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重生修真]》千夙夜

29、对比

　　出了院子，晃荡在半空里的暮祈对着方隽之道：“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喜欢？”仿佛感受到了暮祈的抵触，方隽之停下了步子，垂眸望向她。
　　暮祈内心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嘛，任谁也不喜欢这样整天被提带着吧？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不喜欢。”
　　方隽之沉默了两秒，似是思忖，尔后偏了偏头，对着暮祈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暮祈还被他这样的态度给惊了一跳。
　　毕竟方隽之在这短短一日里，虽然说教会了她许多，但是暮祈其实上也看出了他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质。而且或许是上位者做得久了，方隽之很多时候都完全没有任何的愧疚或者负罪感，总以一种“我是为你好”的态度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一看就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而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当权者，总是不太关注和在意其他人的想法的。
　　因此，虽然说暮祈真的因为方隽之的教导而成长了许多，但是此刻面对他……她总还是有点不忿。
　　在此之前，暮祈根本没想过方隽之会给她道歉。
　　隔了一会，她才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求于我？”
　　——这态度怎么着感觉不对啊。
　　方隽之俯下身来，和她平视着，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倒是有些事想与你说。”
　　暮祈微微仰头，离得近了，她才觉察到这位阁主的眼瞳是一种偏浅的褐色，逆光中带了些清透，煞是好看。
　　“您说……”
　　“咕咕呜——”
　　“咕咕——”
　　方隽之还未开口，便被一阵猫头鹰的鸣叫声打断。他们刚已经走到了后院出口处，靳璞临养的那只雪白的猫头鹰阿白正倒挂在树梢上，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瞪大了盯了过来。
　　“已经无碍。”方隽之似乎听懂了这只猫头鹰的意思，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暮祈紧接着又听到阿白又紧促地“咕咕”了几句，似乎是表示感谢。
　　“这修真界的动物都这么有灵性……”暮祈忍不住感叹道。
　　方隽之解释了一句：“作为灵兽，自然比普通的动物智商要高些，有的修炼到高阶，可比拟修者。”
　　见暮祈有些惊讶的模样，他又补充道：“万物皆有灵，凡人修仙，灵兽修妖，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暮祈这才觉得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只是她以前接触到修真界的东西实在太少，从那些浅显的书本上所汲取的东西，到了修真界后，却觉得实在是不够用了。
　　不过因为阿白这么一打断，方隽之似乎也不准备继续说刚刚未说完的话了。
　　——暮祈甚至觉得还有些小失望。她总觉得，能让他一下转变态度的话，方隽之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她的。

　　“走罢，他们应当在等你。”
　　仿佛已经忘了要问什么的方隽之一拂袖，院门随之而开，立即便露出了暮承道众人迫切的面孔。
　　原来靳老祖是在里面布了阵法的，若不是方隽之，他们根本就无法进去，只能在门外干候着。
　　但是在靳璞临一清醒的时候，靳家老祖就已经传音给靳家主报过平安，因此候在门外的他们其实内心已经不再焦虑了。
　　只是就算这样，大家或多或少的对靳璞临都还有些担心，因此这会儿还聚在这大堂中，没有散去。更何况，作为一家之主的靳家主，还要迎接两个恩人呢。
　　这边暮承道一见暮祈两人，第一个便冲了过来。他将暮祈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大碍，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还没等暮祈暖心呢，哪知道暮承道下一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璞临怎么样了？他没事吧？什么时候能出来？！”
　　“……”果然侄女什么的都是假的，靳璞临才是亲兄弟。
　　不过看暮承道这焦躁不安的模样，暮祈还是心软了，没好气地回答道：“好着呢，能长命百岁……”
　　“呸呸呸，谁活百岁做个短命鬼！”暮承道安了心，点了点暮祈的头，顾得上开玩笑了，“你们凡间对皇帝怎么说的，他应该万岁万岁万万岁才对！”
　　他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靳璞临见暮承道问完了，这才走上前来，对着暮祈笑道：“我是阿临的哥哥，靳璞允，也算得上是暮承道的半个哥哥，昨日太着急，没顾得上介绍，今日给你补上见面礼！”
　　说着，就将一个绣着荷花的藕色袋子递给暮祈：“这是母亲前些日子绣的储物袋，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个实在奇怪，刚好就送给你了。”
　　暮承道不满：“允哥，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借花献佛都这般正大光明的！”
　　靳璞允摩拳擦掌：“几天不揍你，忘了你哥的刀了是不是？”
　　暮承道躲到靳夫人身后：“音姨！你看他！璞临不在他又想打我！”
　　暮祈第一次见暮承道这般姿态，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靳夫人也终于露出了笑颜，一把把暮承道扯出来：“好了好了，方阁主还在呢，你们莫要闹笑话。”
　　一听这话，两人才收敛了不少。
　　暮祈能看得出来，暮承道和靳家的两个兄弟应当是关系真的极好的，她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无论是凡人界还是修真界，孩子们在家中打闹逗趣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是这样的感觉她却是不曾体会过。
　　想到这里，暮祈不由得目光暗了暗。

