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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80章 ...

  •   80.

      蛇妖的鬼魂化作点点的金色光辉升起,慕华注意到巫珩身上有着相似的金色光辉,相比那些灵魂的空灵,显得要更加庄严柔和。
      巫珩的注意力却在被敲晕的那个人身蛇面异族身上,准确的说,是在那对耳坠子上。
      略动了动手指,那对金色的耳坠自动落入手中。那是两个并不一样的蔷薇花造型,红色宝石点缀花蕊,花枝弯曲盘旋,巫珩将两个坠子合拢扣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枝完整的缠枝蔷薇,和他衣缘上的暗纹绣花一模一样。
      巫珩看着手里的缠枝蔷薇金饰,不知想到了什么。慕华觉得那个吸血鬼看上去似乎是在回忆和怀念着什么。
      但是还没等慕华说些什么,就只见巫珩做了个什么手势之后,周围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车响,随后慕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本繁华的街道上,一个从小吃店出来的食客盯着他看了半晌,往后退开几步贴着台阶匆匆走了。
      慕华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将枪插回腰间,然后四周看了看,在后面几步外路口的地方看到了一身汉服的巫珩,他正在和一个同样面色苍白的青年说话。
      那也是个吸血鬼。
      吸血鬼青年低头听完巫珩的话,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慕华向来觉得异族非我族类,隐藏身份混迹在人世间必然是有所图谋的,应当严加防范,但这一次不管怎么说确实是这个叫巫珩的吸血鬼助他脱困,不管他图谋什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么想着,慕华觉得自己应该道个谢,而且这事儿得报个案。
      “巫珩老师……”想到之前的态度,慕华踌躇了一下。
      “何事?”巫珩看向他,面上神色淡淡。
      “多谢出手相助。”不管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这叫巫珩的吸血鬼他几乎没有可能脱困。
      “不客气。”巫珩神色平静,既没有因慕华主动道谢的惊讶,也没有慕华意想中的嘲讽,那双乌黑幽深的眼一如既往,平静而包容,像是年长者在看小孩子。
      对上那双乌漆的眼,慕华有些不自然地一开视线,好在开了口,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还有……刚才的事,抱歉了。”他说的是拿枪指着他的事。
      “无妨。”一把普通的枪而已,对巫珩来说并不构成威胁,自然也不在意。
      慕华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尴尬的沉默。巫珩却不在意他是否尴尬,转身在路口两边都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枚金饰,与先前人身蛇面身上的一样。
      街上往来的人不少,见这样一个身穿华服,长相英俊气质威仪的人站在路边,好些都放慢脚步侧首打量,还有两个大胆的女孩在旁边窃窃私语,想要个合影,女孩自以为的小声私语,却不想她们私语的对象并不是人类,被听了个正着。
      巫珩不由敛了敛眉,血族青年见状请他到车上休息。慕华见状以为他要走,于是上前:“巫老师,请等一下。”
      巫珩看他。
      “这里的事怕是得和特管处报一下,巫老师能联系一下吗?”一般而言,除了特管处自己发现案子,或者其他部门转过去,其实也能直接向特管处报警,但慕华不是灵异师,并不知道如何联系对方,他想着特管处的守护者族长似乎与这位巫老师关系不错,应该有联系方式才对。
      血族青年替巫珩拉开车门,才道:“慕警官不必担心,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可别指着他们家先生联系谁,毕竟是一个不会上网不用微信,连手机都没有的老古董。
      巫珩将从路口收回来两枚金饰合拢,和先前那枚缠枝蔷薇一起放在手里。
      是一对儿,一对镶红宝石缠枝蔷薇金耳饰。若是叫武君祐或者廖寂见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盛唐时期风格的东西。
