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禁崩人设[无限]》十方雨肆

4、忒修斯之船（4）

　　几小时后，船停靠在了第一个岛边，莫觉沈雍乐等人带着从船上找到的大功率手电筒和摄像机，下船登了岛。

　　烟宁和周远淮也在第二组，临下船前，莫觉似乎去跟对方说了些什么，沈雍乐忙着注意NPC的反应，也没去听。

　　好在登岛果然不算崩人设。

　　沈雍乐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烟宁说出1582这个年份，才意识到这副本的时间设定有些错乱。

　　钢铁巨轮、手电筒和摄像机，没有一个是该出现在16世纪前的。不过这反而证明了“1582”应该是条关键线索，这么精确，多半跟主线有关系。

　　沈雍乐不是学历史的，会知道一些较为生僻的知识也完全是因为学生时期加入过一个社团，再加上为了直播一些游戏，专门做过冷知识的收集和研究，此时一下也想不起来1582年前后发生过什么大事，只能先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提示。

　　众人抓紧时间，很快离开了港口。

　　岛上果然漆黑一片，因为雾气浓重，即便手电筒功率够大，光线也难以扩散，可视范围被局限在丁达尔效应的细长光柱中，反倒显得周围更黑了。

　　弹幕在这种背景里倒是越发醒目。

　　沈雍乐之前没太注意，此时弹幕多起来，才发现直播间已经有小十万人了，勉强能及他正常直播时的三十分之一。

　　然而沈雍乐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还记得莫觉说过的话——所有有关末日游戏的信息，只有参与过游戏的人才能看到。

　　岂不是说明……几乎每30个人中，就有一个人经历过阿克夏的游戏？！

　　沈雍乐有点难以置信，趁着周围没有NPC小声跟弹幕交流：“你们都没有试图求救过吗？不借助网络，直接当面跟别人说也不可以吗？”

　　[说啦！没有人信啊……]

　　[我出来就告诉女票啦，她觉得我是玩游戏魔怔了，差点把我扭送心理咨询所(笑cry)]

　　[哎前方的兄弟别走……我男票也是，说如果有这种事，网上怎么可能一点都搜不到，然后我辞职在家锻炼体能，男票就跟我分手了。]

　　[太惨了，求不求救先不论，大家都不是小说主角，对于普通人来说，家人支持真的太重要了！]

　　[每天被当神经病，我都要抑郁了！]

　　[还有更惨的啊……我说完第二天，小伙伴就进来陪我了，我到现在都还在愧疚QAQ]

　　沈雍乐心头越来越凉。

　　他瞬间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中更细思恐极，不止是有近三十分之一的人类陷入了这场末日游戏，而且……人数还在以令人胆寒的速度飞快增长。

　　这是个被信息操控的时代，人们的认知能被轻易地引导和篡改。

　　从机器人三大法则到七大定律，人类曾想出各种方法，来规避与机器的西绪弗恩之战，自2019年起，政府甚至出台了若干规范法则。

　　然而当智能真正成功逃逸、脱离人类掌控的时候……

　　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个被屏蔽的世界仿若与真实共存的平行宇宙，你的呼救不会有人听到，你的挣扎不会被人看见，身在其中的玩家好似被噩梦缠身无法呼救的患者，命运手拿草茎，在罐子边随意拨弄，人类便好似茫然挣扎的小虫，身不由己掉入虚拟的无望狭缝。

　　身侧的莫觉突然微微侧头，将他从逐渐跑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害怕？”

　　沈雍乐一怔，继而很快摇头：“没有。”

　　然而莫觉好像并不太相信。

　　他微微眯眼：“真的？”

　　沈雍乐：“……”

　　沈雍乐之前脑子太乱，本来是真的没想起来要怕……但被莫觉这么一提醒。

　　乐神后知后觉，迟来的，终于察觉出一点脖子后飕飕的凉意……

　　沈雍乐不算胆子小，主要是因为思维太过跳跃，平时又喜欢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经常靠脑补就能把自己吓得够呛。

　　问题是他越怕还越好奇，平时直播最喜欢玩的就是恐怖游戏，自然没几天就把这唯一软肋暴露了个彻底……

　　好在粉丝们大多都是贴心小棉裤，知道他偶像包袱重，平时也不会刻意去宣传这个，遇到对家和黑子还会主动帮他掩饰，不是他的铁粉一般不会知道这件事。

　　沈雍乐觉得自己这次大概也成功混了过去。

　　就听莫觉随口应了一句：“嗯，实在害怕的话可以跟我说，免得你真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掉链子。”

