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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苏家二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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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刻钟,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行驶了过来,百里望月起身拦住了马车。
马车帘子掀开,一青年男子探头而出,面色有些怏怏,说话也不是太温和,“不知公子拦住苏某人的马车,所为何事?”
百里望月却似乎没听出那个语气里的不耐烦一般,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听闻公子家中今日鬼神之事多烦扰……”
哦,原来他是这苏家的人,白藉想道。
“你是?”那人一怔。
“我们是来帮你们家捉鬼除妖的,已经等了快三个时辰了,你们家下人好不知礼数,竟把我们关在门外。”白藉没忍住插嘴,一顿苛责。
百里望月含笑,似是默认了她的说辞。
“哦,原来竟是听雪楼的仙人,苏某安排多有不周,还望两位仙人多多担待。”说着忙起身下了马车,命小厮去敲开了大门,把白藉和百里望月一同请进了苏府。
白藉一进苏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么大一座宅子,竟如此安静,人人噤声,看来是被那邪祟惊扰得不轻,以至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那刚刚被百里望月拦住马车的,是苏府的大公子,名唤苏墨钦。
苏家老爷和夫人两年前做生意时,在一次去湖州的水路上遇险,至今未找还,大公子不能接受爹娘遭遇不测,所以还一直让家中唤自己为公子,虽一直操持着家中事务,却不肯做那当家老爷,仿佛相信有朝一日,爹娘还会回来一样。
最近家中不干净,请了大大小小好多能人术士,也不管用,最后有人同他说了听雪楼。
于是他便派了人去听雪楼请仙人,今日不巧,他有事出府,方才开门的小厮,是这家二公子的人,二公子名唤苏言钦。
他生平不敬鬼神,亦不信鬼神,吩咐了再有术士过来,一并不予理会。
白藉心中啧啧称奇,这世道,还有人不信鬼神,真是异类啊。
大公子苏墨钦在堂中又正正经经地向他们赔了罪,言语恳求,态度周正,却绝口不提二公子的不是。
让白藉觉得,他倒是爱护弟弟。
苏墨钦办事还算可以,招待得甚是周到,一桌子菜肴,大半都进了白藉的肚子,百里望月看她吃得香甜,忍俊不禁,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让她一个人大快朵颐。
白藉和百里望月吃完安顿好,俨然快到了晚上,白藉走到给自己安排的厢房,刚吹了灯准备睡觉,突然背后有一阵细小的响动。
“谁?”白藉吓了一跳,那人只一下便闪身过来,捂住了白藉的嘴,“别怕,是我。”
一听是百里望月的声音,白藉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又紧张起来,他这个姿势,半圈着她,好像拥抱一样。
号称久经情场的白藉有些不自在,“今晚怕是不能在这屋子里睡。”
“为什么?”不睡屋子里难道睡房顶啊。
“那苏家二公子不容你我,晚上说不定会派人过来……”
百里望月松开她,点到为止。
白藉想这倒也是,“那我们去哪儿睡?”
半夜,正子时。
白藉和百里望月两个人在房顶上,大眼瞪小眼的,赏月亮。
白藉,一语成谶……
突然,宅子西边传来声响,极惨烈的一声哀嚎,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可这般大的宅子里却无一点动静,没有一个人出来张望,人人都已经麻木了。
百里望月在白藉身上施了保护咒,“你别怕,我去看看。”
百里望月要起身,袖子却突然被白藉拉住,他刚要回头安抚,话还未出口,就看到白藉兴奋的眼神。
百里望月,“???”
“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这是害怕的神情吗,怎么由内而外散发着看热闹的渴望。
“危险……”
“不是有你在吗,肯定没事。”白藉无脑脱口而出的信任话却让百里望月一怔。
“好,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百里望月带着白藉超东边飞去,越靠近,连白藉也觉得这周遭的气氛,很不好。
这边白藉朝四周望了望,抬头竟发现,方才天上皎洁明亮的月亮,在此处看,竟隐隐泛着血红。
那惨叫一声低过一声,似乎已经快不行了,百里望月破门而入的瞬间,白藉在他身后的空隙里,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倒在地上,胳膊上有鲜血汩汩地流出。
紧接着便有一股阴风吹了出来,白藉没防备地眯了眯眼,却见百里望月丝毫不受干扰,他抬腕翻掌,一道光凝成了一把剑,随着他的意念,直直地刺向那股阴风。
紧接着便传来“啊”得一声低呼,阴风越来越浓郁,变得有颜色形体,最后跪到在地上,看身形,也不过是个十几岁大的柔弱女子。
可白藉知道,她可不柔弱,而且并非善类,甚至手上还有人命。
那女子,啊不,不知是女妖还是女鬼的,被百里望月打到了地上,准备爬起来,百里望月一个掌风下去,又将她拍在了地上,如此来来回回三四下。
那女鬼竟然索性撒泼着不起来了。
“凭什么,他们兄弟二人,恬不知耻,一个负我,一个害我,我偏不能反抗,只能任他们拿捏生死吗?”