      盛唐……巫珩轻轻摩挲着两枚金耳饰,突然想起旧时的一些事来。两都上元璀璨的灯火,长安上巳曲江的杏花,洛下四月灼灼的牡丹。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那时还没有韦杜陵的这首曲子词,但春日里桃杏梨花盛开之时,西京的仕女儿郎们结伴游春的繁华盛景远胜过一百多年后韦端己所处的时代。
      毕竟那是国力强盛的时候,百姓富足安居风气也开放,就连女郎们都要大胆得多。巫珩依稀记得有一年的寒食节在乐游原亦或是曲江,沧海阁的玉竹君与齐四郎同游,女郎们折了花枝掷之,连齐四郎的幞头都给砸歪了。那时的女子咏诗诵书、骑马打球都做得,更出了几千年来独一无二的女皇。
      还有个敢在大明宫里拦了朝臣示以钦慕、重病弥留欲杀未婚夫殉葬的宗室贵女。
      “先生。”熟悉的声音将巫珩从回忆里拉回来。巫珩侧头,就见半开的车窗外形容清隽温雅的男子略微俯身往里看,两人目光接触时,巫珩注意到那人双眼下方淡淡的乌青,于是不由微微皱眉。
      “临渊怎来了?”巫珩打开车门,示意姬临渊上车。
      姬临渊自然不可能说自己听到科尔乌斯家的人报警,又说玄璜先生在现场,于是就跟着过来,还差点吓到出外勤的宁安封殊——因为一些原因,他实在轻易不参与案子。
      他从善如流上了车,回道:“正好无事,便过来看看。”又问,“先生这是?”慕家的人向来排斥异族,慕华更对先生有些偏见,今儿怎地遇到一起了?
      “路过。”巫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经过略讲了。
      姬临渊听完沉默了一时,合着先生还真是路过——从华大到东街,这个时间段只有这条路不怎么会堵车——却未免太巧合了些,叫姬临渊不得不多想。
      姬临渊这样想着,也就说了出来:“此事,恐怕并非巧合。”却听另一个声音同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两人对视,不由都笑了。
      “这可算是心有灵犀?”姬临渊笑着打趣。
      心有灵犀是这样用的吗?巫珩失笑,却鬼使神差的颔首:“自然是算的。”原本话刚一出口,姬临渊便反应过来用错了词,却不想玄璜先生就这样接了下来,先生坦坦荡荡当他是好友,自己却有那样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于是反倒有些赧然了。
      好在巫珩转了话茬,接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那异族与慕华队长有因果,故而我并未伤其性命。但慕队长虽身怀灵力却并非灵师,不知为何会有牵扯。”
      “怎样的因果?”
      “并非佛家的前世今生因果。”巫珩想了想,“你应当知道史书对北齐高氏君主的记载。”
      守护者家的人自幼熟读历史,姬临渊自然是知道这个朝代的,虽不知先生为何突然提到这个,还是接着往下说:“北齐一朝从高洋算起,共六位皇帝,皆行暴虐荒淫无道之举,曾有人戏言高家的皇位是被元善见诅咒的。”不然怎么一个个的不做皇帝的时候英明神武,当了皇帝没几年就暴虐无道了呢。
      “诅咒是真,却非元善见。”巫珩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是竹君。”
      姬临渊算了算时间,便知道巫珩想说什么了:那时已有“执律者”,灵异界不干政的谕令则更早,按理说对一国皇室下诅咒,自然是严重的干政了,郁离却好好儿的,那就只能是事出有因了。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就如玉竹君之于高氏,慕队长身上的是因,今日之事为果。莫说我是执律者,便是獬豸狴犴来了,也不可过多干涉。”说到这里,巫珩顿了一下,“不过……这位慕队长身上的因果,似乎并不是很深,这样说来的话,与那异族有关的或许另有他人。”
      这些人事姬临渊更为了解一些:“慕家是几代的捉妖师,唔……很有些嫉恶如仇杀伐果决……”
      嫉恶如仇、杀伐果决……慕华的行事风格巫珩已经领教过,见姬临渊这样说,不由失笑。不过这人是个君子,叫他背后这样评论人实在是难为了些。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姬临渊也说不下去了,跟着露出笑意。“此事交于宁安他们去处理,只是针对先生这一点……”
      “许是故人罢。”巫珩倒不是很在意,原本因忆起往事而产生的怅然也在谈笑间烟消云散。“往事已如云烟,难得还有人如此惦念着巫某。”说着摊开手将那对缠枝蔷薇耳饰递到姬临渊面前,“也算是物证。”
      “这是?”女式的耳饰?