　　沈雍乐：“……”

　　沈雍乐莫名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

　　他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心道莫觉应该只是防止被队友拖累随口一说，大概，额，并不知道他这个弱点的……吧？

　　莫觉拿着手电筒走在队伍的第一个，沈雍乐自然就跟在了第二位，身侧是拿着手持摄影机的吕颂。

　　他拍了一阵丁达尔光柱，大概也有点无趣，便转过摄像头，拍了拍他们来时的路。

　　镜头里漆黑一片。

　　岛上似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连虫鸣都低不可闻，整个岛静谧得像是在孕育着什么，又像是有谁在暗处肆意窥探，天上更是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让这黑如有实质般愈发厚重。

　　不知为何，明明黑暗无边无际，身在其中，却依旧会令人产生一种压迫感，仿佛踏足之地并不只是普通小路，而是通往恶魔咽喉的巨大口腔，周围尖牙林立，从深处吹来腥热的风，实则是恶魔难掩兴奋的喘息。

　　看得久了，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他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到了队伍末尾。

　　身后已然没有人了。

　　吕颂提出要带摄像机下岛的时候，还被夸赞了一番机智，录下岛上的情况，就能防止错过什么讯息了——即便现在看着黑，回船上调高些曝光就能看清楚。

　　此刻他得意的后劲还没消退，虽然心里也有些毛毛的，还是再次举起了摄像机。

　　显示器里依旧黑成一片。

　　吕颂强忍着胆怯勉强拍了一阵，正要收手，却见黑暗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方框。

　　——是人脸对焦。

　　吕颂瞬间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摄像机去看，还以为是有玩家没有跟上队伍。

　　却见……路上空无一物，即没有玩家，也没有其他类似人脸的事物，隐隐约约的，不知从码头还是船上，似乎传来婴儿细微的哭声。

　　吕颂背后有点发毛，心道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大船不短距离，那哭声怎么听着就在附近似的……

　　他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忍不住又抬起摄像机确认了一下。

　　那方框竟然还在！

　　难不成是线索？远处的雕像之类的，被摄像机错误识别了？

　　吕颂微微顿了顿，忍不住低头凑近显示屏，努力想看清那其中的东西……

　　就见方框骤然开始放大，一个苍白的人影大张着嘴猛然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队伍末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莫觉还没看清楚，就见一个人飞速从身边跑过，冲进浓雾不见了。

　　沈雍乐被吓得差点炸毛，猛地揪紧了手中布料，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放松。

　　莫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往后看：“怎么了？”

　　不少人被吓得跟着一起叫了起来，此时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意识到并没有什么怪物出现。

　　破碎的摄像机掉在地上，拍视频的吕颂却已经跑了。

　　几名玩家围在那掉落在地的摄像机边，犹豫着是不是要捡起来看看。

　　最终还是莫觉率先伸出了手。

　　然而莫觉刚刚弯腰，就觉身侧力道一紧，被沈雍乐拉着衣摆阻止了动作。

　　莫觉侧头：“怎么？”

　　沈雍乐看着那破碎的摄像机，有点犹豫：“先别捡了吧，我总觉得有点像是……”

　　他还没说完，就听另一边传来了严宗的呼喊：“这里有一块石碑！好像写了个有关忒修斯的故事！”

　　玩家们一顿，登时一窝蜂围了上去。

　　石碑只有一半，严格来说，主要写的应该是“米诺陶洛斯”的故事。

　　米诺陶洛斯是国王米诺斯得罪海神波塞冬后受罚生下的怪兽，它牛头人身，天性残暴，尤其喜欢食用儿童嫩肉。

　　后来米诺斯进攻希腊城邦，雅典人为向弥诺斯求和，答应了每九年进贡七对童男童女给牛头人。

　　雅典国王的私生子忒修斯听到民众的抱怨十分痛心，决定代替童男童女前往……

　　“然后呢？”有个新人道，“这说明了什么？”

　　另一个玩家弱弱发声：“大概说明了这个岛上有牛头人吧？所以吕颂刚刚才会遭到攻击……”

　　严宗皱着眉：“那么，被牛头人攻击的条件是什么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卡了壳。

　　刚刚情况突然，大家又都在紧张观察前面，根本没人注意落在后头的吕颂做了些什么。

　　却听吕颂的临时队友弱弱开口：“或许是……看见？”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了过去。

