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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旧情 ...

  •   韩祈月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遇见赵伋,她想装作不认识,可这绝对是徒劳。赵伋可不是像郭守燕那样好糊弄的人,她随便说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她越是飘忽,赵伋越是看得透彻,还不如尽早认了的好。

      韩祈月抽了抽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可赵伋没有放手,只是虚虚握着,把她拉向自己。

      “三殿下。”韩祈月用手抵住赵伋的胸膛,想让自己远离一点,“三殿下不可。”

      赵伋却不听她的话,一意孤行地抓着她,问道:“密州出事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反倒跑来了这里?阿皎,我还派人北上去找过你。”

      韩祈月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狠下心来一把推开。赵伋没料到她会这样,稍稍向后踉跄了几步,韩祈月退开三尺,紧紧攥着衣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三殿下,请自重。”

      赵伋听见韩祈月生冷的声音微微一愣。他本只是出来更衣,也不想太早回席面上去,便在知府的院子里转了几圈。可巧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蹲在墙角不知道张望着什么,看衣着打扮也不是下人或者贼人,便觉得是府上的闺眷也没有惊扰。只是看了一会儿,那姑娘转过身来,月光下的面庞影影绰绰,像极了他曾经的故人。赵伋心上猛地一跳,就躲在暗处一直看着她踩着影子往自己的方向跳过来,活像一只小动物。

      她越来越近,赵伋心上也越来越明朗。

      是她!是韩祈月!

      他站在原地没动,就等着韩祈月扑进他怀里再局促地逃开,然后一把把她抓住。

      这小姑娘真是不让人省心。赵伋看着被推开后空落落的手,又抬眸看向韩祈月——她清瘦了不少,裙子箍着她纤细的窄腰,甚至不堪一握,眼里少了曾经的洒脱与明媚,更多的是蒙上了一层悲戚的阴霾。

      “阿皎。”赵伋又喊了一声,却见韩祈月朝他身后望了一眼,连忙离开隐入黑暗。

      小厮找见了赵伋,连忙上前行礼问安:“三公子可是迷路了?前厅上了新菜,是今早刚从湖里捞出来的鱼,可新鲜,三公子快去尝尝吧。”

      赵伋回头望着韩祈月消失的方向,转身随小厮去了前厅。

      郭易行正在席间与赵伋的人讲话,郭守燕闷闷不乐,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安静地待着听他们聊天扯地。

      赵伋重新回到位子,神思却还在韩祈月身上。他想不明白韩祈月一个被打成叛将之女的孤弱女子是怎样潜入郭府的。况且,看她衣着打扮,郭府的人应当待她很好。

      郭易行举杯向赵伋敬酒:“三公子今日前来,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怠慢了。”

      赵伋也举杯相碰,笑道:“郭知府不嫌在下冒昧前来,子熙已是感念,怎会觉得怠慢?”

      郭易行素来知道官家的第三子为人谦恭,礼贤下士,如今一见,才知此人不仅面目如玉,为人也是名副其实——谦虚笃慎,不骄傲自矜刚愎自用,委实比他上头的哥哥们好了太多。他再一瞥眼,看见自家的儿子傻愣愣地望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往日那左右逢源的劲一点儿没表现出来。郭易行是听说过赵伋的名声所以才将郭守燕叫出来结交的,也没告诉他赵伋的真实身份,这孩子本应该会使出浑身解数与赵伋搭话,怎么今儿个中邪似得一句话都不讲?

      郭易行踩了踩郭守燕的脚,又对赵伋笑道:“教子无方,倒是让三公子见笑了。”

      赵伋先前捡到了郭府的令牌,趁今日交还了郭府。他听见这话,笑着摇头:“少年风流也是常见之事,只是府门令牌这种东西丢了可就不好了,郭公子下次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郭守燕回过神,笑着朝赵伋敬酒:“三公子说的是,往日我便不去那地方了。”

      “哦?此话怎讲?”赵伋问他,想套出什么话来。

      郭易行笑道:“多年前在下曾给犬子定了桩亲事,世事纷扰,兜兜转转,差点没结成。好在几个月前,找见那姑娘了,我与他母亲商议着,等这孩子加冠成人,便把这婚事办了。

      “人一成家,若是再往那花街柳巷跑,就不成体统了。”

      赵伋细细思忖了这话里的意思,猜出大半,感慨道:“那倒是曲折啊。”

      “是啊,她一个小姑娘是真的不容易。”郭守燕端着酒盏,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是在说给旁人听。他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对赵伋笑道,自来熟地与他搭话:“三公子在明州多久了?可需要在下陪同好好畅游一番?”

      赵伋盯了郭守燕半晌,从他的话语和神色里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他回敬道:“在下在明州逗留多日,不日就要启程,多谢郭公子好意了。”

      -

      韩祈月回了院子,心绪不宁,根本不知道等会儿郭守燕来了要怎么平静如水镇定自若地应付过去。

      要不直接睡了吧?或者把郭守燕敲晕就说他喝多了?

      韩祈月正琢磨着如何搪塞过去,却听隔壁院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她走出去一看,郭守燕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大舌头说着胡话,瘫软着身子让小厮们背着扶着扛进了屋子。

      韩祈月惊讶:“这是怎么了?”

      小厮吃力答话:“席面上喝多了,不碍事的,秦娘子不要担心,早些安歇吧。”

      韩祈月不走,又上前问话:“那个客人呢?”

