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间雪(重生）》幽幽筠

15、第十五章 美男游街

　　转眼之间，众位学子翘首期盼的放榜之日，来临了。天才蒙蒙亮，时老夫人就醒了，一叠声地着人去皇城底下等着。几位老爷夫人听得老夫人已经起身，自然不好再睡，都聚在老夫人的郁丰堂里等消息。

　　时老夫人捻着惯用的佛珠，口中默默念诵。向嬷嬷在一旁焚起檀香，房中一片寂静。时清浅悄悄地算着时辰,早膳怎么还不来，她都饿了。

　　半刻钟后，早膳流水一般地端上来，用的人寥寥无几。只时清浅用了一碗鸡丝粥，半笼鸭肉包子，分外惹眼。时清涓看时清浅又舀了一碗绿豆粥，忍不住翻白眼：“我们都为两位哥哥紧张，四妹妹倒是心宽，胃口好。”

　　时清浅今天心情好，不与她逞口舌之争，默默地吃着绿豆粥。这时，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狂奔而来，因为冲得太猛，一进屋就被门槛绊倒了，他顺势跪下来，连说了三声恭喜：“老夫人，大老爷，大夫人。大公子中了第三十二名。”

　　时迁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歹是中了，今后是个正正经经的进士，有父亲在，某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

　　时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扶须而笑。柳氏问：“二公子呢，没有么？”

　　小厮回答：“皇榜之前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挤得水泄不通。看榜的人先寻着了大公子的名字，特特叫小的先来传好消息。”

　　时老夫人点点头，起码时迁这里，是板上钉钉中了的。柳氏和时清涓围着时迁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放下心来吃东西了。柳氏赏了小厮一个大封包，让他再去探消息。

　　时清浅瞧了一眼时逾，见他淡定地喝茶，微微一笑。

　　一碗绿豆粥吃完，只听得外面锣鼓喧天，似有鞭炮声响，时老夫人放下手中的雪片糕：“去瞧瞧，是哪一家在办喜事？”

　　方氏偏头一听：“似乎离我们这儿越来越近。”

　　正说着，探消息的小厮又飞也似地跑来，大喊：“中了中了，二少爷中了！”

　　柳氏喝了一口茶：“慢点说，小心老夫人听不仔细，中的是第几啊。”

　　小厮喘几口气，跪着抹了一把汗：“是第三名！咱们二少爷，是探花郎了！”

　　时清涓半口粥含在嘴里，惊讶得忘记了吞下去，柳氏尤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没看错？千真万确？”

　　小厮连声道：“没错没错，就算小的错了，那送喜报的官老爷也不会错，您听听，已经快到门口了。”

　　本朝春闱，只有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能有此殊荣，得到礼部亲送喜报。明日一早，时逾就会穿上簇新的绯红色探花袍，与状元和榜眼一同游街。

　　方氏问：“这一届的状元和榜眼是谁呢？”

　　小厮回答：“状元郎是侯府二公子，榜眼是杨家大公子。”

　　时清浅暗中点头：上一世的状元和榜眼都没变，就是探花郎换成了哥哥。

　　“逾哥儿出息，你父亲九泉之下，也可心安了。”时老夫人眼眶微微湿润：“你们都听见没，喜报就快到门口了，老大，老四，快去接呀。”

　　时铭瞧了一眼时迁，眼中微恼。到头来，还是没比过逾哥儿，初始的欢喜，被逾哥儿的高中，完全压了过去。但是老夫人在此，心里再怎么不悦，面上功夫也要做足。

　　时铭扯出笑容，同时锐，时逾一起，去前厅迎接礼部官员。
　　柳氏和时清涓酸得后槽牙都软了，还要笑着恭喜。时逾高中，大大长了时府的脸面，前三名可是能入宫面圣的，参加琼林宴的。皇上看他顺眼了，官职还能低了去，简直是前途一片大好。

　　而身为探花郎嫡亲妹妹的时清浅，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她们以后再想为难，得掂量一下时逾的脸色。

　　时清浅可懒得去看柳氏和时清涓假惺惺的笑脸，自顾自与时清澜咬耳朵：“三姐姐，明日咱们去看二哥哥游街罢，我已经定好了临街的厢房。”