      “以前赠与未婚妻的礼物,不过那是一千多年前了。”说起往事,巫珩很平静,“算起来,与沧海阁的那位女公子和尹鸿翾的夫人都还有些关系。”
      “尊夫人是宗室?”武君祐是公主,和她有关系不是宗室就是哪家外戚。
      巫珩算了算关系,“算是三娘的从侄。”三娘说他与李家是世交倒也没错,就是关系有些乱罢了,唔,是非常乱。
      想了想,巫珩又纠正了一句:“是未婚妻。六礼还未行完,她便因病去世了。”至于她弥留之际做的一些事,不提也罢。
      姬临渊看了看那对做成缠枝蔷薇造型的耳坠子,那个图案他见过很多次,在玄璜先生名帖的落款处,那是代表执律者和菲尼克斯公爵的徽记。
      “这样看来,也算是古董了?”敛去心底微乱的思绪,姬临渊笑道,“如此珍贵之物,等下拍张照就好,原物先生尽可留着。”
      巫珩也没有推拒,让姬临渊拍了照后顺手收起来,也笑:“不过是旧物,算不得珍贵,原是一整套头面,后来做了陪葬,也不知怎会出现在此处。”
      这时宁安过来请示工作,姬临渊摆了摆手:“这个案子还是你处理,若有问题再报过来。”说着将方才顺道做的笔录递给他,又将照片发过去。
      宁安接了东西应是,“那我们就收队了,头儿是我们一起回处里还是怎么样?您这两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不如让小周送您?”
      “不用,你们去忙就是。”
      宁安知道劝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向巫珩见了个礼便告辞。
      巫珩见两人说完公事,想到方才那人所说的,略微敛眉,“今日没休息?”
      “您别听宁安瞎说……”对上那双乌黑幽深的眼,后面避重就轻的话说不下去了,姬临渊略微侧了侧头,如实道,“中午小睡了一回儿。”大概一个小时不到。
      目光掠过姬临渊眼下淡淡的乌青,巫珩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最后只道:“这里离东街近,就去我府上罢。”
      姬临渊眼神亮了亮,没有拒绝:“好。”

  • 作者有话要说:  1.韦杜陵、韦端己:《思帝乡·春日游》的作者韦庄,字端己,京兆郡杜陵县(今陕西西安)人,晚唐诗人、词人,儒客大家,五代时前蜀宰相。
    2.两都:这个词提到几次了,一般指的是唐朝的东西二都,既东都洛阳、西都长安。
    3.大明宫:这个大家都晓得,不用多说,不过这座宫殿是高宗李治时期才建好的,所以不会出现太宗李世民住大明宫的情况,李世民主要是住大兴宫(睿宗时期才改名太极宫,又称“京大内”,大明宫为“东内”,李隆基时期的兴庆宫为“南内”)
    4.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出自《太上感应篇》,道家典籍,劝人诸善奉行诸恶莫作的,因果一说并不是佛家独有,更早的道家就有这个说法。
    5.从侄:堂侄,既堂兄弟的儿女。这里指的是堂侄女。
    6.关于“女郎”“三娘”“齐四郎”的称呼,我没研究过“少爷”“小姐”这样的称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宋及以前,称呼一般年轻女孩为“女郎”,差不多就是女孩子的意思;称呼认识的女性一般用“姓氏+排行+娘”,男性则是“姓氏+排行+郎”,亲近点的当面称呼一般直接略去姓氏。
    以及,“娘子”“郎君”这两个称呼唐宋时期并不是用在夫妻之间,而是类似于今天“女士”“先生”这样的,同样,“相公”这个称呼是用来称高官的,至于有多高么,做到了宰相,就可以这么叫了。在那会儿是不会把官员称呼为“大人”的,唐宋时期“大人”是父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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