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炮灰的那些年》墨夷兰

39、大石

　　千音佛寺。

　　此时黛阴烈阳高照，这儿却在塔尖落了雪。
　　好一个雪国佛乡。

　　门前扫雪的小僧偷了个懒，正抱手打着盹，漆红的门却开了，走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人来。
　　他看了眼小僧，摇了摇头，拖下袈裟披在他身上，又静悄悄的关门回去了。

　　老僧穿过林荫雪路，到了佛堂，跪坐于佛像前，闭上了眼。

　　“师父。”
　　门口传来年轻僧人的轻声呼唤：“塔里的九轮珠动了。”

　　老僧缓缓睁开眼：“哦，指向哪？”
　　年轻僧人道：“北方江西一带，想来......该是黛阴。”

　　老僧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逍遥宗与万剑门，都指了谁去？”
　　那年轻僧人恭敬道：“各自指了两人，都是宗门中首席弟子。”
　　老僧抬眼，往透亮的北方天空望去，不知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他收回目光，轻声道：“这天.......该变了。”

　　而此时本应处在风口浪尖的阮大弟子，正逍遥的在黛阴街头看一个胸口碎大石的艺人。
　　这艺人看着弱不禁风，身上压着的石头却重若千斤。一旁的助手拿着锤子砸下去，这人毫发无伤，乐呵呵的起身作揖。

　　莫鲤在一旁道：“虽说是个凡人，但真有此绝技，倒也难得可贵。”
　　阮无痕兴致勃勃道：“哎，一看你就是被骗钱的那群人，这帮‘手艺人’啊，可就指着你们这群外行的大傻子挣钱呢。”

　　莫鲤被损了也不生气，反而道：“此话怎讲？”
　　姬琅解释道：“这石头虽说看上去重，但仔细看上头满是裂纹，应是本来就碎过，后又粘合，才会碎的如此轻易。再者那人衣前有一处僵硬，想必是隔了一层铁板，用来确保他不曾受伤。”

　　莫鲤讶异道：“竟还能如此？”
　　阮无痕笑着道：“人类的弯弯绕绕可多了，你就在这街口坐一天，什么样的人都能看到。”
　　莫鲤似是涨了见识，目光在那乐呵呵收钱的骗子身上停了许久，这才道：“多谢阮兄教诲。”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道：“说来奇怪，二位似乎对这种骗局游刃有余，可是以前见识过？”
　　这话一出，又让阮无痕支支吾吾起来。

　　早年他没遇着若寒君那会儿，正是少年人天老大我老二的年纪，什么都不怕，遇着过一个这样专门行骗的，扬言要把他收做徒弟，将来的这些门手艺就都考他一个关门弟子了。
　　那时候的阮无痕哪见过这等腾云驾雾的气势，以为话本里那些“骨骼清奇”的戏码马上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立马一蹦三尺高的答应下来。
　　直到后来那便宜师父叫人当众揭穿拖去了官府衙门，他这徒弟才得以逃出生天。
　　以至于现如今阮无痕闭上眼睛，也能分辨出这些人的手段。

　　说起姬琅是如何知道的，就是有一次他贪杯，把晓言君藏得酒偷来了，第二天醒过来，就是姬琅冲着自己笑，问他笑什么，才知道是他自己喝多了以后把这段风流往事尽数摊给人家了。

　　这小子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也算是一代传一代，那老骗子走的也该瞑目了。

　　几人说笑间，那胸口碎大石的男人已然赚得琳琅满钵，准备打道回府了。
　　莫鲤好奇道：“你们不管么？”
　　阮无痕反问道：“管什么？”

　　莫鲤看那男人：“自然是这行骗之人。”
　　阮无痕摇摇头：“纵使我们知道他是行骗之人，但大多数人看不出来。他们惊叹于这人的奇妙，而富裕之人也甘愿为此拿出一点儿自己多余的钱财。如此，观众高兴，那骗子也能吃上几顿饱饭，何乐而不为呢？反观，若我们当场揭穿，无非是让这两种人一起恼怒罢了。而我们为何要做这个恶人呢？”

　　莫鲤闻言，不禁摇头道：“我原以为阮兄是个正正当当的迂板之人......原是我想错了。那阮兄以为，我们这种知道真相，却不揭穿的人，是为何人呢？”
　　阮无痕一笑道：“我们么？既不是随波逐流的观众，也不是招摇撞骗的行当，应当算是......自以为是的独醒者吧。”

　　莫鲤沉思半响，终是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阮兄的许多见识看法，当真是我闻所未闻的。”
　　阮无痕道：“那大概是许多人如此想，但只有我如此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确实短了，但是会长的，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