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娇娘》暖小濛

30、第 30 章

　　徐恒默不作声地守在福婉身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她更换帕子，宋福明的药量下得大，宋福婉渐渐地安稳下来，高热稍微退了少许，不再一个劲儿地说胡话了。

　　松雨过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拖油瓶，正是之前害得福婉落水高热的那个小孩子。

　　那小孩子不肯离开福婉十步远，亲眼瞧见徐恒将人抢走，便跟在后头吭哧吭哧地跑，宋家乱成一团，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松雨从后头跟张氏坐马车过来，才看到在街上跟小牛犊子似的追人的孩子，那时候前头的马车早就不见踪迹了，若是再往前走到岔路口，都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丢到半路上。

　　松雨没法子，只能将她一并抱了来。

　　张氏到的时候，周平和宋福明都把事情跟徐恒说明白了。

　　张氏过来，见着徐恒就要动手打人，张氏原是最清冷孤傲的才女，这几日为着福婉的事儿，把自己这辈子的泼辣都攒到一块用了。

　　徐恒硬挨了两下，张氏才被宋福明拉住了。

　　宋福明让张氏稍安勿躁，低声将徐恒已经知道的事情说给张氏听。

　　闹得这样大，王氏不可能不知道，赶过来的时候，见着这一大家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该如何张口，思来想去第一句道：“听说请了大夫？婉丫头怎么了？”

　　徐恒与周平，宋福明对视了一眼，与王氏道：“福婉在宋家起了高热，我心里起急，就将人抢回来了，母亲招待一二，我去看着福婉。”

　　周平和宋福明明白了徐恒的意思，这是要瞒着王氏了。

　　周平反应得快，沉着脸同王氏说道：“徐夫人，徐恒他心里着急，我们心里也明白，但这京城里请的大夫，哪里能及得上福明的医术？他这样哪里是担忧福婉？分明就是在害福婉。”

　　宋福明被周平使了个眼色，也沉下脸来：“我在府里忙着给福婉熬药，药都熬好了，要给福婉喝，徐恒倒好，不管不顾地将人抢了过来，福婉突发高热，哪里是等得的？偏因着他胡闹，我端着药锅一路跟过来。”

　　王氏没想到徐恒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心里内疚地不得了：“那婉丫头现在如何了？”

　　“药倒是见效，但是她之前手脚上的小毛病，都堆积到一处发作，凶险得很，要等着高热退了，再看。”宋福明诚实作答，唯独没提的是宋福婉心里也是怕的，怕傅宁再寻上她，三年前的那场噩梦似的经历，又重新翻上心头，更加剧了这次的病症。

　　王氏紧紧地攥住了帕子：“千错万错都是恒儿的不是，他也是因着太担忧婉丫头的缘故，我也没什么脸面求你们原谅他，只是既然婉丫头病得这样厉害，怎么都不适合来回折腾的，不如就现在我们府里住下，我们必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可好？”

　　张氏没说话，周平也不方便做主，纷纷看向宋福明，宋福明心里纠结的很，一方面不晓得徐恒现在是什么心思，是要护着福婉，还是要如何？另一方面是福婉又不得不留在徐家。

　　宋福明想了想，冲着王氏先行了一礼：“如此礼数不周，还请徐夫人海涵。只是福婉这次病情凶险，不知可否请夫人安排一处客房，方便我为福婉开方煎药？”

　　“自然成的。”王氏立刻吩咐碧姑姑去准备，又请了诸人先往偏厢去，口里还在喃喃：“恒儿这次实在是胡闹，怎么半点分寸也没有了。”

　　王氏如何招待宋福明三人，徐恒一概不知，松雨却是抱着那孩子直直冲进门来，也不管徐恒脸色：“奴婢照看我们姑娘就是，不必劳烦徐大人了。”

　　徐恒看了眼松雨，宋福明同他说得明白，松雨缀雨两个，不是宋家的家生子，缀雨是宋福婉后来买回来的，缀雨生得好，要被卖到那腌臜地方，可巧被福婉撞见，福婉就将人买回来伺候着了，松雨却是从前跟福婉从一个杂耍班子里逃出来的，两人一道上的船，福婉被抓走后，松雨不肯独活，在街上打听了好些日子，才寻到了宋家，就此成为了福婉的丫鬟。

　　徐恒从前就觉得，松雨这丫鬟有些没大没小，着急的时候，跟福婉说话就是你啊我啊的，福婉曾经说过，两人姐妹情深，徐恒到现在才晓得，原来松雨在福婉眼里，真的是当做姐妹的。

