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不写大纲

9、凡尘眼

　　朱门后的幻境和之前的石室差别不是特别大。

　　同样是个单独的屋子，但布置的极为风雅，看着像是个书房，墙壁上挂着几幅人物画，能看的出来都是同一个女子，一旁的软塌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小桌，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熏香炉，几缕烟气连绵不绝自下而上的飘着。

　　书房的大门在她们的身后，阳光从身旁镂空的窗户里射进来，不刺眼，还带着暖意，哪怕知道是身处幻境，向左还是在心里替这个幻境的创造人叫了声好，她的双眼能破虚妄，能辨真假，能观灵力，可自从她踏进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根本就没有一处破绽。

　　向左收了眼上的神通，对方比她高明太多，想让她死太容易了，没有必要做小动作。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书房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向左看着前面遮的严严实实的屏风，明白那人是在这屏风的后面，这屏风制式不凡，她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这屏风后面还有一小块天地。

　　向左和成琼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既来之，则安之，主人都出言邀请了，她们作为不速之客，怎么样都得给主人家这个面子。

　　屏风后面，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正在躬身作画，向左一眼把屏风后面剩下的空间看完，没有别人，想必刚刚那句话就是眼前这人口中传出的，对于自己的身前站了两个人，主人家似乎并不在意，头也不抬，手也不停的说了声，“随便坐。”便不在管顾她俩。

　　向左神情不变，也不和人客气，拉着成琼就坐在了书桌的下手的椅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幻境的原因，落了座之后，向左只觉得这椅子是天下间最为舒适的宝座，她太累了，从到了厚土殿后，她就一直崩着自己，终于能休息一下，她恨不得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

　　和向左比起来，成琼的坐姿就好了很多，用凡人的话说，那就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双手搭在一起放在腿上，配上她那张绝世的面孔，端庄出尘。

　　主人家十分的厚道，在两人落座后，还给二人各自上了一盏茶，可不管是向左还是成琼，对于主人家的这番好意，却皆是没有接受。

　　她们还没心大到那个份上。

　　主人家也不恼，依旧低头画他的画，向左和成琼则在椅子上小声的交谈。

　　“你第一次出来历练？”

　　“嗯。”

　　“感觉怎么样？”

　　“还行。”

　　“这次出来可有归期？”

　　“暂无。”

　　“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沿途所有人都在讨论。”

　　……

　　向左和成琼坐在那两个人一问一答，向左问的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成琼也配合着回答，虽然还是之前那样，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但是需要多个字解释的时候，她也不会吝啬口舌。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近小半柱香的功夫，就在向左马上就要找不到问题的时候，一直埋头在书案上的主人家终于停了笔。

　　落笔的声音并不大，可一直注意着书案那边动静的两人，还是第一时间同时把目光转了过去。

　　因为刚刚主人家一直是伏案作画，向左两人除了能看出他是个男子，一头白发外，其他的一概不清楚，现在画完成了，主人家也抬起了头，向左她们这才得以见到他的容貌。

　　主人家的面容不算俊美非凡，但是胜在气质出众，虽是一头白发，但是五官看着也就是个青年人，他们修道之人，岁月已经饶恕了他们许多，源界里不少老祖人物都是童颜鹤发，像他这样的也不是很少见。

　　向左本不过就是想看一下主人家的容貌，但当她的视线落在男子的双眸上时，视线便怎么也移不开了。

　　冷漠，无情，避世，漠然……

　　成琼虽然也冷，但是她还有些温度，可眼前这个人，只透过一双眸子，就能看出来他有多么的冷漠，身后幻境里的阳光还暖洋洋的打在她身上，身前的她却被这股冷漠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刚刚收起来的眼上神通不受控制的再度出现，向左心里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停的蛊惑她，让她用现在这双眼睛再去看看那个人，向左双手紧攥着椅子扶手，死死的低着头，勉强用理智拉住她的身体。

　　成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向左的不对劲，她想伸手看看向左怎么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被定住了，就像之前在通路里那样，没法出声，没法移动。

　　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成琼一脸凝重的看着向左，向左死死的低着头，书案后的男人大大方方的倚着太师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挣扎中的小修士，高高在上，冷漠无情。

　　深陷水深火热中的向左顾不得其他，连忙调动体内剩下的灵力，全数用在压制双眼上，虽然收效甚微却又聊胜于无，她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想干嘛，但是现在有一点是明了的，他越想逼自己抬头，她越不能如了他的愿。

