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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到他了吗? ...

  •   作为一个资深宅女,陆佳在故乡的时候如果没有工作,她可以一个月不出门,一直呆在床上和小说电视剧醉生梦死。

      如今就算来到了这个世界,没有了快递、外卖,这样不便利的世界让每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都不得不出门,但是她却也活出了她的生存之道。

      比如说馒头晒干以后可以长期不坏,只会因为水分流失会变得像石头一样很难嚼动,但是如果在上锅蒸之前在馒头上抹上一层水,馒头就会更加容易蒸熟,也会相对松软一些。

      她可以吃馒头配盐巴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不出门,直到食水耗尽的下一个月到来。

      不管怎么样,馒头配盐巴就很好了...

      等一下,她的盐巴呢??

      所以第二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她梳洗好后,拿着所有的铜板和一把光亮的柴刀,却不敢走自己的大门,而是偷偷摸摸从侧边院墙上拖来木梯,悄悄翻到墙上一举跳到田里。

      那一点声音让她惶恐的四处乱看——但是很好,没有惊动任何奇怪的东西。

      她握着柴刀,脚步轻之又轻的在偏道上走了,走了老远才敢藏在树林子里头看一看——果然,那个白衣服鱼精在她门口守株待兔。

      只不过他是个不称职的农夫,鸡都叫了,天也将亮,他居然缩在院门边上睡觉。

      她轻撇一下嘴角,脚步轻快一溜烟就下山了。

      待到在东市买好盐巴,再上山的时候,她却不急着回去,而是先走到了陈筌的墓旁边。

      像往常一下,她脱了鞋袜,赤脚踩在青砖上,然后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托着腮轻飘飘的看那个灰色的树立的碑,好像真的能从碑里看出一张神气飞扬的脸似的。

      “小筌...好几天没画你了。我也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你了。”

      她扯出一丝笑,但心知她的那丝笑比哭还难看。

      “其实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去更好的地方了,你肯定已经回到我们的世界了,你肯定已经一边在啃鸡腿,一边在网上吐槽我们的悲惨经历了。”

      “走不出来的只有我...混不下去的只有我,一次比一次还惨的只有我。”

      她偏头擦拭自己的眼泪,装作自己并没有哭。

      --可是...我却还是好想再见你一次。

      白纭正在门口打盹,迷迷糊糊听到什么声音,他瞬间清醒过来,朝着说话声走去。

      正看见陆佳跪在墓上,她额头抵在碑上,双手拥抱着厚实的墓碑,石碑冷硬,与她柔软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闭着眼睛,泪水从眼中一直渗下来,在碑上也渗出一道道水印。

      他本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当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好像所有话都太苍白了,他默默退了下来,又站回了院门之前。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了计较和打算。

      ……

      又是一个夜晚。

      天边一声惊雷,雷声滚滚,闪电照亮了空旷寂静的院子,将院子里的石磨、藤架、水缸映的亮如白昼。

      而雷声只是序曲,很快,雨就下起来了,似乎连云天都已经忍耐太久太久了,这阵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屋檐上,间或着雷声滚落,声音竟如金玉敲击。

      陆佳呆在自己的床上,将脸紧紧埋在被子里头,她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发抖。

      她一边捶着床,然后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又一圈,再将被子放下时,一张素白的脸上竟全是忍都忍不住的笑容。

      雷公助我!

      本以为要和鱼精打持久战,但这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三天,看来这次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帮她铲除妖邪。

      她又起身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从窗外看这阵雨,这是她来以后所见过最大的雨,雨将这个世界淋成一片,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但她却从雨滴冲刷青草树枝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畅快来。

      “砰砰砰。”

      也正是在此时,院门被敲响了。

      哪怕不用脑子,仅仅用脚去思考,她也知道是鱼精受不了了。

      她三步做两步跳回床上,又用被子捂住耳朵,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咬她脚一样。

      侧过身,她很快随着这雷声雨声院门敲击声一起陷入沉沉梦中。

      .........

      迷迷糊糊之时,她感觉到手臂有些痒,于是伸手去挠,但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总觉得有冰冷的呼吸喷拂在脸上,她忍无可忍睁了眼。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却能有个人空空浮在半空和她面对面互相注视着,他的暗蓝的云袖垂了下来轻触她的手腕,这正是她刚才觉得瘙痒的源头。

      那个人目光是呆滞无力的,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她,像一只青蛙盯着虫子。

      陆佳却一点都不害怕。她抖着手附上了那张明月似的容颜,先是怕打碎美梦似的轻轻一碰,确定了他真实存在,她一下子伸臂紧紧搂住了眼前的人。

      五年,五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五年?她等了五年。

      那么...二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二十年?——他们认识了二十年。

      她全身都在抖,嘴巴里吐出的是模糊不清的碎语,她说出的那两个字也像泡沫一样,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时候是硬的,但只要触到空气,就变成了轻飘飘的谁也听不清的絮语。

      只有陆佳知道她在反复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陈筌。

      他的身体是冷的,她的手摸上去,像摸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她流着眼泪抱紧他,但他一动不动,只用那双沉默呆滞的眼睛盯着她。

      她手心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犹豫好久,却只在他额角烙下一个又轻又淡的吻。

      突然,他密如蒲草的睫羽抖动了一下,呆滞的眼神现出一缕光,这缕光化作一粒润润的泪。

      他的泪水滴在陆佳的脸上,她于是哭着问:“小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筌,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陈筌好像也在努力对陆佳说些什么,他嘴巴开合,却也只吐出一些模糊的字句,因字句被雷雨声遮掩,她什么也没有听清。

      于是将耳朵凑近了他冰凉的唇畔,努力去听,方才听到一句话:“.....对不起。”

      她要的从来不是对不起!她要的是他整个人!她要的是他回来!她要的是....和之前他回来前的每一次,他带着风尘仆仆的笑,没来得及踏入院门就是一句:“佳佳,我回来了。”

      五年之后的再见,居然不是她期盼的那句话,却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陆佳哭的更凶,但她突然发现他蓝色深衣上的不对劲:那蓝色似乎比任何时候更暗些,于是她伸手摸了摸:他衣服是湿的。

      再看看手,手心染上了大块的血渍。原来,他的衣服上大团大团浸染的,是他的血啊。

      陈筌似乎努力在笑,那笑不是陆佳所熟悉的,那笑僵硬无比,因为眼睛里沉沉的哀愁,他唇畔逸出的笑容甚至让他的面容带上几分诡异。

      但这就是陈筌。

      陆佳再小心翼翼伸手想碰碰他的时候,却再也碰不到他了,他的身影在空气中化开消散,完完全全融入黑暗。

      只剩下满手是血,满眼是泪的陆佳。

      天光已经微亮了,门外那一直无孔不入响了一夜的敲击却还是未歇,但与之前的敲门声不同,仅仅是石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她都不及撑伞,下床就淋着雨推门而出,推开院门。

      鱼精淋了三天的雨,脸色却不是往常的惨白,而是泛着桃花似的不正常的酡红,因为院门仅仅半米的檐,他额头抵在门上,也只能保证头上淋不到雨,他半躺在泥地里,白衣沾满了土和灰,看起来着实惨不忍睹。

      应该是没力气敲门了,他手上拿着几枚顺手捡来的鹅暖石虚虚的敲击地面。见她出来,他方才停止敲击。

      但他一双眼睛依然是明亮的,见她出来,他泛起一丝笑:“见到他了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见到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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