      “就是那客人与二爷拼酒才变成了这样,两个人聊得尽兴,只是那位还能走着出去,我们二爷却是不行了。”

      韩祈月无奈叹气,看见郭守燕满脸通红又有些担心,上前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到底喝了多少啊?”

      “不多,不多,就几两。”郭守燕听见韩祈月的声音,傻傻地笑了出来。

      小厮们把他放在榻上,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好几人伺候他一个都不够用。郭守燕被侍弄烦了,发了酒疯将人推开:“出去,不要你们碰我!统统给我出去!”

      “二爷,您就歇歇吧!”

      “出去!”郭守燕又推了人一把。

      韩祈月看不下去了,一把拧过郭守燕的脸颊,训道:“你给我听话!好好待着不许动!”

      郭守燕好像一只炸毛的猫,而韩祈月手里就像是有毛绒绒逗猫棒一样,她一喊他就安静了。

      郭守燕抓住韩祈月的手,握在他滚烫的掌心,他喃喃:“不退婚,不退婚。”

      周围侍候的小厮丫鬟们都惊讶地抬头望向韩祈月,看得她局促不安。她摆摆手搪塞:“他喝醉了。”

      洗漱完毕后,郭守燕拉着韩祈月终于安静下来,安安稳稳地躺倒在榻上,呼吸浓重,有些微鼾。韩祈月让下人们下去,看了他一会儿,确定这人已经睡着,就想松手离开,却被郭守燕反手一抓又固定在榻边。

      韩祈月无奈:“郭守燕,你要睡觉,我也需要睡觉啊。”

      郭守燕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眼眸里露出微亮的光,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露出欠揍的酒窝,人往榻里一滚,道:“一起啊。”

      韩祈月:“……”

      她还是等他真正熟睡之后才离开的,郭守燕就像是怕她跑了,一边念叨不退婚,一边抓着她不让她走。

      韩祈月甩了甩微微发酸的手,走回自己的院子,丫鬟们想替她梳洗,被她摒退,自己开始摘首饰。

      夜空中有微风树叶晃动,照在窗棱上的影子斑驳陆离,韩祈月起身走向衣柜,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抽出埋在衣服间的绳镖甩向窗户的缝隙。窗外的人闻声,丢下信笺飞身离开。韩祈月冲出门去,立在院中看见一个黑影翻墙而逃。她只着中衣,根本无法追上去。

      韩祈月回到屋子里,打开那信笺细细来看——

      “明日酉时,清净观华阳子道场。”

      韩祈月看着上头的字迹,呆愣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将信纸焚毁。

      -

      江南烟雨未歇,彻月连绵,天边泛雾,群山掩映。郊外的道路泥泞不堪,马车碾过留下车轨,在清净观外的一处空地停下。

      韩祈月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与赵慈安告了因由,说是华阳子法会难得,想去给父亲祈福,顺便求个平安。赵慈安感念她孝顺,便遣了丫鬟与她同行。

      韩祈月撑着伞,提起裙子走上山。华阳子的法会还未开始,她让丫鬟先去位子上坐着,自己去了别殿求平安符。

      韩祈月收起伞,绕了几个回廊,走进清净观的后花园,看见一个青衣罗袍的高挑男子正坐在凉亭里,赏着微雨杏花,品着茶。

      赵伋身边的随从黎志看见了韩祈月,忙上前迎接:“韩娘子,我们王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这是他们分别两年第一次相见,韩祈月竟不知他已经成为王爷了。

      天色渐暗,道观里的烛火渐渐升起,韩祈月得尽快回到丫鬟身边,他们没有多少闲话的时间。

      赵伋望着韩祈月,开门见山:“你跟我走吧。”

      韩祈月摇摇头:“我不走,你把我带回去,也无非只能将我藏起来。若是让惠卿的人找到了,你到官家面前如何说?”

      赵伋紧抿着唇,握着茶盏的手越来越紧:“我知道韩将军不会做出那等事情。”

      “可是天下之人不相信。”

      赵伋心中憋闷,当年他在军营里历练,韩盛就是他的老师。他断不相信韩盛会干出那等叛国降敌之事,加之派人北上去找韩祈月未果,他心中更加急躁,险些与父亲在朝堂上争吵起来。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借着思过的名义,来明州避避风头,不去触父亲的霉头。

      现在即使他将韩祈月带走,也于事无补,或许会比待在此地,更加危险。

      赵伋稳了稳心神,不想关心则乱,他叹气询问道:“你是如何来到此地的?郭家的人就没怀疑过你?”

      “路上遇见了郭守燕的未婚妻子,我救了她一命,她以此报恩。”

      “那她呢?”

      “死了。”

      赵伋淡淡地叹了口气:“人各有命。”

      “郭家对我很好,我不能受人恩惠转眼就丢下他们离开。”韩祈月望着远处山上流泻下来的瀑布,“我的身世,要说,也得是我自己去说。”

      赵伋知道韩祈月就是个牛脾气,只要她决定了根本没人能够左右得了她。

      二人良久的静默,山间流水湍湍,韩祈月开口:“我得走了。”

      赵伋喊住她:“阿皎。”

      韩祈月停住脚步,回头:“还有事?”

      赵伋递上一张信符,认真地看着她:“明日我便要回杭州了。阿皎,你的生辰贴还在我地方,当年钦赐的婚约仍旧作数。你若在此地待不下去了,就来杭州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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