女鬼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白藉额上冒出了一滴冷汗,如今的女鬼,皆变作如此这般的画风了吗?
可百里望月闻之眉头皱了起来,兄弟二人,说得莫不就是那苏家的二兄弟?
这是内宅恩怨?
白藉看那女鬼哭得惨兮兮的,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伸出一只手,那女鬼抬起头泪眼朦胧,也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手。
可惜她只是个魂魄,并没有实体,她的手碰不到白藉的手,从白藉的手上穿了过去。穿过去的瞬间女鬼的嘴角塌了塌,有些落寞,但也还是顺势站了起来。
成功地站起来后,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百里望月两眼,见他不打算出手将她再次拍到地上,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从女鬼抽抽搭搭地叙述中,他们知道了大概的故事。
这女鬼生前名唤做沈昭晚,是普通门户的女子,来这苏府做丫鬟,苏夫人很喜欢她,便让她在身边伺候了。
后来,她就和苏墨钦相爱了,在一起三年,苏墨钦恪守礼节,并没有做任何轻浮之举,让她觉得可以托付,且苏家不是重利的门户,苏墨钦在暗地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提亲的事情了。
这件事被苏家二公子苏言钦撞破了。
她知道苏墨钦甚是疼爱这个弟弟,可她不知道他竟疼他至此,不知苏言钦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就把她送给了苏言钦。
她不知道苏言钦要她做什么,他把她要过来,就是随便安置在了一间屋子里,并不予理会。
后来,一天晚上,苏言钦告诉她,他将她妹妹卖到了昌平的最欢楼。
她当时知道的时候脑子一怔,一片空白。她就算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她的妹妹。后来她才知道,是苏墨钦旁敲侧击地想要要回她,惹得苏言钦这样。
沈昭晚只觉得天崩地裂,她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最后她想一死了之,她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可偏偏,苏言钦不让她死,将她囚禁起来,并且用了一些手段,让她无法寻死。
可后来她想通了,不寻死了,想活着,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苏言钦偏偏又不乐意了,于是杀死了她。
她想死,苏言钦不让她死,她想好好活着,苏言钦偏不让她活。
她死时怨念太重,被束缚在这座宅子里,却近不得他们二兄弟的身前,他们身上挂着百天时在寺庙中开过光的长命锁。
鬼最怕这些东西。
于是她便在这宅子里,吓唬人,令他们不得安宁。
可她虽怨气重,却还是不忍伤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是想吓唬人,就方才那个丫鬟,她也没伤到要害,只是让血流得多了些,看起来骇人些。
白藉听完女鬼的悲惨故事,热泪盈眶,扭过头对百里望月说,“你不许再伤她。”
百里望月轻轻一颔首。
天际薄雾蒙蒙,太阳快升起来了,沈昭晚还是鬼身,怕太阳,于是便暂时告别了白藉和百里望月,要找个地方先猫起来。
白藉还沉浸在沈昭晚的可怜遭遇中,“昨日那苏墨钦看起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没想到竟然是个人渣,将自己喜欢的女子随随便便送给了自己的弟弟,他弟弟也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果真天下男人都一个模样,强迫,威逼,欺骗,囚禁……”
百里望月抬手捏了捏耳根,她真的不是在指桑骂槐吗?
白藉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看向百里望月,百里望月侧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突然想起来,我只是个凡人,一没修行二没术法,也不是什么阴阳眼之类的,我怎么能看见沈昭晚的魂魄?”
百里望月步子轻微的一顿,想不予理会,但终究没抵住白藉的目光灼灼。
“是我施了术法,让你能看到……”他原本想着她看到之后被吓着,也就不吵着闹着非要跟着他了,毕竟这种事情多有危险,可谁曾想她还和那女鬼相谈甚欢,大有统一战线的局势。
百里望月停下步子,微一沉吟,“又被你发现了……”
真,真难过吗?白藉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