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室友关系》一江九枝

6、第六章

　　第二天上课时段时越才露面，架着从温旷那里借来的眼镜框，还带了口罩，十分规矩的穿着校服，拎着提前买好的小米粥进门。

　　张弛和严卓宣正在后门打闹，两个人抱成一团，没注意撞在了段时越身上，体委回头看着他，愣了好久才认出这全副武装的人是他们班的食物链顶端。

　　张弛惊得赶紧让开，结结巴巴道歉：“越，越哥对不起！”

　　段时越语调轻快：“没事。”

　　张弛眼睁睁看着这人浑身散发着愉快气息走到座位上，觉得要么是自己眼花，要么就是没睡醒。

　　严卓宣揽住他，悄悄说：“你看到了么？”

　　张弛神色凝重：“看到了……”

　　“虽然带了眼镜框，但确实遮不住。”

　　“我靠……那青的，看着就疼，谁啊这么厉害，段时越都敢打？但段学神好像还挺高兴的？”

　　严卓宣拍了张弛一把：“我去打听打听。”

　　于是托包打听严卓宣的福，课间操的时候全校一半人都知道，高一二班的段时越在开学第二周就把高二的大混混给打服了，据说还是为了阻止校园霸凌事件，牛逼的不得了。

　　段时越的整体形象得到了极大升华。

　　课间操下了就是二班的体育课，他们跟五班一起上，段时越就坐在看台上等温旷，顺便玩两把欢乐五子棋，跟小AI一起把棋盘占满。

　　一会儿温旷就来了，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满脸烦躁的梁誉，段时越老远就看见他俩拖着郑宗，风一样往这边跑。

　　段时越十分诧异，把手机收了，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三人上了看台。

　　段时越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了？”

　　温旷和梁誉一起把郑宗扔在他面前。

　　段时越：“……”

　　郑宗累的像条狗，蹲在看台前一排，一把抱住了段时越的腿，边喘边说：“越哥！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亲大哥！谢谢您替我教训那帮孙子，大恩大德，小弟感激不尽，来世当做牛做马，以报此恩情！”

　　段时越别看时常冷漠，心情不好了还有点小暴躁，但他其实为人还是很平和的，平生就信奉八个字——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他会出手帮郑宗，完全就是因为温旷当时在后面掐了他一把，以及间接报答一下前一周罚站时给他腾座位的梁誉。

　　段时越扶起不明真相的郑宗，撂下轻飘飘一句：“不客气。”

　　梁誉把郑宗踹开，让他滚一边儿去，臭着脸看段时越：“这小子什么都没跟我说，对不住。”

　　段时越摇头：“真没事儿。”

　　温旷从兜里摸出一罐云南白药塞他手里，表情十分夸张：“这还叫没事儿？越哥，爱惜一下你这惊世容颜吧。看看这青青紫紫的，啧啧，我都心疼。”

　　段时越接过小药瓶，十分有礼貌的说：“谢谢，滚。”

　　梁誉在他旁边坐下，脸色还是很难看，那样子就像要和段时越茬架，他静了一会儿，问：“真没事儿？”

　　段时越摆手：“真没事，真的。”

　　到了站队的时候，温旷和郑宗结伴回自己班了，段时越在操场上稀稀拉拉的人群中看到同班同学聚了一半，就和梁誉一起往过走。路上谁都不说话，明明挨的很近，但肩膀与肩膀之间好似隔着一道屏障。

　　二班排队按大小个站，梁誉全班最高，非常显眼的缀在队伍最后，段时越站在前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严卓宣，他旁边就是张弛，原本这两人还在暗戳戳的打闹，这会儿都顾不上了，抬头挺胸仿佛站军姿。

　　张弛是个好奇宝宝，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悄悄凑到段时越旁边，笑得十分狗腿：“那个……越哥啊，我听说您跟高二的打起来了，是真的吗？”

　　段时越带着口罩，呼吸有点不畅通，整个人昏昏欲睡，十分慵懒的应了一声：“啊。”

　　张弛双眼放光：“靠，太帅了吧！我从初中就听说那家伙贼横，在一中横行霸道两年了都没人敢惹，您这一上来，终于有人能治住他了！”

　　脸上的淤青隐隐作痛，段时越眉头微微皱着，基本没听张弛说了什么，单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有张弛开了先河，四周蠢蠢欲动的同学们见段时越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冷，反而有点好说话，一下子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吹段时越有多牛逼，段少都有点发懵。

　　梁誉站在人群外围若有所思。

　　经过段时越这一壮举，一中太平了两天，但也就是两天而已。

　　周五下午晚自习前温旷带着一脸花红柳绿来二班找段时越，还拽着同样花红柳绿的郑宗。

　　苏梦当时正和段时越讨教一道物理题，被温旷轻轻拍了拍肩膀，一转头看见他这样险些叫出声来。

　　温旷说：“姑娘，把越哥借我一会儿呗？”

