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人》灰色命运

21、死因

　　警局殓房，顾安用颤抖的手揭开白布，在看见林予尸体的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眶血红一片。

　　走廊上，顾安神情恍惚，似乎还没有接受林予死的这个事实。警察登记完之后，程明走了过来。

　　“程Sir。”警员敬了个礼。

　　程明点了点头，“你们先走吧，这儿交给我。”

　　“Yes，sir。”警员敬礼离开。

　　程明坐了下来，看向顾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

　　顾安怔怔的，他难以接受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是肺部积水过多，溺水窒息而死，死因没有可疑，多半是意外或自杀。”

　　“不可能！”顾安听到自杀，神色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大声道，“他不可能自杀！”林予怎么可能会突然自杀呢，“我上次见他还好好的，他还说马上就要和男朋友去国外结婚了，他不可能会自杀的！”

　　“小安你冷静点！”程明抓住顾安，他捕捉到顾安话中的疑点，“你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安将自己和林予的纠葛告诉了程明，包括他们最近再次遇见的事。

　　“照你这么说，林予不像是自杀。”程明听了顾安的话，也觉得事有蹊跷。

　　“他一定不会自杀。”顾安斩钉截铁的说，他一定不会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林予父母双亡，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到头来，他的身后事，还是顾安这个曾经的情敌安排，这怕是林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顾安向秦煊请了假，一方面忙林予葬礼的事，另一方面，也想要追查凶手。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林予是在财务公司，后来林予说男朋友帮他还清了债。而林予说要走的时候，也是因为他的男朋友答应他去国外结婚，似乎所有的事都跟林予的那个新男朋友有关。而且最重要的是，林予死了之后，电视新闻报纸全都报道过，而他的那个神秘男朋友居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便更加惹人怀疑。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林予一直在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所谓的男朋友，而林予可能因为还不上钱而被高利贷公司逼死。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有必要查清楚。

　　“阿安，不是吧，你要我去帮你偷账簿？拜托，那间财务公司是南哥手下的，被人知道了，我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苏乐乐满脸不情愿。

　　“又不是让你一个去，我陪你一起去。”顾安怀疑那个林予的死跟他的欠下的债有关，这些财务公司可能会有记录，所以不管怎么冒险也好，他一定要拿到帐簿。

　　顾安没想到他还没有拿到帐簿就被发现了，而且和苏乐乐一起被抓了起来。

　　“苏乐乐，上次放了你一马，你居然还敢上来？”大汉脸上带着刀疤，板起脸来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

　　苏乐乐连忙道，“辉哥，这是个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上次走的时候可能有点东西忘记拿走了，所以我这个朋友才跟我一起上来。”

　　“是吗？”叫辉哥的混混明显不相信，几个人围了上来。

　　“辉哥！有话好说！”

　　“你以为这儿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丧辉盯着他们，目光锐利森冷，“你把这儿当什么地方？”

　　“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顾安不卑不亢。即使被绑着还是一样的冷静。

　　“犯法？你跟我讲法律？”丧辉笑了，手下也都笑出了声。跟这些亡命之路市井流氓讲法律，“小子，识相的快点说你上来干什么，不然的话，我想你今天很难站着走出去了。”

　　苏乐乐吓得哆嗦，丧辉是跟着南哥混的，一向心狠手辣，说到做到。如果他们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丧辉是不会放他们走的。但如果把他们偷账本的事情说出来，万一这些人以为他们跟警方有关系，就更麻烦了。

　　“不说吗？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丧辉一抬手，混混们便冲了上来，正要对他们动手之际，一个冷喝从外面响起。

　　“住手！”

　　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身穿便衣的青年带着手下，破门而入，气势凛然的举枪对着眼前的这几个混混。

　　“明哥！”看见程明来了，苏乐乐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下有救了。

　　丧辉挑了挑眉，“原来是程警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程明是管辖这个环头的，之前警方扫荡的时候，也交过不少次手，算是老熟人了。

　　“少说废话！”程明举枪朝着丧辉，“叫你的人放开他们。”

　　丧辉举起了手，嘴角却带着笑，“原来是程警官的朋友，早说啊。”接着，便命令手下放人。

　　当程明正要带苏乐乐和顾安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程Sir就打算这么走吗？”丧辉的声音略带玩味。

　　程明皱起了眉头。

　　“你这两个朋友擅闯私人地方，企图盗窃。程sir不会想要徇私包庇吧？”丧辉拿出手机，面带笑容，“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我需要联系一下律师。”

　　不想，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小混混立刻上前，警察也连忙冲上前，形成对峙局面。

　　“好，公事公办，去把这里的监控录像拿来。”程明冷冷的吩咐手下，“还有，我怀疑这间不是正规财务公司，把你们的账本拿出来。”

　　丧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程sir，不是要玩的这么大吧？”

　　程明放开他的手腕，直直的对视着他的眼睛，如针尖麦芒，目光冰冷，锋芒毕露，“既然你想玩大，我一定奉陪。”

　　丧辉直视着程明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程sir，有你的。”

　　程明带着苏乐乐和顾安离开了。

　　丧辉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满脸不忿，这时候，一个小混混跑了上来。

　　“又怎么了？”丧辉正在火头上，对谁都没有好气。

　　“南哥找您…”小混混战战兢兢的递上了电话。

　　丧辉的脸色立刻变了，连忙接过了电话，语气恭敬，“南哥……”

