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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是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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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鲛被袁傲抱进屋子,她攥着袁傲的袖子,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不叫王爷。”阿鲛的声音缓了下来,“你叫袁傲。”
“袁——傲。”楚王殿下将自己的名字念给她听,“你就因为一个名字生气,气到跳进湖里?一点都不像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
“
阿鲛被袁傲放到床上,她坐起来,神情十分严肃:“我不是生气才跳湖,我需要水,我的鳞片已经开始脱落了。”
这次轮到袁傲震惊了,他仔细打量着阿鲛:“鳞片?”
阿鲛抬起腿,撩起被浸湿的裙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腕:“你看——”
皓足如雪,却生了层层银白细鳞,偶有红肿脱落之处,阿鲛伸手轻轻擦过鳞片脱落的地方说了句“很疼”。
袁傲并不是太吃惊,他示意阿鲛将露出的脚腕遮好,转身出去吩咐一直候在门外的云华将玉容膏拿来。然后他又走进来,深深地望进阿鲛琉璃般透彻的眼睛里。
“你是鲛人。”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袁傲缓缓念出这段话,阿鲛被最后那几个字惊到一般,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她往床里缩了缩:“你不能抓我,我哭不出来的。”
袁傲往后退了一步,放轻了声音:“我不抓你。阿鲛,我且问你,你之前倒在郊外,可是刚逃了出来?”
袁傲神色缓和,柔声细语,让阿鲛稍稍放松警惕,她点点头道:“他们要我哭,我哭不出来,挨了几鞭也没有眼泪,他们就要挖我的眼睛。”说到这儿,她指着自己清澈的眼眸,“我天生无泪,阿祖离开那次,我也没有哭。”
不知从何时兴起的风潮:朝中权贵,商中巨贾厌倦了家宅金银的炫耀,容貌姣好性情温顺的鲛人成了权贵们争相豢养的宠物。远居深海的鲛人被捕捉上岸,以万金高价出售。不过百余年,南海鲛人绝迹。
“你住在王府,没人会打你主意。”
袁傲面上没什么表情,正巧云华在外面出声:“王爷,玉容膏取来了。”
“进来吧。”袁傲嘱咐云华,“给阿鲛姑娘收拾收拾,别受了风。”说罢,推门离开。
不多时有丫环提着热水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木桶的小厮。
“云华姐姐,热水来了。”
云华拉下床帐,遮住了阿鲛,才道:“进来吧。”
便有人备好木桶热水,等下人们离开,云华拉开床帐对阿鲛笑道:“快洗洗身子,水正热呢。”
她又将干净衣裳搭在一旁的木架上:“洗好了便换上这身衣裳,这是京里的新样儿,你穿上肯定好看。”
云华离开后,阿鲛解开腰带上的活结,将衣衫褪下,慢慢将自己浸在热水里。
“袁傲——”热气氤氲中,阿鲛轻轻念出袁傲的名字,热气薰的她脸有些烫,阿鲛托着自己发烫的脸,将自己全部没入水中。
洗完澡的阿鲛换上云华带来的新衣裳——藕荷色绣银线的裙子。阿鲛穿着漂亮的新裙子在屋中走了两步,嘻嘻笑出了声音。
云华指挥着下人们收走木桶后没多久,袁傲推门而入,阿鲛正向云华展示着她的新裙子。
“这么热闹。”袁傲也看到阿鲛换上了新裙子,“不错,云华挑的还挺合身。”
云华捂着嘴笑了:“王爷小时候穿的衣裳还是我做的呢。”说罢自己先退下,不忘将门掩上。
“云华姐姐——”阿鲛有些着急,袁傲走到小柜子前去翻找东西,淡淡道:“她就在门外候着。”转过身时,手里多了个青色的瓷瓶,他将瓷瓶递给阿鲛,“拿着。”
“嗯?”阿鲛不明所以地接过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坐下,我给你上药。”袁傲拿起桌子上的玉容膏,将一旁的矮凳拉过来坐上去,他和阿鲛面对面坐着,阿鲛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乱瞄了几眼又老老实实由着袁傲打量。
袁傲看了一会,慢慢开口道:“我有两位王妃。”
“啊?”阿鲛不明所以。
“她们都没能进了王府大门。”袁傲拔出玉容膏上的塞子,一股沁凉幽香瞬间溢了出来,阿鲛没闻到过这样的香味,不禁追着香味轻嗅。
看着孩子气的阿鲛,袁傲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天生克妻克子,她们都因我而死。”
“你杀了她们?”阿鲛的神情带着无知的天真。
“算是吧。”袁傲摇摇头继续说:“而你,是唯一可化解的人。”
阿鲛的眼睛忽然亮了:“唯一?”
