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棺材后[盗墓]》茶千两

68、将军墓（十二）

　　程九向棺椁里觑了一眼。

　　全身玄黑盔甲金箔覆面，双手覆于腰腹处，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安详地躺在棺椁西侧一隅。而棺椁东侧还空着一片宽敞的位置，足够再躺一两个人进去。看灰尘被蹭掉的痕迹来判断，老李刚刚就躺在这。

　　“幸好这具棺够大，你躺的位置也偏，不然就直接压这家伙身上了。”程九打趣说。

　　“可别提了，那里面阴森森的，瘆得很。”老李打了个寒噤，面如死灰：“而且，我躺在那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我，还在我耳朵边吹气！”

　　“吹气？怎么可能，他都死了上千年了。”安宾也凑到棺椁边瞧了一眼：“你看，尸体都干枯了，哪还有气吹？”

　　老李战战兢兢地扶着棺材板挪过来，小心翼翼地向棺椁里探了探脑袋。只瞧了一眼，他猛地向后退一大步，腿还在发颤，这一步显然没站稳，“咣”一声就跌坐在地。

　　顾不得疼，他指着棺椁惊恐大喊：“他他他！就是他！就是他在大殿门口挥刀！”

　　程九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瞟向棺椁，如先前所见，墓主人还是平静安详地躺在那。这不对劲，从老李看到将军挥刀，到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棺椁里，甚至现在，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已经死了，而且好好地躺在那。”程九走到老李身边，扶他起身，温声问：“老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你你，你别过来！别碰我！”老李抓狂般甩开程九。

　　他力气极大，巨大的惯性甩得程九控制不稳身体，直接撞上旁边的石像，撞得她脑袋嗡响，半边身子生疼。

　　隐约中高大壮硕的身影快步过来，扶住程九，安宾关切问：“程姐，你没事吧？”

　　程九抽了几口冷气，缓了缓，摇头：“我没事，倒是他，”她向老李抬了抬下巴，秀眉紧蹙：“不会疯了吧？”

　　此刻老李红着仅剩的一只眼，青筋暴突，挥着把小刀，对着空气癫狂地大喊大叫：
　　“啊啊啊！三儿和我们出生入死，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三儿哪里对不住你？！”
　　“……不对，不对，你不是老孔！你是谁？你是谁？！”

　　见他越来越疯，程九忙从背包里掏出根绳索塞安宾手里：“这样下去不行，去把他绑了，让他安静下。记得小心些。”

　　安宾躲着老李的刀，蹑手蹑脚地靠近他。可还没等碰到，老李就咣当一声把刀扔在地上，双膝跪地，掩面小声哀求：“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我、我没想杀你啊，我们只是想你安静些，”安宾看着自己手里的绳子懵然，他仔细瞧了瞧老李：“你……还好吧？”

　　扶着石像一直关注这边的程九扶额，这也能聊起来？

　　“我们可是同生与共的兄弟啊！”老李猛地抬头，双手紧扯安宾裤脚，泪水在眼眶里打圈：“孔硕风，你醒醒！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二弟，我是李二兴啊！”

　　“孔硕风？你认识的那个孔硕风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孔绍延？”程九惊诧地上前几步，急问。

　　不过老李还沉浸在悲伤和绝望中，看样子没工夫回答她。

　　老李的年纪看起来和孔硕风差不多，而孔硕风年轻时候也是个倒斗的，仔细想想，她与老李认识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极大。

　　“程姐，还绑吗？”看着老李可怜的模样，安宾有些不忍。

　　程九瞧着他，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绑吧，万一他一会儿再疯起来怎么办？等他彻底清醒了，我们再松开。”

　　安宾把老李绑在一尊石像旁，程九则双臂抱胸盯着棺椁里的古尸出神。

　　古尸一身戎装躺在棺椁里，左右两只手臂下各垫了一把长刀和一柄短剑作为随葬品，交叠在腹部的双手指缝间似乎还透着些碧绿色。

　　程九戴上手套，翻开古尸的手，腰腹处，一块手掌大小的圆形玉璧映入眼帘。她取出来在手电光下仔细端详，玉璧晶莹剔透，打磨得温润光滑，表面刻着七种兽形图样排成一个圈，刚好正对应棺椁外的七尊毒虫毒兽石像。

　　她把玉璧放回古尸腹部，又将它的手叠回去，尽量保持原样，这是落霞山的规矩，也是对死者基本尊重。安置好后，目光进而移向古尸身侧，左右两侧外围各放着二、三不一的陶罐，有的罐子倒了或破损，但还看得出来数量，也恰巧，古尸头部上方还放置着一只罐子。

