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朝与暮》秦灵书

21、第 21 章

　　“门快要封锁了，阿雪，跟我出去。”秦慕华抓起她的手，带着她朝出口狂奔而去。

　　高台楼阁尽数在他们身后崩塌，轰轰声不绝于耳，林朝雪被秦慕华紧紧拽着，从窗台翻身出去。烟尘之中忽然泛起了白色的光芒，隐隐出现了一道出口，林朝雪和秦慕华朝着出口奔去。

　　在离出口还差三步的距离，一根巨型的宫柱忽然朝着两人压了过来。二人没有办法在幽姬的回忆之中使用灵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倒下来的柱子将两人压得粉身碎骨。千钧一发的瞬间，林朝雪被一股力道推得朝着出口的方向飞了过去。她慌乱的抬起头来，看见柱子倒下，狠狠的撞上了秦慕华的背部。

　　眼看着身后的门就要合上，林朝雪心念电转之间，猛地又朝着秦慕华跑过去。

　　秦慕华眼中腾起一丝惊讶之色，眸光紧紧锁住小徒弟的身形。他看见她满脸的凄楚，和眼中的求生之意。小徒弟害怕死亡，但也有足够的勇气与他同生共死。

　　“师父——”林朝雪拖住他的身体往出口走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门倏地合上，消失。

　　两人心底都有些绝望，他们大概要永远的留在幽姬的回忆里了。

　　不料，门合上没多久之后，白光再次亮起，门又再次被打开。林朝雪满面欣喜之色，扶着秦慕华，拼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在门再一次合上之前，将他连同自己都带回了现实之中。

　　魂魄回归身体的一刹那有些许的不适，林朝雪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往生石，又转头急忙去寻秦慕华的身影。

　　秦慕华躺在她的不远处，嘴角不断滑下血痕，鲜血染红了白衣，已然昏迷不醒。

　　“师父！”林朝雪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查探他的脉象。

　　“你们师徒两个胆子真是太大了。”身后响起古之轩的声音，林朝雪回头，看见他一身青色长袍从花影之中走出来。

　　“古大叔，是你们救了我们对吗？”林朝雪眼底有感激之意。

　　古之轩叹道：“若非我及时赶来，你和你师父恐怕都要灰飞烟灭。”

　　林朝雪心有余悸，觉得自己这次确实有些太过冲动。她垂眸看了一眼重伤的秦慕华，低声道：“师父，对不起，这次是我害了你。”

　　“别道歉了，他听不见，把他带回屋里，我们合力替他疗伤。”古之轩道。

　　“嗯。”林朝雪点头。

　　幽幽清月照着茫茫碧海上孤独的海岛，孤岛之上，月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暗幽幽一片，唯独一间院子里的一间屋内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灯光之下，一道素白的人影垂头坐在床上，双目微合，是昏睡的模样。林朝雪和古之轩一前一后坐在他身边，翻飞的十指指尖溢出淡淡的光芒，正合力帮他修复受损的心脉。

　　林朝雪垂眸看着对面的秦慕华，她离他很近，所以连他的每一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绵长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游走，遇到一股浑厚的力道，汇聚在一起，沉到他的丹田之处。

　　半个时辰之后，林朝雪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收回灵力，与古之轩对看一眼。古之轩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走下床来。

　　林朝雪扶着秦慕华躺好，看了一眼他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才总算安下心来。

　　她趴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长睫，好似那是天底下最有趣的玩具。

　　她在想，这个男人真是天之骄子呢。他有着上好的家世和天姿，小小年纪便被送去缥缈峰修习武道，一路大风大浪走过来，不但没有如同其他武者一般陨落，反而修成了武道第一，人人敬仰的缥缈峰主人。

　　这般胡思乱想，时间已然过了大半。林朝雪站起身来，跑到当初去过的药阁，和龙蛊兽一起，按照医书上所说的法子抓了一些疗伤的药材，又跑到厨房，忙活了两个时辰才熬出了一锅浓郁的药汤。

　　天亮之后，朝阳眷顾了海岛，莲花吐出新蕊，空气里飘着浓浓的花香。林朝雪坐在床边，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药罐，又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秦慕华，不知道他会什么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耳边却忽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问道：“叹什么气？”

　　林朝雪像是被石头砸中了脚背，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转头欣喜的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的秦慕华。

　　他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单衣，又黑又长的发丝尽数散落在身后，抬起眼睛，睫毛如蝉羽一般微微翕动着，眼睛里却含着晶亮的笑意，目光暖的像三月阳春里的日光，烘得她心里暖洋洋的。

　　她高兴地喊了一声：“师父！”

　　她真的是太高兴了，这种开心就像期待已久的惊喜从天而降。秦慕华之于她，是师父，更是这个异界里唯一的亲人。此生此世，大概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能够面色从容不计生死的护她安好。

