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合籍否》仓鼠浅

5、找麻烦

　　“离了家出来学手艺，学糟了没路走，没地方睡，只能睡这儿。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走。”陆扬随口扯了个借口，不想太打扰正常人家的生活，转身便要走。

　　他被淋得湿透，又没有傍身的东西，再加上装出来的失意，看起来十分凄惨。

　　“这作瘟的天……”那穿蓑衣的大伯叹了口气道：“你别走了，跟大伯去吃碗面暖暖身子。”

　　打扰人家生活是一回事，然而有面吃就是另一回事了。陆扬里面放弃了自己不干涉凡人生活的立场，跟着大伯走了一会儿，大伯还将他的蓑衣下摆撕开，给陆扬挡雨。

　　大伯将陆扬领到了县城里的一间当街铺子上。掀开门板，发现灶已经熄了火几天，为了陆扬才开了一遭。

　　两碗热腾腾的拉面很快上桌，大伯将面推给他：“趁热吃，赶赶寒气。”

　　陆扬吃完，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面喷出的热气。他放下碗，大呼好吃：“大伯，你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龙须面吧？”

　　大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意。陆扬接着问：“大伯，你有徒弟吗？”

　　“没有。”大伯摇了摇头。

　　陆扬笑了笑：“这么好的手艺，该传下去。十里八乡总有人会跟你学的。”

　　“娘家婆的侄子馋了我这手艺几年了，我都没答应。”大伯笑了笑，像是在说陆扬猴急，“你这几日就在我这里住着，找着了路再走。”

　　陆扬左右没事，也就顺着大伯的好意，在铺子里住了下来。原来大伯前几日是去给看他死去的儿子，心中难受了，才冒着雨从田埂中走了一路，正好遇到了陆扬。

　　陆扬出来的匆忙，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去处，就厚着脸皮在大伯这里住了下来。住不能白住，得给人打打下手。陆扬在面店里打了几天杂，发现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混。

　　大伯家里还有空房，却让陆扬住在铺子里。因为他老婆在家，这么做是怕他老婆见了陆扬。倒不是提防陆扬，而是提防他老婆。

　　他老婆一直想把自己的侄子塞过来给大伯当徒弟，就这事跟大伯闹了很久。可是大伯愣是不同意。他原本属意的是自己的儿子，可对那儿子来说，爹是自己的爹，娘不是自己的娘。大伯的第一任媳妇在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后来续娶了第二个老婆。儿子在时他老婆就不想让他继承家业，更别提后来他死了。大儿子死了，大伯就只剩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大伯没有再说下去。这天夜里也下着雨，大伯打烊后在面铺里跟陆扬聊天。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陆扬叹了口气：“大伯，要不我还是走吧。”

　　“走什么？”大伯看了他一眼，“用不着。”

　　这才听大伯讲，他老婆白日里不归家，也不会来面铺里看上一两眼，每天出去与人聊。聊天南海北，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但就那么聊，嘴里少了个把门的。

　　陆扬听着笑了笑：“这也没办法，半天不说话，能憋死人的。像我就没法子，有点东西必须得说……有时候就是得说，但没有什么意思，听听也就过去了。”

　　大伯憋着一张脸，老久了才发出一声沉重拉长的气音。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陆扬这边给大伯的老婆说着好话，没过几天，对方却将他给盯上了。

　　她不爱来面铺里，但不是所有人都不吃面。一来二去的，就有人问面铺的大伯，怎么多了个人。

　　大伯就说是打杂的，没说其他，可话一由二二由三，传到他老婆耳朵里就变了样。这天下午他老婆就破天荒地跑到了面铺里，抄起擀面杖就想往陆扬身上打：“我说你怎么对孩子这么不上心，竟然还在外面捡了个徒弟！什么徒弟，怕不是个杂种！”

　　陆扬“哎呦”叫着躲了开，大伯也过来拦她：“胡说什么！”

　　女人见打不到陆扬，发起狠把擀面杖往他那一甩，陆扬卡到墙壁的角落，没跑掉，被砸了个当头，一时没有动作。

　　大伯看他那样子，以为是砸中了要害，怒喝一声，就要与女人理论。

　　陆扬被当头砸的有点懵，只是这点力度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不过他就装作被敲傻了的样子，扶着墙跟，慢慢找了个地方坐下去，等大伯与女人吵好。

　　大伯这日回家的早，就让陆扬还是好好在面铺里待着。还特地叮嘱他，最近城里不是很安宁，晚上最好不要出去。陆扬本来也喜欢享受，受了这一遭，闷头睡了个囫囵觉，直到第二天太阳当头才醒。

　　大伯第二天回来时，说事情已经解决。陆扬偶尔还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也知道女人还是在外面眼泪一把地朝人宣说她的猜测，只是大伯不提，他也全当做不知道，依旧每天蹭着大伯的“龙须面”，乐颠颠地打他的杂。

　　这日中午吃面的时候，陆扬跟大伯说：“大伯，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大伯在那日和老婆吵过以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摇了摇头：“用不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样就行。”

　　陆扬知道他心结未解，可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件后面牵扯着一件。他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装作自己不存在，静观事情的发展。

　　可他没想到，这一静观，就牵扯出来了别的事情。

　　这日赶集，大伯给了他写零钱，陆扬在集上逛了一会儿，手里多了几样好玩的小玩意儿。等到回去，却发现大伯比平常多买了一样东西。

　　一匹花布。

　　高阶修士的服饰是法器，不是由凡布制成，陆扬平常就喜欢穿的风风火火的。可那些低阶修士，常常穿着淡色的衣衫。不是偏爱，而是不同颜色的衣裳价钱不同，犯不着为了一点颜色多花钱。对于没有灵力的凡人来说，像大伯这种，染坊中顶好的布料，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穿。不是穿不起，是舍不得。

　　可今天他带来的这匹花布，看上去就繁杂无比，并且大红大紫，看着就不是给自己穿的。陆扬说了几句，然后就笑。大伯有了点不好意思，将花布藏了藏。

　　可回到面铺，却见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一身月白色衣衫，与面铺的左右风格不大相同。

　　大伯认出面前几人，不由得有点发憷。他战战兢兢，面上显不出，话却沉毅些：“不知鱼仙师来此，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