏淮安的反应慢，等他姐姐走了，他竟拾起煎饼又咬了一口方才回过味儿来，放下煎饼看看大刘和小龚，他低下头灰溜溜地走了。

　　“姐姐……”苏淮安见到苏芬芳时，苏芬芳已经哭红了眼。

　　苏芬芳抬手，使手背蹭一把泪，说道：“姐姐是不给你饭吃吗？”

　　苏淮安的脸一下变了色，他想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摇头，头又摇地太急，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芬芳见此，伸出手指将就眼角残存的一点泪水彻底揩净后，说道：“看书去吧。”

　　自此后，苏淮安便不再去大伙房吃饭，平日也躲着大刘他们，这倒不是怕姐姐责备，是他自觉愧对大刘他们，这样没过几天，苏淮安积攒的那点脂肪便消耗殆尽了，等多日未归的顾世衡再次见到他的时，直疑心苏淮安是个妖怪——气球化作的妖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晓玲同苏芬芳说的那番话很快便传到了小坦、大刘们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