　　程明领着顾安和苏乐乐回到家。

　　“顾安，我说了多少次，林予的事情我们会查，你贸贸然跑上丧辉的财务公司去查账，这次你好运没事，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顾安瞪着苏乐乐，苏乐乐连忙道，“不是我说的。”然后，在顾安的眼神下又有些心虚，弱弱的说了一句，“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这次幸好有程大哥来救我们，哦？”说着，还故意靠程明近了些。

　　“顾安，你人不小了，不要总是这么冲动好不好？”程明恨铁不成钢道。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你一直查不到什么，我也不会自己一个跑去查。”顾安不忿的气道。

　　“我们已经查到了。”

　　顾安一听这话，眼神立刻就变了，“你们查到了什么？是谁干的？”

　　“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我们调查过林予的背景，跟你说的大致相同。林予过去几年一直在美国生活，最近才回国。他的确欠过钱，不过已经还清了。至于你说的那个神秘男朋友，我们目前还没有线索，林予当天的确买了回美国的飞机票，不过是单人的，而且他也没有上飞机。”

　　“这是什么意思？”顾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程明的言外之意分明是说林予在骗他，从头到尾都可能没有这个神秘男朋友的存在，“林予不可能骗我！”

　　“为什么不会？”程明觉得顾安太容易相信人了，林予那样的人，不但抢顾安的男朋友，还把顾安害成这样，以他们情敌的关系，林予说谎骗顾安一点也不奇怪，“顾安，根据法医的报告，死者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伤痕，不过在他的身体里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

　　“这就对了，一定是有人给他下药的。”顾安笃定道。

　　“小安，你听我说，我们并没有在死者家里发现第二个人在场的痕迹，还有，我们在他的家里发现了安眠药的同时，也发现了死者的病历。”程明希望顾安可以接受事实，“死者的情绪不稳定，而且一直有长期服食安眠药的习惯，这次很明显是意外。”

　　“怎么可能？”顾安震惊不已。

　　“小安，我知道这个结果你很难接受，但我只是想告诉你，警方已经决定结案，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顾安颓丧的撑着头，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接受也不行，这件事的打击对他太大了。怎么会？他明明见林予好好的，难道一切都是林予在他面前装出来的，他根本从来没有走出过当年的阴影，所以才会长期服食安眠药。

　　“小安…”苏乐乐想要安慰他。

　　“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下。”顾安沉沉道。

　　苏乐乐和程明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心疼，不过也知道，这时候顾安的确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于是默契的走开，不再打扰。

　　过了两日，顾安仍不见起色，虽然他照常的上班工作，但他的心仍没有放下，他并没有从林予的死中走出来。

　　下班，顾安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马路上。

　　刹车声急促的响起，车子停在了顾安的前方。

　　“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令顾安猛的抬眸，目光所及的熟悉面容，他瞳孔猛缩，不过很快，他就清醒了。

　　“齐先生。”
　　“我看你神不守舍的，一个人在路上走很危险，你要去哪儿，我送你。”齐俊关心的说，他的眉梢眼底都透着温柔。

　　这令顾安心中一暖，他也不知怎的，这时候忽然想多靠近一点齐俊，竟没有拒绝，上了车。

　　坐在车上，顾安一直看向齐俊。

　　尽管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但那张一摸一样的脸，总是令他有一种错觉。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当齐俊对他关心的时候，他竟丝毫无法抗拒。

　　“要回家么？”齐俊问他。

　　顾安的神志被拉了回来，本来想说是的，但脱口而出的竟是，“你可以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话音出口，就连顾安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贸然无礼，但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

　　齐俊看了他一眼，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拒绝。

　　他可能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吧，顾安觉得他在利用齐俊的好心，心里有些愧疚。

　　车子停在了墓地外面。

　　庄严的墓碑前，放着主人生前最爱的水仙花，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个漂亮的青年，姣好的容貌，脸上带着笑容，黄昏下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拖长了两道长长的影子。

　　“在这儿埋葬的是我的一个故人。”顾安轻声缓缓道，“他叫林予，我们已经五年没见了，最近才重逢。他在这里没有亲人和朋友，连葬礼的时候都没有人来。”

　　“你很重视你的这个朋友。”齐俊看着眼前的墓碑，黑白照片上的俊秀青年，心里没有半点的波动。

　　“他不是我的朋友。”顾安的声音沉了下来，“你不知道，五年前我有多恨他，恨不得想杀了他，他抢走了我最爱的人。”

　　齐俊面色不变，“那现在呢？”

　　“现在？”顾安的目光有些晦涩，“现在他真的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难受。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我曾以为世上最爱那个人的只有我一个，但我现在才知道，林予的爱比我深的多。五年来，他根本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可以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而我，根本做不到。”

　　林予五年来患上情绪病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当初江浩天的死，而亲手杀了江浩天的人，就是他。五年前，他害死了江浩天，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来让自己忘记这场噩梦，但原来，噩梦是会延续下去的。

　　“他们都说是我杀了浩天，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顾安突然抓住了齐俊的胳膊，抬眸望着他，“你相信吗？我真的没有！”

　　齐俊的神色自若，语气平缓而温柔，“我相信你。”

　　仅仅一句话就让顾安红了眼眶，从心底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酸楚，仿佛这五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在此刻有了发泄的对象。

　　顾安突然抱住了齐俊，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哽咽沙哑，“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实在压抑的太久了，其实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

　　齐俊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正欲将顾安推开的手顿住了，因为他听到了低低的哭声，感觉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湿意，鬼使神差的，他竟放下了手，任由顾安抱着他。

　　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拖成了两道相拥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