　　苏梦忙卷着练习册跑了，温旷感慨：“还是头一次有女生见了我就像见了鬼。”

　　“你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了。”段时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郑宗，转身把睡死的梁誉推醒。

　　梁誉迷迷糊糊醒了，又是一个暴躁小伙，起床气还没发呢，睁眼就看到郑宗红着眼圈看他。梁誉骂人的话噎在喉咙里，整个人愣了愣，瞬间炸了：“操！谁他妈干的？！”

　　郑宗低着头，小声说：“赵宇鑫。”

　　段时越和梁誉对视一眼，双双问道：“谁啊？”

　　温旷拖来两把椅子，拉着郑宗坐下：“前两天高二那个大混混。他不是让越哥打怂了消停了两天吗？结果就上节课，我看见他带了几个人架着郑宗往厕所走，我就跟上了，然后我俩就成这样了。”

　　梁誉抬脚，似乎是想踹郑宗，但又看到他这副惨样，把脚收了回来，伸手揉了揉郑宗乱七八糟的头毛：“你他妈不会给老子打电话么？”

　　段时越把上次温旷给他的云南白药拿出来物归原主，脸色也不好看：“被打成这样……对方人很多吧，应该来不及打电话。”

　　温旷顺手把云南白药递给郑宗，小雀斑说了句谢谢，点头：“跟赵宇鑫混的好的都来了。”

　　“这么大动干戈？”段时越皱眉，“他怎么不来找我？”

　　温旷笑了一下，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抽了口气才说：“他打不过你，所以拿郑宗撒气。”

　　梁誉问：“那他打过你们了么？”

　　郑宗终于抬起了头，和梁誉保证：“当然没有！”

　　梁誉说了一句那就好，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郑宗和温旷一人一边拖住他，把这位易怒的大爷按回座位。

　　梁誉出离愤怒了：“你俩要死啊？！”

　　段时越在一旁十分平静的开口：“你干什么去？”

　　梁誉：“找场子。”

　　“哦。”段时越面无表情，“一个人对他们七八个，你很牛逼啊。”

　　再牛逼也双拳难敌四手的梁誉眉头动了动，不说话了。

　　段时越抬手蹭了蹭额角，挡住了一个白眼，随后说：“这事你们别管了，我来。”

　　“你干什么？”梁誉皱眉，“跟他约架？”

　　段时越叹了口气：“能别这么生猛么？高中了，我不约架，我打小报告。”

　　梁誉：“……”

　　下一周的升旗仪式上，副校长挺着啤酒肚宣读了开学以来的第一则处分，点名道姓赵宇鑫校园霸凌，情节严重，如有再犯就留校察看，全校都轰动了。

　　在嘈杂的人声中，梁誉微微低头，凑近站在他前面的段时越，小声问：“你干了什么？”

　　段时越同样小声回答：“不干什么，就是找周老师告状，说他打我而已，然后又找了他以前欺负过的同学，高一到高三都有，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揭发恶性事件。”

　　梁誉有些惊讶：“你那么说，大番薯就信了？”

　　段时越回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信？”

　　“再说了，就算我确实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他也不会拆穿我的。”段时越又说，脸上有些笑意，“我是中考第一，他凭什么不信我？”

　　梁誉：“……”

　　今天的阳光很好，给段时越笼了一层透明的暖意，深色的校服衬得少年更白了。他身姿挺拔，站有站相，就像一棵枝丫刚冒绿芽的树，很青涩，很美好，还带着点单纯的嚣张，但十分温柔，一点都不凶。

　　梁誉有些出神。

　　晚上回了宿舍，梁誉难得主动给郑宗打了电话，靠在小阳台上抽烟耍帅，酷的不行。

　　郑宗接起视频通话，猛然见到他这副深沉的模样，先抖了抖，然后才说：“誉哥，您今天走港风啊？”

　　“滚蛋。”梁誉皱眉瞪他，“有事问你。”

　　郑宗：“您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誉微皱的眉间泛着些许愁：“我到底什么时候和段时越打过架？”

　　这个问题最近很困扰梁誉。

　　经过他这段时间对前桌同学的研究，发现段时越这个性格其实很对自己胃口，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来直去一个人，如果两个人之间有交际，成为朋友的可能性一定比互殴要大。

　　郑宗最近承了不少段时越的恩情，跟温旷也能玩在一起，听了梁誉的话愣了一瞬，有点为难：“咋了誉哥……跟越哥闹矛盾了啊？”

　　梁誉终于又暴躁了：“让你说你就说，瞎他妈磨叽什么？”

　　小郑同学日常委屈：“好好好，说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