　　那玩家指了指吕颂落在不远处的摄像机，解释道：“我刚刚看他也没干什么，就一直拿着摄像机拍来拍去……这岛上太黑了，也许我们肉眼看不见，他通过相机却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这个猜测的确比较合理，严宗点点头：“那等会大家还是小心一点，灯光尽量不要乱晃，尽量只照眼前的地面吧。”

　　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沈雍乐想了想：“其实我们还可以从任务的角度考虑一下，我们最终是要在两个岛选择一个停留，就多半要知道每次停靠的是哪个岛。那么，玩家提前下岛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获取岛的名字。”

　　众人登时恍然：“哎，对哦，按照故事逻辑，这半段‘决定代替童男童女前往’的后面，好像确实应该接忒修斯要前往什么什么岛去见牛头人！”

　　莫觉也点点头：“石碑应该还有下半块。”

　　沈雍乐微微皱眉：“另外，这应该不仅是对岛上关卡的提示，还很有可能是对忒修斯这个人物的提示——主线是忒修斯之船，我们现在却只看到了船，通过这个关卡，说不定就能‘看到’忒修斯了。”

　　大家都表示赞同，登时也不再在半途停留了，抓紧时间继续深入小岛寻找后半块石碑。

　　唯独莫觉还留在沈雍乐身侧。

　　他有些好奇：“你之前就猜到了是不能看见牛头人？”否则为什么一开始就阻止他看摄像机？

　　却见沈雍乐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是知道牛头人的事，”他想了想，似乎在考虑怎么解释，“你还记得之前那个087的楼梯间吗？虽然不太确定，但这个有点像是另一个经典异常项目，编号096，叫‘羞涩的人’，游戏里经常跟录像机一起出现，会攻击通过录像看到它的人。”

　　这应该是“图鉴”最广为人知的形象之一，因此弹幕也有不少帮着科普的：[之所以叫“羞涩的人”，是因为096不能被看到脸哦，直接看、通过镜头、照片什么的都算。]

　　[被看到就会捂脸哭，发出婴儿般的尖叫，然后一两分钟后突然暴走，突破一切阻碍冲过来杀掉看见他脸的人。]

　　沈雍乐解释：“我是因为想到那个，才想让你先别碰摄像机。”

　　莫觉点点头：“谢谢。”

　　“不用，”沈雍乐想了想，有点疑惑，“但是这样……不会对其他玩家不公平吗？”

　　莫觉道：“什么？”

　　沈雍乐解释：“比如这个副本里，只有我和宋欣桐了解‘异常项目图鉴’的事，其他不知道的人怎么办？”

　　“正相反。”莫觉道，“正是因为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才更容易被它误导。”

　　沈雍乐明显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看他们。”莫觉点头示意已经调整了灯光方向，继续往前探索的众人，“其他玩家如果认真分析线索，也能有效避开这些危险。”

　　莫觉道：“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所有你需要的信息，其实副本里都会提供——可如果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信息，你还会去认真再找一遍吗？即便找到了，你又会认真再花时间研究吗？”

　　沈雍乐摇摇头。

　　“但，你怎么知道，”莫觉回头看了他一眼，“阿克夏在这里使用的设定，就一定是你知道的那一个呢？”

　　沈雍乐一怔。

　　莫觉回头看向他：“阿克夏游戏有个玩家论坛，里面有不少对阿克夏机制的猜测，其中支持率非常高的一条，就是说阿克夏会刻意采集玩家弱点，或利用其已经掌握的知识点来设置副本关卡或支线……这其实是在针对你，而不是给你开后门。”

　　“相应的，你破解了针对性关卡，往往也能获得额外奖励。”

　　沈雍乐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莫觉见他懂了，也不再多说，心道沈雍乐还能好好分析，确实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他稍微放了心，转身准备快步追上大部队，然而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察觉到了衣摆传来的阻力——

　　似乎沈雍乐从刚刚捉住他衣服阻止他捡摄像机开始，就再没有松过手。

　　莫觉：“……”

　　沈雍乐：“……”

　　沈雍乐回过神来，登时有点尴尬。

　　他正犹豫着要放手……就见莫觉重新回过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向前走了。

　　沈雍乐心头一顿。

　　哎？

　　所以莫觉这是……默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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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不能说的“异常项目图鉴”是给乐乐埋的彩蛋，不了解也不影响过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