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间雪(重生）》幽幽筠

17、第十七章 处置留芳

　　时清浅默默地拿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时老夫人体质热，容易上火，因此郁丰堂里的茶都放几朵小菊花。有一朵留在了时清浅唇齿间，时清浅没有吐出来，而是慢慢嚼着。

　　时间一点一定过去，满屋平气凝神，留芳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快要被烤干。

　　她想起来了！这个蓝釉长颈瓶，是被柳氏换走了。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老爷过得不甚如意，在外赌输了一大笔钱，不敢声张。柳氏急得直转，大房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虽然借着掌家捞了不少油水，但还了这笔赌债，船上就只剩三斤钉了，这怎么不让柳氏肉疼。

　　在被第三次催债之后，柳氏无奈，就把注意打到了郁丰堂头上。郁丰堂里的每一件，都是好东西，随便换几件拿出去，就可以解大房的燃眉之急。

　　留芳那时候只是一个粗使丫头，无意中听到时铭与柳氏谈话，大着胆子接下了这趟活计。留芳的家里就是在窑里烧瓷器的，做一些外观一样的赝品，从中得利。这事情，交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留芳一跃从低等的粗使丫鬟变成了二等丫头。后来柳氏见她嘴巴严，又一心攀附，放下心来，指给时清涓做了一等大丫头。

　　只是这当出去的真品，被其他人买了去，换不回来了，而老夫人和郁丰堂的下人一直毫无察觉。一天一天地过去，连柳氏都忘记这茬了。

　　向嬷嬷是时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儿，伺候了时老夫人大半辈子，有的是对付丫头的手段，一定会问出来的。

　　留芳越想越怕，后背都湿透了。

　　一炷香过去，向嬷嬷回来了。跨过门槛的时候，往留芳的方向望了一眼。留芳内心狂跳，几乎要跃出喉咙。

　　“回老夫人，洒扫的刘婆子说，大约四五年前曾经看到周娘子夜里抱着包袱鬼鬼祟祟地去花园里，交给其他人。刘婆子胆小，见后来没发生什么事儿，就烂在肚子里了。”

　　周娘子原本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头，后来配了人，嫁出去有四五年。

　　老夫人目光一紧：“周娘子把包袱交给谁了？”

　　向嬷嬷道：“二姑娘的大丫头，留芳！”

　　留芳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口中直呼：“老夫人，不是奴婢，刘婆子既然说是夜里，黑黢黢一片，认错人是有的。”

　　时清涓猛地站起来，指着时清浅骂道：“你这是冲我来呢，就因为我在路上说了你两句，你就记恨上了，想胡乱诬赖我的人！”

　　时清浅又喝了一口茶：“二姐姐，老夫人在这里呢，你跳出来做什么？我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诬赖你的人了？”

　　时清涓跺了跺脚：“方才你撞了蓝釉长颈瓶，就是故意的！”

　　“二姐姐莫不是糊涂了？”时清浅无辜地眨眨眼睛：“四五年前我才多大，且不常来郁丰堂，怎么会晓得这么隐秘的事情。二姐姐护着留芳，也不能胡说。”

　　“你，你——”时清涓气得要命，却找不出话才反驳。

　　方氏笑眯眯：“涓姐儿，时老夫人最是公正严明，她老人家不会冤枉人的。”

　　时清涓气哼哼地：“反正不会是留芳，我要去找母亲，让她来帮老夫人查一查。”

　　时清浅几不可查地一笑，从时清涓入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她身为柳氏的小女儿，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坏了。脑子跟不上脾气，这不，说话间，无形得罪了老夫人。老夫人正查着，把柳氏搬过来，是在质疑时老夫人么？

　　果然，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向嬷嬷，你即刻派人去把周娘子提过来，留芳，就暂且留在郁丰堂。其余的人回自己的院子，无事不得出门。”

　　时清涓见时老夫人面色不好，才晓得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得罪祖母可不是玩的，时清涓吓得没敢再说话，丢下留芳就跑去找柳氏了。

　　时清浅盈盈一福：“祖母恕罪，都是小雪的错，害得您没了食欲。”