　　“你契了木绒火？”
　　忽然，方隽之开口道。
　　暮祈一惊，却发现他并非是在问自己。方隽之的这话，是对着暮承道问的。
　　暮承道点点头，对着方隽之，他就显得十分慎重：“是的，这是我在小云关得到的玄火，从灵基期就已经契了。”
　　暮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手上的那木绒火的火种，来源于暮承道本身。
　　方隽之又问：“可有契其他玄火？”
　　暮承道不知道这位方阁主怎么对他这般好奇，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目前只契约了一种，待修为再进一步后，准备去秘境里碰碰运气。”
　　方隽之略一思忖：“本座这里有一株青图火，若是你现在愿意，便可以契约了它。”
　　这么好？白送的玄火？
　　暮承道和靳家主的视线一交汇，便看到靳家主微微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次靳家对方隽之的谢礼不可谓不丰厚，许是方隽之觉得不想欠人情，直接想回到暮承道身上。见靳家主点头了，暮承道眼睛一亮：“我目前还只能契约一种灵火……您要是真想送我，可以先封在蜡阵里。”
　　“……一种？”
　　暮承道点头，虽然有些疑惑方隽之的重复，但还是认真回道：“我已是灵心期大圆满，待进阶后，就可以契约了。”
　　方隽之盯着暮承道，莫名地沉默。
　　隔了一会，他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你是何时可以能契的木绒火？”
　　暮承道挠了挠头：“大约是灵基大圆满吧……”
　　“……”
　　方隽之彻底地不说话了。
　　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关心小辈之事，自己在天星阁里，碰到的多数都是自己的亲信或者长老，一个个都是修为深厚的老不死。至于那些新入门的弟子或者侍童，他都是一概不予关注的。
　　按照他自己的经历来说，灵体期就因为继承自己父亲的寒星焰，实在是没有想过原来还有人到了暮承道这般境界后神识还不能负荷两种玄火的。
　　似乎看出了方隽之的意思的靳璞允忍着笑强调道：“方阁主，承道已经是暮家近年来，数得上名号的新一代修士了。”
　　所以说你自己期望太高，不能怪暮承道拖了后腿。
　　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的暮承道：“……”
　　他真的有这么菜吗？明明在天归派里，他也算受尽瞩目不是？

　　方隽之的目光投向暮祈：他虽然教她时间尚短，但是还是能看出她的神识的强度已然负荷得起契约灵火，不然他当时也不会特地嘱咐她第一次签，最好要一株异火。
　　暮承道一拍自己的脑袋，苦笑：“您不能拿我和荣儿比……她可是天生的九阶灵脉，千年也不见得有一个。”

　　得，不对比就没有伤害。
　　从未收过徒的方隽之这下子是知道暮祈有多一点就通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短短的一天里，方隽之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手把手教人的感觉。虽说中途也有波折，但是至少他觉得教暮祈，还不太困难。
　　对比今天参考暮承道才知道大众水平是什么后，方隽之收暮祈为徒的意念就更加强烈了。
　　——毕竟以后接手他衣钵的人，好歹不能太愚笨不是？
　　莫名被定义为愚笨的暮承道：“……”

　　这么想着，方隽之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暮祈。
　　暮祈见这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冲着她绽了一笑，仿若时光都在这刹那间柔和了下来。
　　他用那双澄澈的浅色瞳孔注视着她，声音里充满了郑重：
　　“你——可愿，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