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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祭先生】人海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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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次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漫长的告别》
* * *
——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呢？
也该告别了吧。
* * *
维克多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她的帆布小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晨的阳光还不够明朗，但已能够清晰地勾勒出少女那欧洲人特有的深邃面孔。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贝雷帽上沾了些尘土，显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很容易看出，她是在等一个人。
她来到“书”的世界已经一年了。
一年来，她一直孤身在这片土地上兜兜转转，在不熟悉的时空里寻找着一个可能性的人。
孤独实在是过于令人难以忍受。而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你明知有一个人，他可以化解你毕生的忧愁，你却找不到他——从青森到鹿岛，她几乎踏遍整个日本。
一次次的自希望跌入失望，再到绝望，她几乎都要木然了。“丧失对痛苦的反应能力，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也许是这样没错，她却总是无法完全认同。
这个世界没有异能，是她全然陌生的地方。港口Mafia不过是一个小型□□组织，在政府的高压下苟延残喘。而森鸥外、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却是文学界家喻户晓的名字。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很茫然。她感知的到他，却找不到他。
阳光逐渐从远天漫溢过来，金色的光辉昭告着新的一天的来临。公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人群在少女的面前来来往往，她却如木雕石刻一般一动不动。
维克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心，一滴液体倏地落在指尖。她眨眨眼，突然伸出右手，精准无误的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袖。
“……？”那个人疑惑回首，维克多也正好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
错不了了。是太宰治没错。那代表性的黑发与鸢色之眼。
终于……找到你了。
“阿治……”几乎已经要带上哭腔，她低声唤道，语调中带着一股说不清来由的委屈。
“呀呀，是我的书迷吗？……我们认识吗？”
两个声音微妙的重叠在一起。维克多愣住了。
太宰治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怎么会……？难道他不应该是唯一的，知道这里是“书”的人吗？
“你不是……人间失格吗……”她听见自己无比艰涩的发问。指尖一直在发抖，几乎要拽不住太宰治的袖子，可她不敢松开。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再次不见踪迹，再也找不到他，就像放走一只蝴蝶一样。
“是这样没错。”青年将自己的衣袖从少女的手中温柔而坚定地拽出，之后玩味的笑道：“我叫津岛修治，笔名太宰治。《人间失格》是我的作品。有什么问题吗？”
——。
维克多眼睁睁看着那半截衣袖从自己手中滑出，闻言，抬起眼帘，就那么看着太宰治。她的眼睛是很美的宝蓝色，此刻却无端给人一种忧郁的脆弱质感，玻璃一般。又或者说是已经有了裂纹的水晶球。
很美。病态的美。
太宰治忽然的就对这位不知名的小姐起了兴趣。是对什么感兴趣了呢？
是徒劳之美吧。他想。我心醉于那种美。（注1）
于是之后一天的“约会”也似乎成了必然。他没想到的是，那位看起来就很高贵的小姐居然会同意他的邀约。她是在透过他缅怀某个人，而他并不介意提供给别人这个缅怀的机会。
该说是好心吗？倒不如说是残忍吧。
游乐园、甜点站、蛋糕店、西餐厅、饰品店、百货商场，他们如同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手拉着手，肩并肩，走过街道，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程序“约会”。只是，有哪对情侣，会不知道对方姓名呢？
当夕阳西沉，太宰治和那少女走上百货公司的天台时，他忽然想起，至少她是知道他的名字的。单方面。
仿佛是为了某种公平一般，他孩子气地扯了扯少女的棕色长发。
“你叫什么名字？”
“阿苏照。”
骗人。他想。明明是个欧洲人，却用着日本的名字。怎么可能嘛。
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少女拉着他的手，坐到了天台的栏杆上，岌岌可危地背对着一大片殷红的天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十指相扣。
太宰治也靠上天台那不算高的栏杆，手肘架在栏杆上。他侧过头，注视着身边少女沉思的面容，再一次发问。
“喂，阿照，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是最短的咒。他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注2）
他叫我阿照。少女的身形一僵，然后生锈般转过头来。
她的表情很难看。似哭似笑。
她说：“我是维克多·弗洛伊德。阿苏照也是真名。”是你给予我的真名。
太宰治歪了歪头，没有说什么。
“呐，太宰治。如果……”
太宰治看向她，而她也似乎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言语是很苍白的。它会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因为思维是流动的，天然的，而言语不过是一种人造物，相比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机械而死板。她该怎么表达自己那种悲戚得令人心里发堵的情感呢？
她闭了闭眼，忽然就觉得很累。
啊，算了。
毕竟也不是他。
“他已非昔日之他”……
“失去做人的资格”……吗……
夕阳开始燃烧余烬。光与影开始交接。
在无边寂寥的沉默之中，她听见自己说：“太宰治。”
“不要去试着成为人了。生而为人的资格，我曾经没有，后来又得以获得。但是那不对――那不是你所要的东西，它不在那里！‘为人的资格’什么的，那是污浊啊——！是人间肮脏的开始！不要堕入其中——”
过于激动而流泻喷涌出的情感，令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地放任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她拽住自己衣服的前襟，喘息片刻，忽然像是失去了某种支撑般颓废了下去，小声的、无措的喃喃道：“不要去成为人啊……你可是，神一样的好孩子呢……（注3）”
我该何以为人呢？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那并不是约瑟夫所追求的流蜜之地。（注4）
所以……
“太宰。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吧。”
黑发的青年慵懒的瞥了她一眼，转了个身正对着她，开口唤道：“维克多？”
Vi—c—tor。
美妙圆润的弹舌音消散在空气中，维克多几乎要分辨不出这是梦还是现实。
已经足够了啊——能再见你一次，已经足够了。
所以——
“再见啊，太宰。”
是听谁说过的呢？——说一次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次再见了。
她松开太宰治的手，推开他的胸膛，向后仰倒。然后，以一种永恒美丽的姿态，在无边血色的夕阳中，——坠落下去。
“再见啊，太宰。阿治。”
“忘了我吧。”
＊ ＊ ＊
太宰治沉默的站在天台顶端，看着下面逐渐聚集起来的骚动的人群，转身离开。
啊啊——计划去镰仓跳海的事情，又被无故推迟了一天呢。（注5）
太宰如是想着，脸上又重新挂上了一点虚无缥缈拍的笑意。
只是当时，她坠落时，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的感觉，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阅读须知
*太宰治祭文，截取了后面情节的一部分作为番外发出来。
*女主性格与正文无关！！！无关！！！无关！！！
*背景：if线，太宰治确认死亡，维克多进入“书”，寻找太宰治。这本“书”中，太宰治性格等均与文野太宰治相同，而非同现实太宰治先生；但著有作品，同三次元。无异能力。
注1：是徒劳之美吧。他想。我心醉于那种美。——出自太宰治《逆行》
注2：名字是咒——语出安倍晴明
注3：你可是，神一样的好孩子呢——出自《人间失格》
注4：约瑟夫所追求的流蜜之地——约瑟夫，圣经中的解梦者，喻指维克多·弗洛伊德。流蜜之地，圣经中的理想之地吧，可以这样理解。
注5：要去镰仓跳海的事情——出自太宰治《狂言之神》
人生在世，七病八苦，十事九空。
已修文。
2019.6.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