　　时清澜笑：“那里的厢房很难定啊，你动作倒是快，难道是早料到二哥哥会高中？你是不是准备了一箩筐香帕子，给二哥哥挣脸面么？”

　　游街之时，沿街会有姑娘朝三人扔香帕子，香囊，香包。哪位得的东西多，就说明这位公子容貌最佳，最受欢迎。这一场风月雅事的结果，连皇上也要过问，做出奖励。

　　时清浅吐了吐舌头：“哥哥还用我帮争脸面么？他起码也会屈居杨大公子之下，得个第二。”

　　时清澜噗呲一笑：“你当状元郎易公子是吃素的？”

　　时清浅不以为意：“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肯定没有哥哥讨喜。”

　　“好啊，那么明天我们就去，看看究竟如何。”

　　第二日，时清浅穿了浅绯色绣折枝莲的褙子，银红撒花裙。一侧编了细细的辫子垂下来，隔一段缀着一粒小珍珠，另一侧则斜簪了花枝错金翠珠簪。收拾停当之后，催了时清澜起床，姐妹两兴兴头出门去。

　　本来以为两人算是早的，等到了街道上，才发现已经挤满了人，其中以女子居多。今日特殊，家里都不拘着女孩子，特别是听说三位公子都未曾婚配，心思更加活泛。若是自家女孩儿被看中，岂不是天降福祉？

　　而姑娘们一个个就如出笼的鸟儿，活泼娇艳。整条街道香气扑鼻，云霓飘飘，简直把人的眼睛都看花了。

　　原本半刻钟的路程，硬生生拖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时清浅入了厢房，脱下帷帽，老成地摇摇头：“世风日下啊，好好的闺阁姑娘，今日竟一点矜持都没有了。咱们的马车停下的时候，我感觉数道目光快把车帘烧穿了。结果一看见我们是姑娘，别提有多失望了。”

　　她长相甜美俏丽，年纪又小，如今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好笑。时清澜捏一捏时清浅又白又滑的脸蛋：“闺阁女孩儿不比男子，总是诸多束缚，难得有一日不受管束，自然活泼了些。”

　　时清浅走到窗户旁，望一望路的尽头：“哥哥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绿汀出去了一会儿，进来道：“姑娘，四姑娘，有丫头来问是不是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奴婢乍一看像是薛府的丫头，就说了实话。”

　　薛冰纨也来了，这不奇怪。

　　很快，薛府就派人来请时清澜时清浅过去说话，两姐妹过去的时候，里头乌泱泱的人，除了薛冰纨和崔真，还有一个比较眼生的姑娘，再加上时清浅两姐妹，本来挺宽敞的雅间，顿时变得拥挤。

　　丫头婆子们退了一大半在门外守着，只留下几个大丫头在里头伺候。薛冰纨瞧了瞧时清浅的身后：“怎么，涓姐儿没来？”

　　时清澜笑回：“大伯母不舒服，她就在家伺候，没出门。”

　　薛冰纨心里有数，时清涓小肚鸡肠，八成是因为时逾高中，把时迁完全比了下去，就赌气不来。时清涓这性子，比起沐姐姐来，实在差的太远了，都不像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自从寿宴那事儿过去之后，薛冰纨就不大喜欢柳氏和时清涓了，隔着好几条街呢，还把手伸过来，收买了薛府的丫头整治时清浅。但是，母亲说两家交好，面上还是不能失了礼数，所以，柳氏的邀约，她们母女两还是去了。

　　今日时清涓不来，薛冰纨乐得不用敷衍，略问一问就过去了，转而介绍道：“澜妹妹，浅妹妹。这位是杨太尉的嫡女，杨若霏姑娘。”

　　时清浅想起来了，上一世她也见过杨若霏几次，但是离得挺远，所以对于杨若霏的美貌，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这一次，算是见识了。薛冰纨虽说名声与杨若霏相当，但在杨若霏面前，显得过于英气了。今日杨若霏穿了一身鹅黄流雪纱襦裙，上头绣着颜色各异的蝴蝶，如同一朵晨起含露的娇花一般。肤如凝脂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秋水眸顾盼生辉，叫人一瞧就忘记了挪开。