　　“嗯。”秦慕华也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他高兴自然是因为小徒弟居然会因为他的醒来而这般开心。背地里的爱慕太过苦楚，不过好在小徒弟心思纯明，无意于情爱之事，便不会被他人抢走。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她在他身边，日复一日的开心就好。

　　“我给你熬了药。”林朝雪忽然想起什么，飞奔到桌旁，提起药罐，试了试罐子的温度，觉得凉的差不多了，便将药汁都倒进了碗里，又笑眯眯的端着朝秦慕华走去，“师父，给。”

　　秦慕华伸手接了药碗，眼底余光瞥见小徒弟眼睛周围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眼圈，知她守着他一夜未眠，这欢喜便如蜜一般在心底抹了开来，连带着入口的药汁似乎也泛着淡淡的甜味，竟尝不出丝毫的苦涩。

　　“师父——”林朝雪本来打算去给他拿蜜饯，没有想到转身的时候发现他的药碗已经空了，而面前的白衣男子居然还倒扣了药碗，示意自己已经喝得一滴不剩，并没有浪费她的辛苦劳力。她简直就是受宠若惊，迎着他眼睛里的光，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古之轩的声音及时帮她解了围：“阿雪啊，船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师父醒了吗？”他一脚踏进来，忽然顿住了，大抵是感觉到了屋内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气息之中泛着淡淡的温柔和暧昧，弄得古之轩有些尴尬，也有些好奇。

　　他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遛了一圈，落在秦慕华的身上，走过去，一巴掌落在他的肩上：“老小子你醒了啊，我就知道你的身体没那么弱，不就是挨了那么一下吗？想当初你我闯进那妖兽的老窝，你身上被咬了百八十个血洞，也没见这么娇弱啊。”

　　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热闹，林朝雪收走秦慕华手里的药碗，又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扶着他起身，帮着他将衣服一件件套在身上，系好衣带。

　　“还真动不了啊。”古之轩靠在墙边看着他们，有些羡慕，有些酸，“回头我出去了也收一个徒弟，天天伺候我。”

　　林朝雪抽空中瞪了他一眼，古之轩收到这凌厉的一记眼刀之后，又瞥见多年的好友用沉沉的目光瞅着自己，那眼神之中是满满的不赞同。

　　这对师徒还真是一条心呐。古之轩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

　　林朝雪搀扶着秦慕华往海岸走去，远远就看见一艘大船停在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铺上沙滩，卷走了岸边的金色沙粒，海风迎面扑来，吹得林朝雪眯起了眼睛。一轮巨大的太阳挂在海面之上，碧空万里，苍穹无尽，海鸟掠过，白云飘渺。

　　林朝雪搀扶着秦慕华进了船舱，古之轩掌舵，大船借着风力，慢悠悠的驶离了海岸。林朝雪趴在窗口看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红莲岛，目光飘渺如羽。阳光之下的红莲岛，妖艳的红莲尽数绽放，如同一场离火，烧在无尽的碧海之上。

　　她摸了摸袋子里的两块往生石，在心底说道，幽姬，你放心，你所有未了的心愿，我都会帮你完成。

　　船在大海上行了一日，并没有看到海岸。夕阳西下的时候，秦慕华给十方城传了一道信，告诉城主，他们已经拿到了火种。

　　海上的时间流逝的飞快，吃过晚饭，天色就黑了下来。好在今夜有月，月色皎洁如雪，照的茫茫碧海一览无余。海水卷起银色的波浪，偶尔有小鱼跳出水面，发出哗啦一声响。

　　林朝雪走出船舱，抬头看见秦慕华坐在舱顶。夜风卷起他白色的衣摆和乌黑的发丝，他头顶的一轮清明月似是与他挨得极近，伸手便能摘了下来。

　　林朝雪爬上舱顶，与他并肩坐在一处。秦慕华提起小银壶，灌了一口酒。

　　林朝雪立刻夺走他手里的酒壶，虎着脸说道：“师父，你的伤还没好，不许喝酒。”

　　秦慕华看她一眼，笑意盈盈的说道：“好。”

　　林朝雪心里舒坦了，自己掂着酒壶偷喝一小口，喝完之后看秦慕华，见他没有在看自己，便安下心来，不由得问道：“师父在看什么？”

　　“看明月，看大海。”

　　林朝雪也看了看明月和大海，忽然想起读过的一句诗，不由得脱口而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阿雪，怎么了？”秦慕华察觉到她失落的神色。

　　“我想家了。”林朝雪不设心防的说了一句。

　　“哦，原来阿雪是想长生宫了。”秦慕华轻声说道：“等了结了此间所有的事情，为师便带阿雪回家。”

　　林朝雪闭上眼睛，喝了一口酒。

　　风从海面上拂来，时间一点点流逝，唯独这月色依旧皎洁，依旧清明，落满两人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