　　她体内的灵力不多，不消片刻便把体内剩余的灵力挥霍一空，向左咬着牙从怀里取出陆巽给她的丹药，连倒了三粒就要往嘴里扔。

　　“这三粒吃下去，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男子突兀的开口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向左闻言，扔丹药的动作一顿，也就是这一下的分神，向左便压不住自己的双眼，她在心里暗道不好，可现在再想挽救也是来不及了。

　　四目相对，向左表情凝重，男子……面露淡笑。

　　笑了？

　　向左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成琼的禁制被解除，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刚想出声叫向左，男子的话再次惊到了她。

　　“好一双凡尘眼。”男子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称赞还是在嘲讽。

　　成琼双眸中第一次蕴满了情绪，惊讶于男子说出的话，不解于身边这个人。

　　凡尘眼，哪怕她是第一次入世，也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存在，只有天赋异禀的修士在经历七阶小雷劫的时候才有非常非常低的几率，被上天宠爱赐予这双凡尘眼。

　　源界记载中，但凡生出凡尘眼的无一例外都是独领一世的存在，同辈中无人可论高下，就连长辈和隐世不出的老祖高人大部分时候也要暂避其锋芒。

　　成仙，对于源界的修士来说，是一生的所向，可对有凡尘眼的修士来说，成仙不过是一个必然的起点。

　　她惊讶，惊讶自己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存在，她不解，并不是不解为什么是向左有这双眼睛，而是为什么向左明明只有三阶就有了凡尘眼，凡尘眼的传说不少，但是正经的介绍并不多，她之前在通路中见到的时候，以为只是向左修习了双眼的法术，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毕竟说到底，她也就只有三阶。

　　可现在，这个男子的话显然是颠覆了她的认知……成琼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眼中的汹涌归于平静，她只是惊讶，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不过向左的可能更惊世骇俗一些。

　　向左在男子说出凡尘眼的时候，心中的猜想便落实了，男子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不再难为向左，任由向左收了神通。

　　“你是痴道人。”没有疑惑，没有感叹，成琼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个事实，向左能猜到，她也不傻，联系一下厚土殿里李沉霜她们说的话，这男子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只是没想到，成了仙的人，还能随时下凡。

　　似乎是知道两人心中所想，痴道人开了口解释，“我也不算是下凡，你们看到的是我的一道分身。”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向左和成琼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不开口，痴道人则是微微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还是痴道人打破了平静，“既然能到这，也是缘分，正好我刚画好了一幅画，过来看看吧。”

　　向左和成琼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人起身一左一右的站到了书桌的两旁，垂眼去看画。

　　痴道人画的是个女子，和她们屏风外的墙上见到的画中女子无二，只是衣衫动作略有改变，向左看完画，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成琼，巧的是，成琼也恰好抬头看向她。

　　两人面无表情的交换了一个视线，又把视线转回画上。

　　“说说。”痴道人开口。

　　向左的恩师喜好俗世话本，连带着笔墨书画也有涉及，向左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书画的看法也还算成熟。

　　向左抬头瞄了一眼痴道人，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撂下两个字，“凑合。”

　　痴道人瞥了向左一眼。

　　“嗯，除了眼睛挺传神，其他的也就一般。”成琼开口又补了一刀。

　　痴道人：“……”这个在源界留下不少传说的散仙被两人气笑了，多少年了，哪怕他还未成仙还在源界时，也没有人敢这么评价他。

　　痴道人笑完又继续问道，“有补救的方法么。”

　　“题两句词吧。”向左头也不抬的答道。

　　“题什么？”痴道人竟然真的抬起了笔，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向左又看了一眼痴道人，摇了摇头，“你不能题。”

　　“为何？”痴道人来了兴致。

　　向左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直言直语的道，“现在的你，还懂情么？”

　　成琼心里重重一跳，抬头看向向左，她以为痴道人会发怒，却不料他不怒反笑，笑得还十分开心，笑着把手里的笔递向向左。

　　向左摇了摇头，老实承认，“我字不好，给成琼吧，肯定比我字好。”

　　痴道人依言，十分配合的把笔又转向成琼，成琼对于向左出言指使痴道人的举动已经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了。

　　她虽然不解为什么向左一定要让自己来落笔，但看笔递过来，也由不得她在推脱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还十分有礼貌的让站在中间的散仙和自己换了个位置。

　　成琼蘸好了墨汁，侧头等着向左开口。

　　向左漠然的看着桌上的画像，轻声从唇间吐出两句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作者有话说

　　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