　　京城三姝，时清沐“雅”，薛冰纨“英”，杨若霏“娇”。

　　崔真拿手晃了晃：“又是一个见着杨姐姐挪不动眼珠子的姑娘。”语气里带着调侃。

　　时清浅垂下眸子，颇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薛冰纨出来打圆场：“我带来了‘一笼玉’新出的糕点，做得跟兰花似的，叫人看着都不舍得吃了，你们尝尝。”

　　毕竟不大熟悉，时清澜姐妹只略坐坐，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厢房。吹霜感慨：“那位杨大姑娘，美得像雪人一样，我真怕风一来，把她吹走了。”

　　时清澜道：“能与沐姐姐齐名，自然是容貌上佳。”

　　时清浅喝了一盏茶，又走到窗户边站着，远远地，人群中攒动起来。

　　“三姐姐，快过来看，他们来了！”

　　街道尽头，缓缓行来三匹高头大马，毛色雪白，一点杂质都没有。连时清浅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这三匹马神骏非凡。而比骏马更惹人注目的，是端坐马上的三位公子。

　　行在第一位的是时逾，他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差点被一个粉红色的香包砸中脑袋。而他身后的杨煦，显然就老练多了，嘴边一直噙着微笑，仿佛扑面而来的春风，这也就罢了，还时不时朝人群行礼，把小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的。

　　至于行在最后的易珩，被杨煦挡着，只露出状元帽的一角花翎。

　　时清澜吃了一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杨公子两边的花箩里都快满了。”

　　时清浅闷闷地看着哥哥才及一半的花箩，伸长了脖子，急着想去瞧状元郎的情况。

　　大约是因着太拥挤，杨煦腰上的玉佩络子断了，他俯下身去查看，正巧把身后的易珩，露出了个正脸。

　　目光冷冷，如月出山巅，又如星挂寒夜。周遭的喧嚣，没有沾染他一星半点。鼻梁高挺，唇却薄如一线，色泽淡淡。

　　他似有所感，遥遥地，朝时清浅的方向望来。

　　这一眼，几乎令时清浅魂飞魄散。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易珩，和山上那位冷美人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瞬，时清浅倏忽退开，撞到了身边的时清澜。

　　时清澜不解：“四妹妹，你怎么了？”

　　“呃，我，那个，我忽然口渴了，想喝水。”

　　念雨闻言，体贴地扶时清浅坐下，却发现时清浅的手，凉得像冰。念雨惊讶抬头，时清浅不知在想什么，眼睛都发直了。

　　“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时清浅脑子里像是挤进了一窝蜜蜂，嗡嗡直响。

　　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子好看，是几个意思？好看也就算了，还跑到深林子里晃悠；晃悠也就算了，还出现在她面前，惹她误会；惹她误会也就算了，还招来杀手，害得她被他摸了手腕；摸了手腕也就算了，最后她为了让他不别扭，竟然——

　　时清浅的目光落在自己还不甚丰满的两团之上，双颊如烧，恨不得再重生一次，当面给他两记耳光。

　　念雨亲眼看着时清浅的面颊从苍白到潮红，肌肤的温度由冷到热，心里发急。

　　时清澜这时也走过来，仔细瞧着时清浅：“四妹妹，怎么脸儿红红的？”

　　时清浅这时候完全没了看热闹的心思，扶着额头：“忽然有点头疼，咱们家去罢。”

　　时清澜有些担忧：“安宁堂就离这里一条街，咱们去看看，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及时医治。”

　　时清浅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冲进惜雪阁，把头埋进锦被里：“人那么多，寸步难行，去安宁堂要废许多功夫。再说，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还是去让大夫瞧一瞧，比较放心。”时清澜不信时清浅说的话，只当她怕麻烦，就作了决定。

　　吹霜往外探了探：“三姑娘，三位公子已经往前头去了，人群散了不少，马车能顺利通行。”

　　时清浅坚持回家，但是一屋子的人没一个站在她这边，只好不情不情愿地戴上帷帽，随着时清澜下楼，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