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间雪(重生）》幽幽筠

25、第二十五章 赛马盛事

　　易珩一面走，一面握紧了拳头。

　　辗转一夜，他胸口闷闷的，睡不着。一大早就来了璧园，牵着马往马球场去。未曾想到，却碰见了一身浅绯骑装的时清浅。她娴熟地走马，燕子翻，急奔，骤停，准确之中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在这一切之中，时清浅始终笑容飞扬，明如朝霞。

　　易珩的心里，仿佛裂开狭窄的缝隙，阳光细如一线，照了进来。

　　正待举步，时逾和杨煦却出现了，易珩看到时清浅收敛了笑容，乖巧又不失英气地抱拳，他从她的浅笑中，读出了羞涩的意味。

　　这与对他的敷衍态度，完全不同。

　　心里的缝隙，倏忽合上，严丝合缝。时清浅，也只不过是个喜欢桃花皮囊的俗人罢了。

　　日光一点点地升高，各位公子贵女们的冰盏都换了一轮，皇上才姗姗来迟。

　　毕竟年轻，皇上也不耐烦太多礼节，一坐定就问：“可以开始了，谁先来。”

　　身边的曹公公甩了甩拂尘：“回禀皇上，简阳公主和郡主为了抛转引玉，也组织了姑娘们来一场赛马。”

　　皇上笑了：“简阳，一定是你出的主意，顽皮。”

　　简阳公主娇嗔：“皇兄，你又说我！”

　　“难道我还说错了？还好你已经定了人家，否则朕就要头疼了。”

　　简阳公主红了脸：“皇兄！”

　　娉婷郡主在一旁打趣：“皇上再这么说她，她一赌气不肯嫁，清河的驸马可要急破头了。”

　　穆王跟着凑趣：“皇妹，不如你跟着我去洛阳，离清河近一些。”

　　昕王大笑：“要是简阳不想嫁，跟着我去太原也使得。”

　　几位皇弟成年以后，除了廉王，其余都分了封地，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来京城纳贡，随便叙一叙兄妹情意，算算日子，穆王和昕王已经在京城从早春待到夏初，是该回去了。

　　简阳公主被一众哥哥姐姐打趣，急得要摔袖子离开，好歹被娉婷郡主摁住了：“你看看，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急了。”

　　简阳公主哼了一声，昕王刷地展开一把水墨折扇：“简阳，你看姑娘们都等了许久，日头渐渐大了，若是妆花掉，可就不美了。”

　　简阳这才重新坐下：“你们再说，我就真走了。”

　　皇上目视着场下一片亮丽的骑装，赏心悦目：“不知这女子赛马，要如何比呢。”

　　娉婷郡主回答：“既然是女子，自然和男子不一样，以巧为主。姑娘们从这里出发，穿过林地，林地里有高低不一的花环，一共五个。取到花环之后，踏过浅水沙地，沙地边有铜钱覆着的水葫芦，到达者需要舀水灌葫芦，灌满了才能继续前行。之后就到了山那边的高台，皇兄，您看到了么？”

　　皇上举目远眺：“看到了看到了，系着彩绸的地方。”

　　“就是那里，率先到达的姑娘解开彩绸，舞上一曲，就算赢了。”

　　“看来不仅要比骑术，比巧手，还要比舞蹈。难为简阳和娉婷了，怎么想出来的。”

　　娉婷淡淡笑了笑：“这其中也有清沐的功劳。”

　　皇上望了望曹公公，曹公公道：“是前太傅的大孙女。”皇上“哦”了一声：“心思挺巧，有赏。”

　　廉王望向女眷们，一眼看到时清沐典雅的侧颜，心中一动。

　　昕王哈哈一笑：“只可惜杨夫人害火眼，杨姑娘都留在家里侍疾，要不然京城三美就聚齐了。”

　　穆王连连称是。

　　易珣在下头一直认真地听皇室众人闲聊，一转眼发现酒壶已经没了一半。

　　“二弟，别喝那么多，待会儿还要上场呢。”

