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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长定候府 ...


  •   小车一路行到时雨书斋,这个书斋的门还没有时府一半大,迎面而来一股古朴的气息。时清浅戴着帷帽下车,还未进门,就被上头的匾额吸引住了。

      书写这块匾额的,一定是位喜欢在高山流水之间行走的高士,要不然,写不出这么淡泊清远的字。

      “这位姑娘,是来买书的么?”书斋里出来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举止文雅。大约是看到时清浅迟迟不进来,就出来问一问。

      “听说你们这儿能找到不少古书,所以我闻名而来。”

      “原来如此,姑娘请进。”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把时清浅往楼上让:“古书都在二楼,姑娘若是想自寻,我就不上去了。若是需要我帮忙,唤我一声就是,我姓曾,是这家书斋的老板。”

      时清浅眼珠一转,笑道:“不用,我自己看看。念雨,吹霜,你们也别上来了。”

      念雨和吹霜应了,在下头等着。时清浅独自走上二楼,上面满满的书架,高过人头,一屋子飘着的,都是陈年墨香。

      时清浅还真起了买书的心思,一面走一面看。转到里头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了易珩的身影。

      易珩今日穿了雪色绣竹叶的潞绸袍子,如同高山初雪,竹映朝阳。乌黑的头发用青玉簪子束着,垂下来的头发柔顺如缎。

      看到易珩的头发,时清浅心里吃了杨梅似的,酸了。

      易珩没察觉到时清浅的小心思,指了指面前的竹椅,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坐。”

      时清浅没有动:“难不成这书斋来的姑娘家很少,你怎么知道是我?”

      易珩抬起清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你喜欢书法,我和曾叔说过,若是有一个姑娘看着匾额出了神,就请她直接上来。”

      时清浅扁扁嘴,摘了帷帽走过去,也不坐,就那么站着。

      “关于我的东西——”

      “给你。”时清浅从袖中拿出一个布包。

      易珩一肚子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全部打结,他顿了顿,
      才道:“这就同意还给我了?”

      时清浅叹了口气:“当初我发现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藏宝图,结果一点也看不懂。既然是易公子的东西,当然是完璧归赵。”

      易珩咳了咳:“然而,时姑娘,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说,这一本图,劳烦你帮着保管。”

      仿佛冬日极冷之时兜头洒下来漫天阳光,时清浅简直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儿,眼睛顿时亮的吓人:“易公子,你为什么自己不保管。”

      “其中多隐情,说来话长,请恕我不能相告。”易珩似乎被她眼中的光灼了一下,略微不适地别开目光。

      好嘛,看来侯府,没有外人所看的那么简单。时清浅正要把布包收回,心中一动,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易公子,你还是拿回去罢。我怕黑衣人找到家里来,到时候我可没有命了。这本书我又看不懂,我不想要了。”

      “放心,你那时候的装扮是个男子,不会查到你。况且,那几个黑衣人已抓住了。”

      “可是,难保以后会出别的事情。”时清浅清凌凌的眼睛清楚地写着害怕。

      易珩默了默,随后抬眸:“你提个条件罢。”

      时清浅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装作想了一会儿,才道:“易公子知道,我喜欢字帖——”

      “你想要谁的,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给你。”

      既得了行军布阵图,又得了字帖,时清浅心里高兴极了,面上却只是浅浅微笑:“那么,我就替易公子保管这本图。”

      易珩的目光落到时清浅腮边的梨涡上,停顿了一瞬,又淡淡移开:“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我寻个借口把字帖给你哥哥。”

      说罢,他站起来,从时清浅身边走过,时清浅侧身一让,闻到了清新的松叶气息。

      赣州靠海,又热。不知道这么贫瘠的地方,有没有松柏竹林。而如冰雪一般的易公子,会不会烤成黑炭?

      “易公子。”

      易珩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阳光正好从高处的窗户落下来,洒在他的侧颜上。

      他长得真是好看,怪不得就算冷冰冰的,还是赢了哥哥,时清浅感叹。

      “时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易公子,恕我多一句嘴,既然你喜欢兵法,为什么不从武呢。”

      易珩垂眸,转过头去继续走:“易家世代书香,未曾出过武将。”

      “随心而行,何必受先辈约束。”时清浅才说完,易珩已经走到了阶梯口。他似乎想了一下,才缓缓下楼。

      算了,她是看在行军布阵图和字帖的份上,才好心提醒。易珩的性子不适合官场,上辈子已经证实了。若是他从武,也许会开辟一条新的路途,易珩听与不听,随他去罢。

      易琼远远望见叔叔回来,躲在照壁后头吓他。易珩愣了愣,摸一摸侄儿柔软的发顶:“又淘气,你的奶娘丫头呢?”

      “被我甩开了。”易琼很是得意:“她们都没我跑得快。”

      “你爹爹呢?”

      “不知道,大概是在怀晚轩里。”

      怀晚轩是嫂嫂以前顶喜欢的地方,嫂嫂生前经常在那里纳凉吹笛。易珩唤来丫头带易琼去找奶娘,缓缓向怀晚轩行去。

      “哟,之杭回来了,你看我手上这株魏紫,开得怎么样?”长定候易陇大腹便便地走过来。

      易珩话到嘴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花大如碗,看起来很是富贵。”

      易陇笑得开怀:“我给你院子里送去两盆?”