　　“六个？感觉不太对啊。”程九趴在棺椁边喃喃。按照墓主人的古怪癖好，总觉得少了一个。

　　“会不会原本这还有一个陶罐？”安宾凑过来，指向古尸肩侧一个圆形凹槽。

　　“把这个算上的话，数量的确对上了，但这里的罐子哪去了呢？”不见到实物，就不能完全肯定它的存在。

　　程九的杏眸里忽亮光一闪，她翻出手机里毒死自己的陶罐照片，又从棺椁里取来一个陶罐比对。一样的器型一样的花纹，答案呼之欲出！

　　程九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她居然误喝了千年古墓里毒酒？
　　呕——
　　想想就恶心，恨不得立刻就去医院把胃洗一遍。

　　“我怎么被绑起来了？你们要干嘛？杀人越货啊？”老李扭动身子，扯着嗓子喊。

　　“还杀人越货？”程九翻个白眼：“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值得劫财还是劫色？”

　　“你刚才发疯，喊打喊杀的，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把你绑了的。”安宾过去帮他松绑：“你这会儿好点了吗？”

　　“我？发疯？”老李眨眨眼，困惑：“我刚才睡着了啊。”

　　都这时候，还插科打诨？
　　程九敷衍地应着：“是是是，你都睡棺材里去了，”她也走过来，正了正神色问：“我问你，你和孔硕风是什么关系？”

　　“孔硕风”这三个字一出，老李面色微变，瞳孔发颤，支支吾吾地犹豫：“我我我我……”

　　见他似有顾虑，程九又下一记猛药：“你的眼睛，是不是他弄瞎的？”

　　“……是！”老李咬着牙说：“多亏你们，我才想起以前的事。你就算与孔硕风相熟，我也要说一定、一定离他远点！”

　　一抹阴云笼上程九心头，她倒了一瓶盖的水递给老李，秀眉蹙紧，温声问：“当年你们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李接过水，一饮而尽后就异常沉默起来。少顷，他才叹息着开口：“大概七八年前，我们四个好兄弟，老孔、我、王三一还有小四，听说太阳沟的将军墓里有好东西，就过来倒斗。一开始在甬道里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棘手的机关，不过进入河道后，遭遇赤鱬袭击，小四就和巴尔坦一样被拖入河里分食……”
　　话音停了下来。
　　昏暗灯光下，布满沟壑的面容更显哀伤。

　　程九和安宾也同时想到巴尔坦，静静沉默着，都没有催促老李的意思。

　　老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剩下三人登岛上岸。进入宫殿后，也最先被石像雕刻吸引，我和王三看了会儿石像，再回头，发现老孔不见了！老孔是我们中间年龄最长经验最丰富的老大哥，没有他，我们根本到不了湖心岛。当时我们几乎被整个湖心岛翻了个遍，最后谁也没想到会在棺椁里发现他，那家伙居然和古尸并排躺在棺椁里睡着了！”

　　程九和安宾不由得对视一眼，这不就是他们刚进宫殿时发生在老李身上的事吗？

　　“邪乎吧？”老李以为他们被吓到，干笑说：“后面还有更邪乎的。”

　　程九精神一凛，听得更加专心。

　　“或许老孔太累，可棺椁里阴气太盛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我和三儿商量之后决定把他抬出来再盖上衣服让他好好睡。哪知，没等碰到，他就突然睁眼一下子就掐住三儿的脖子，咔擦一声，三儿的脖子就拧了个。”讲到这，老李抚了抚胸口，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还刻在他的脑海里。

　　同时，程九和安宾也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

　　“老孔为什么杀三儿？”安宾不理解。

　　“我当时也不明白。但现在想想，我们盗了人家的墓啊！”老李揉了揉眉心，目光越过安宾和程九望向已经在那停放千年的棺椁，压低声音幽幽地说：“当时混乱中孔硕风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得。”

　　程九本能觉得这句话尤其关键，也不禁低声：“什么话？”

　　老李直视那方棺椁，面色逐渐苍白，瞳孔再次颤抖。他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低沉的声音：“‘吾乃广拓王坚烨戟，尔等肖小擅闯本王陵寝，该当死罪！’”

　　话音刚落，所有手电光闪了两下，又“啪”一声齐齐熄灭。

　　霎时间，黑暗、静谧笼罩周身，阵阵阴风从身后袭来。
　　头皮发麻，莫名的恐惧从脚底径直蹿上脊背。众人不禁屏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九眨了下眼，适应黑暗后，第一时间回头望向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