　　徐恒愈发坚信，上辈子诬陷他的人不是福婉，因为那时候，松雨并没有在那人身边。

　　徐恒声音有些暗哑，但对松雨说话的时候却显示出几分敬重来，徐恒指了指松雨怀里的小孩道：“福婉她现在照顾不了这个孩子，怕是这孩子也不肯跟了旁人，你先安置好她，住在西厢或是东厢皆可，大哥刚给福婉喂了药，少说还要睡上两个时辰，我守着就好。”

　　松雨微微错愕，目光在徐恒和福婉身上打了个转，迟疑了片刻，问：“徐大人的意思是，要将这孩子安置在府里吗？”

　　徐恒点了点头，声音还是极轻柔的，怕惊醒了福婉：“既然是福婉喜欢的孩子，这孩子又离不得她，就在府里住下吧。”

　　松雨听出这话音里，徐恒对福婉的宠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份温情不似做假，再想着周平，宋福明，张氏都没再过来，想来是信得过徐恒的，这才将孩子放下来，替她抻了抻衣摆，温声道：“公子爷要留你住下来，去给公子爷谢个恩。”

　　小孩子不过两三岁大，先头走得路有些多，精致的绣鞋磨破了，她也不觉着疼，走过来有点一跛一跛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葡萄一样，慢吞吞地往徐恒跟前走。

　　徐恒伸出手去，怕她摔着，一边看向松雨，低声道：“先带她下去吧，一切都等福婉醒来再说……”

　　徐恒话音刚落，就被那孩子死死地咬住了手腕，徐恒倒吸一口凉气，往外一甩，眼见那孩子要磕着后头的高几，又伸手堪堪揽了她一下，没让她真磕着，只那孩子重心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到金丝绒毯上头。

　　徐恒这会儿倒是庆幸，多亏了之前没心思收拾这房间，春日里还不曾撤下绒毯去。

　　徐恒不知这孩子因何缘故咬他，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倒是松雨惊呼了一声，被徐恒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给止住了，怕吵醒了福婉。

　　松雨看着徐恒手腕上的牙印，那孩子咬的极狠，当下见了血。

　　徐恒扫了一眼，冲松雨摆摆手：“去吧，等福婉醒来再说。”

　　松雨应了一声，立刻抱了那孩子告退出去。

　　徐恒不在意地看了看手腕，后知后觉地猜测，那孩子怕是因为瞧见了他抢了福婉出来，才咬他报复他，总归是为着福婉的。

　　徐恒并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出身不好，小小年纪在杂耍班子里长大，学得看得都不是什么好的，但好歹这孩子护着福婉的心还算真挚，瞧着不过两三岁，慢慢教养着，倒也是个不错的。

　　徐恒想着想着就想远了些，福婉这个身份，身边要多养一些忠心护着她的才成，宋家，周家，闵家，张家如今倒是都待她不错，但如果将来必须让他们从张月桃和福婉中间选一个，他们必定会将福婉推出去。

　　所以松雨，缀雨还有这孩子，都是可留的，听董爷说，汇宝居还有福婉收留的人，他回头要亲眼去看看，这些个出生底层的人，往往比那些个世家更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就像福婉一样，觉着宋家这几家待她好，所以她不惜用自己的命去还，她根骨里是江湖上的义气。

　　宋福明再端了药进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

　　屋子里只点燃了两盏烛火，红彤彤的喜烛，宋福明看着烛光下小心翼翼给福婉更换冰帕子的徐恒，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我来给福婉喂药，你去吃些东西，我守着就是。”

　　徐恒往后错开了些，给宋福明让了位置出来。

　　宋福明伸手摸了摸福婉的额头，又诊了脉，皱眉道：“喝了这服药再看看。”

　　徐恒看着宋福明喂药，宋福明比他更沉稳，几乎一滴不落的，都进了福婉的嘴里。

　　徐恒拿帕子给福婉擦了嘴角，又重新一遍遍地敷帕子，他不走，宋福明也不催，只是宋福明也不走，就在一旁坐着，守着。

　　重新给福婉换好帕子，徐恒问：“你们接下来预备着怎么办？”

　　宋福明沉吟片刻道：“福婉会先住在徐家，但你……不许动福婉分毫，等过了这件事，我照样还要给她寻个好人家。”

　　徐恒在这当口，也没同宋福明分辨，他之前所作所为，实在也让宋家信任不起来，只低声问道：“你们之前让我打造的兵器，是预备着有朝一日反抗吗？”

　　宋福明警示地看向徐恒。

　　徐恒不闪不避，瞧着格外的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你们要反抗的，不只是皇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的母亲大长公主，这胜算实在算不得大，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他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