“唯一。”
“真好,我是唯一。”阿鲛为此而欢喜。袁傲见她根本没听明白的样子,接着说:“他们都想让我娶你,但强扭的瓜不甜……”
“什么甜瓜不甜?”阿鲛还想继续问下去,袁傲轻描淡写地打断她:“好了,脚伸出来。”
阿鲛乖乖将裙角掀开,露出褪鳞的脚腕,袁傲托着阿鲛的脚查看褪鳞的地方,他将阿鲛的脚搭在自己膝头,将玉容膏涂抹在红肿的地方,又从青瓷瓶中倒出淡黄色的药粉洒在涂了玉容膏的地方。
握着脚踝的手心有些烫,阿鲛有些心乱,猛地将脚抽了回来,袁傲没有防备被她带得往前一倾,还好楚王殿下是个武人反应极快,没有栽在阿鲛跟前。
“你这丫头。”袁傲转过身将玉容膏和青瓷瓶收好,阿鲛还记得之前不甜的瓜,忍不住又问:“袁傲,你刚才说的甜瓜不甜是什么?”
袁傲头也没回:“甜瓜不甜,笨瓜到可能扭成甜的。”
小太监通报完,国师由大宫女引进仁寿宫。仁寿宫内经久不散的燃香味儿忽的涌进鼻腔,国师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将燃香味儿打散了。
太后正在寝宫内抄写经书,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国师又仔细写那卷《玉枢经》。
国师在早备好的椅子前撩衣坐下,随手捡起放在桌上抄好的经文翻了两页:“太后不问问老臣么。”
“嘘——”太后没有抬头,她挽起袖子将左手也伸出,按住开始痉挛的右手,将那段“天尊说是经毕,玉梵七宝层台天花缤纷,琼香缭绕。十方诸天帝君,咸称善哉。天龙鬼神,雷部官众,三界万灵,皆大欢喜,信受奉行”细细誊写,总算抄完了《玉枢经》。
翠微上前将抄写好的经卷收起,又有宫女端来热水手巾,太后洗罢手,这才抬头望向国师:“哀家不问,心里也有答案,楚王的性子哀家了解。”
国师缓缓笑了:“一切都在太后预料之中,楚王殿下对那姑娘并不厌恶,假以时日,那姑娘成为楚王妃也不无可能。”
“何必逼着他,哀家不急。”太后由翠微扶着起身,走到桌前翻看之前抄写的经卷,“都等了这么多年,哀家自然也等得起这两年年。”
国师望着太后,身为国母的太后气度雍容,姿容秀美,便是过了四十,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看起来也绝不逊色那些年轻的女人们。
可她老了。
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了一丝亮光,国师已经快想不起她当年的模样。
太后久久听不到国师的答复,回过头发现国师在盯着她看,她转过身,忍不住笑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国师收回目光道:“快了。”
太后道:“总算盼来这一天,待楚王成亲后,哀家总算能清闲了。”
国师还惦记着阿鲛的事:“当初找到那姑娘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后来出了差错,本以为这计划又要作废,哪想到楚王回京,正巧将人带了回来。”
太后听了不禁微笑起来:“这样倒好,阴差阳错虚虚实实,他便是心有怀疑也找不到证据,总比我们直接将人送到他面前惹他戒备好。”
国师嘀咕:“楚王那小子看着天天游手好闲,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你这顾家保不保得住,谁也不好说。”
“还不止呢。他还要把我这太后也拽下来。”太后笑着陷入回忆,“他就这样,心思深得很。”说到最后,那笑容竟带上了自嘲,“惜贵妃的仇,他可记着呢。”
阿鲛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脚腕上刚上了药,袁傲那家伙还给她缠了厚厚的绷带,她现在想下地都不方便。
云华贴心,怕她闷着,早些时候特意在屋中备了些新奇玩意儿,阿鲛丛桌上拿起小巧的铜镜,新奇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又摸到自己的耳朵,额角上的鳞纹不见了,原先尖尖的耳朵变成了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圆耳。离开东海后,自己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阿鲛想起东海的族人们,想起离开的阿祖,心里闷闷的喘不过气。
只是她再伤心,也不会流泪。
“阿鲛姑娘。”云华在门外喊了一声,阿鲛踩着鞋子下地打开屋门,见云华端着饭菜笑道:“王爷吩咐厨房做了些滋补的热汤,让我先端过来。”
阿鲛急忙给云华让出位置,云华进来将饭菜放到桌上,她却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拉起阿鲛的手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云华笑着说:“多好的姑娘……”
阿鲛不明所以,又听云华问道:“阿鲛,你觉得我们王爷如何?”
袁傲?阿鲛想了想:“他很好,长的也好看,就是总说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云华却拉着她的手:“那就好,我们王爷看着不大爱理人,实际上贴心的很。”云华捡了个还算贴合袁傲的词,将袁傲夸了夸,她没敢提袁傲克妻克子的事,生怕把这姑娘吓跑了,虽然她觉得阿鲛也听不大明白。
云华同阿鲛聊了会,最后问起阿鲛为何要跳进湖中,阿鲛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说自己是鲛人的事,只好支支吾吾道:“我不能离了水。”
云华想她应该是喜净,就说:“让人准备热水便好,姑娘方才可是吓坏了我们,”
阿鲛又对云华道歉,云华摸摸阿鲛湿漉漉的头发,牵着阿鲛来到窗前:“先把头发吹干,过一会该去用饭了,王爷说今天要在宴厅同姑娘一同进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