　　时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时清浅，像是重新认识这个孙女儿一般 。时清浅说得没错，四五年前时清浅才八九岁，这么隐秘的事情不可能知道，但是，方才那一碰，真是巧合？难道是她近几个月查到的？不过，不管怎样，发现了是好事儿。

　　时清浅抬起头来，迎着时老夫人的目光，甜甜一笑。

　　时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小雪，你很好，这一次若不是你发现，祖母不知道还会蒙在鼓里多久。”

　　时清浅直起身子：“祖母切莫太劳累，小雪先回去了。”

　　出了郁丰堂，时清浅看着柳氏寝居的方向，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那厢，时清涓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同柳氏说了：“娘亲，就是四丫头搞的鬼。”

　　柳氏此时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女儿的抱怨压根儿没有听进去。五年前做下的事儿，一朝事发，老夫人必定震怒，她要如何应对才好？

　　下了朝的时铭一进来就发现了不对：“怎么一个两个脸色这么差，出了什么事儿？”

　　柳氏赶紧让时清涓退下，时清涓嘟嘟囔囔的去了。柳氏道：“老爷，不好了，母亲发现了蓝釉长颈瓶是假的。”

　　这都好几年的事儿，时铭已经忘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顿时面如黑云：“这么点事，你收尾都收不好，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氏将唇咬得发白：“老爷，你摸摸你的良心，当初我是为了谁这样做的？”

　　时铭的面色又沉了一分：“妇人自然当以夫为天，你为我分忧不是应当的么，我只说让你想办法，又没让你去动母亲房里的东西。”

　　时铭就是这样，自私凉薄，出了事情，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推卸责任。若是母亲真的查出来，只怕时铭会立刻将柳氏推出来，把所有的事都给她一人背着。

　　这就是她的丈夫，柳氏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老爷别着急，妾身有办法的。”

　　“有办法就好，别再拿陈年旧事来烦我。”时铭脚步一转，步出门外。

　　“老爷，你去哪里？”

　　时铭不耐烦道：“刘大人找我去喝酒，今夜我就不回来了。”

　　什么刘大人，八成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在狐狸窝里风流快活的。柳氏几乎将手指掐出血来，才忍住没有尖叫出声。

　　柳氏的奶娘柳嬷嬷一直不出声，影子似的。等时铭走了，才对柳氏道：“夫人，周娘子那边，要不要派人——”

　　柳氏摆摆手：“这个时点周娘子出了事情，岂不是更令人怀疑。”

　　“那么，留芳那边——”

　　柳氏再次摆摆手：“母亲或是四丫头，都在等着我们对付周娘子和留芳呢，我们一旦动了，就是承认这事情是我们大房做的。”

　　柳嬷嬷蹙眉：“难道就这么等着周娘子来和留芳对质？”

　　“自然不是。”柳氏看着窗外摇动的树影：“这件事，是留芳自作主张，昧着我们做下的，听明白没有？”

　　柳嬷嬷眼睛一亮：“夫人说的是，留芳家那边，可是有一个好赌的哥哥呢，只要得钱，一个妹妹算得了什么。”

　　柳氏点点头：“别让咱们大房的人去办。”

　　“老奴明白了。”

　　护送周娘子进京的马车，在第二天早晨驶进了时家的大门。周娘子还未能喝一口水，就被带到了时老夫人面前，与留芳对质。

　　周娘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奴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得了钱财忘了恩。都是留芳，用大夫人的名头来威吓我，我才，我才——”

　　留芳在柴房煎熬了一夜，没有等到柳氏的人来。她也是个有心计的人，登时明白，她是被柳氏放弃了，咬牙之下再不隐瞒，把大老爷欠债，柳氏急得没法子，才打起郁丰堂主意的来龙去脉一一都说了。

　　时老夫人气得面色通红，一叠声地唤：“去！去把柳氏找来！”

　　方氏急得给时老夫人端茶递水：“母亲，母亲，别急，喝一口水缓一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周娘子和留芳先带下去，省得碍老夫人的眼！”

　　时老夫人缓了一阵子气，又道：“去把几个姑娘家也唤来，内宅之事，该重新理一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