      易珩摇摇头:“父亲知道的,我不喜欢养花,太娇气。”

      “也是,那我给珣哥儿,琼哥儿院子里送去。”易陇兴兴头走了。

      易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举步离开。

      到得怀晚轩,一眼便望见大假山上的淋漓瀑布。怀晚轩原本不叫怀晚轩,而叫落玉轩。因着嫂嫂名字里有个晚字,后来才改成怀晚轩。

      隔着水声,里头传来一阵哀伤的琴音,袅袅不绝。易珩站在台阶下的阴影里,示意小厮莫要通报,安静地听完了一曲琴音。

      “二弟,你来了,怎么不出声?”易珣从重重纱幔中站起身来。

      易珩抿了抿嘴,对下人们道:“你们都退下。”

      易珣淡淡点头:“二弟,我正好有事同你说。”

      风隔着水幕吹来,分外清凉,易珩看着哥哥俊秀清瘦的容颜,缓缓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哥,你说。”

      “追杀你的那几个黑衣人,已有眉目。”易珣拿起一只墨色茶壶,倒满两杯茶:“他们都不是本国人。”

      易珩眉间一凝:“幕后之人是谁?”

      “还在查,不过他们一落网,你就不必担心安危了。”易珣顿了顿,口气中带着骄傲和无奈:“也不知你是怎么长的,居然在兵法上带着灵性,硬是从一本古籍上悟出行军布阵图来。好好地在外游学,怎料还帮了冉将军一把。如今那图在何处,要不要呈给今上?这本行军布阵图一呈,你的仕途必定远超他人之上。”

      面色一沉,易珩手中的茶杯搁下:“我入仕,靠的不会是进献之功。再说,古籍我尚未参透完。”

      “那么图呢,你可藏好了?为妨意外,不如烧了罢。反正你都记得。”

      “既然我绘出来,就是有用处的。”易珩饮下一口茶:“大哥放心,图我藏好了,他们就算再派人来,也绝对找不到。”

      易珣瞥了一眼弟弟,心中轻叹。弟弟就是这样孤清,不屑走旁门,正常赴试,也能拔得头筹。过直易折,过慧早夭。偏偏这两样,弟弟都全占了。他能力有限,父亲又是闲散的性子,不知道能护着弟弟多久。

      若不是为着弟弟,为着侯府。妻子逝世之后,他已带着儿子远离京城,隐居南方。

      两兄弟喝着茶,听着瀑布的珠玉之声,景色的宁静,入不到心中来。

      “哥,我想从武。”

      易珣手中正举着茶壶倒茶,闻言差点把自己烫着:“你说什么,你要从武?”

      易珩点点头。

      易珣站起来径直走到易珩面前:“你忘了家规了?易家子孙习文不习武。”

      “我没有忘,祖父交完兵权之后,怕惹来祸端,才立下这个家规。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哥,你知道,官场上浑水摸鱼那一套,我看不惯,也做不来。若不是不是为着侯府,我才不考。”

      “要不你去翰林院罢,那里还是有人做学问的,风气也比较清正。”

      “我要是想单纯做学问,何必要去考春闱。”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现在是来告知我的?”易珣深深皱眉。

      易珩沉默下来。

      “二弟,你自小聪明,又很有主意。大哥资质平平,侯府以后还得要靠你,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易珩抬起黑眸,暗沉沉的:“可是,大哥,不从武,我们侯府就会太平了么?这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等着长定候府没落下去,我们不可能靠着皇上的一点感恩之心,过一辈子。再说,大嫂的死,你真的觉得是个意外?”

      易珣面色一凝,仿佛已经结痂的伤口被撕开一角。他闭了闭目,良久才道:“父亲知道么?”

      “我还未同他说。”

      “二弟,你切莫冲动,我同父亲说一说,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个大家都相对满意的结果。”

      易珩心头一松,大哥没有一口气拒绝,已是很好,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易珣露出一丝笑容:“大哥最近新谱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一听。”

      纱幔纷飞,又轻轻垂下。

      秋石在绿漪林望了大半日,都快变成石头了,才等到自家公子回来。公子回来了他也不敢多话,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他自打一进府,就听闻二公子是个难伺候的。光是丫头小厮都换了三四拨,后来索性丫头都不用了,只留下一个小厮伺候,那个小厮就是秋石。

      除了话少,会察言观色,秋石并没有别的优点。于是,秋石尽量把这两项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比如今天,二公子独自出去,秋石一句话不问,只呆在绿漪林之中默默等待。

      “备水。”

      这是要沏茶了,二公子沏茶的水,贯用的是晨间竹露,一早就准备好了。秋石应了一声,不多时就提着个竹筒上来了,然后悄然退下。

      无客的时候,易珩只喝自己沏的茶。

      周遭静下来,风吹竹动,染得窗纸上绿意重重。易珩对着门外的竹林,沉下眉眼。

      终究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他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时家四姑娘的一句话。这个心思他藏了太久,一朝被外人窥破,就像是冬笋被春风一催,忽地冒出。说出来之后,他反而心中轻快许多。

      时清浅——易珩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原本以为,姑娘重名节,她会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或是楚楚可怜,或是不依不饶,或是沉静商量。反正最终目的是——让他娶她。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猜想,全都在见到她的那刻,化为泡影。她眉目清明,偶有小小的狡黠,已然是动了小心思。可是动了小心思,却没动到侯府少夫人上去,她的条件,仅仅是字帖而已。

      可见,她的确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这样很好。易珩眉目舒展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长定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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