　　易珩只是放下了酒盏，没有说话。旁人都看着即将出发的姑娘们，赏花一般，只有他，从未往哪莺莺燕燕之中瞟上一眼。

　　易珣不由得心中愁苦，眼看着二弟已经入仕，接下来就要议亲了。他这个性子，能娶什么样的姑娘呢？

　　正想着，皇上和几位王爷公主已经各自移步，去往几个地点做评判。

　　皇上与昕王自然去了终点等着最后一舞惊艳的佳人，娉婷郡主与廉王在林子里，而简阳公主与穆王，则在沙地设下帷帐案几。

　　比赛开始，薛冰纨率先冲了出去，一骑当先。时清浅与罗芳菲紧随其后，她们身后还陆陆续续跟了几个姑娘，除此之外，其余大部分只是散步一般慢慢的朝前走，权当玩耍而已。

　　时清浅紧紧跟着薛冰纨，留意几乎与她并驾齐驱的罗芳菲，还要眼观六路，寻找花环的方向，随时调整位置。电光火石之间，时清浅眼睛一亮，看到了两丈之外的花环。

　　几乎同一时间，薛冰纨和罗芳菲也看到了，调转马头往花环的方向去。时清浅转瞬之间就作了决定，放弃这个花环，趁着薛冰纨和罗芳菲争夺，一举超过她们，去夺林子最边缘的那一个花环，然后趁势冲过林子，率先到达浅滩沙地。

　　寻梅穿过矮枝草丛，很快到了林子边缘，时清浅一眼看到了挂在树梢上的最后一个花环。

　　“寻梅！人立！”时清浅急唤。

　　寻梅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人立而起，时清浅趁势一拍马鬃，站起来一举摘下花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把身后观赛的娉婷公主都看呆了：“这——时家四姑娘厉害了。”

　　身边却没有人回应，娉婷郡主转头一看，原本与她一同骑行的廉王爷，不知去了何处。

　　马蹄声声，薛冰纨马头上挂着花环，也冲了出来。

　　时清浅勒住马下了沙地，立刻有宫女拿葫芦和水瓢给她。时清浅去溪里舀水的功夫，薛冰纨和罗芳菲一前一后赶了上来。时清浅不受影响，第一瓢水，稳稳地注入铜钱，流进了葫芦里。

　　前一世，时清浅有时候要亲自去山溪里打水，水桶她提不动，只得买了一个大葫芦，放在竹筐子里，背着走。

　　打水打得久了，时清浅苦中作乐玩花样，用竹筒树叶舀了水灌下去，久而久之熟能生巧，无论用什么舀水，都能一滴不洒地注进葫芦里。

　　不说薛冰纨和罗芳菲，一边坐着吃瓜果的穆王和简阳公主都惊了一下。穆王原本半躺着的身子坐直了一些，玩味地看着时清浅。穆王看着宽和，私底下却有些残暴，妾室无端死了几个，都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时清浅被穆王的目光吓得抖了一下，迟迟在溪边不愿意过来打水。简阳公主笑得花枝乱颤：“皇兄，你就别看人家了，再这样下去，鱼都摸上来了。”

　　穆王咳了咳，是了，在外要维持风度，不该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瞧。京城就是麻烦，若是在他的封地里，他一声令下，人就到府里等着他一亲芳泽了。

　　没有了穆王的注视，时清浅总算自在一些，舀着第二瓢水，注进葫芦里。水漫出来，溅湿了小羊皮靴子。

　　第二项，也完成了。时清浅面上浮起微笑，却听得罗芳菲在一旁低声抱怨：“奇怪，我都灌第四瓢水了，虽然倒出来不少，怎么也该满了呀。”

　　时清浅怔了怔，就算罗芳菲每一瓢都洒了一半，也该满了。除非，她们两人的葫芦不一样。

　　抬眼去看分葫芦的宫女，宫女神色还算平静，但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她。如果时清浅立刻将事情指出来，虽说惩处了宫女，却也在打简阳公主的脸。公主组织的赛马，偏偏身边的人在作弊，盛怒之下，难保简阳公主不会迁怒她。若是她不说，等到拿了头名，把柄落在时清沐手上，那架屏风什么时候拿，还不是时清沐一句话的事儿。再往后想，哪一天时清沐想收拾她，只要把她赢得不光彩的事儿说出去就行，也能给她狠狠一击。

　　时清沐是京城贵女之中的翘楚，典雅端庄。时清浅前科多，就算时清浅说一切是时清沐布置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有谁会信？她时清浅，可是凭着这次胜利，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不愧是时清沐，时清浅无论走哪条路，都处境艰难。可是，时清浅却偏偏要走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