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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步步为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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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一场秋雨一场凉,红梅的花瓣撒落在泥泞的地上,空气带着微凉的寒意。
集市上还是一样的喧嚣,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处显得特别的热闹。
“各位叔伯兄弟,今天刚刚到了一批新货,大家快来看看,不好看不要钱!”被围在中间的人一边吆喝一边打开手里的蓝色布袱,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我要我要!给我留一册!”
“算我一份!”……
无数只手争先恐后的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
“大家稍安毋躁、稍安勿躁啊!人人有份,一个一个来!”那人不慌不忙的说完,一手接钱一手递书,乐得眉开眼笑。
先拿到的那几个迫不及待的把书打开,人群中顿时发出了阵阵抽气声——
“哇!美女啊!”
“画得好逼真!”
“啧啧,这种姿势都可以!厉害厉害!”
……就在这时——
“都给我站住!”怒喝声传来,人们顿时作鸟兽状逃散。
姬浅草见势不妙,慌慌忙忙的把布袱往肩上一扛,拔腿就跑。
“喂!卖春宫图的!立刻给我站住!!”
巡城的守卫在后面紧追不舍。
姬浅草狂奔不止,一路上不是撞人就是被人撞,弄得整条大街鸡飞狗跳,路人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撤到道旁。
迎面而来一顶白色骄舆,在两队青衣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前行。
姬浅草跑得太急,幸亏被一个护卫用长枪拦住,这才险险踩稳了脚步,没有一头撞上轿舆。
“看、看你往哪儿跑!”
后面的守卫立刻冲上前来揪住姬浅草的衣襟,气喘吁吁道。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你说什么?臭小子,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姬浅草自然是不肯,和那守卫当街就动起手来。
“何人闹事?”
从轿舆里传出的声音温文尔雅,姬浅草听得心下一颤,难以置信般回过头来,紧紧盯着轿帘。
“回少爷,是一个巡卫和一个小贩。”
守在轿前的护卫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语带不屑。
那巡城的守卫暗忖对方来头不小,顿时有所收敛,面朝轿舆抱拳赔礼道:“小的正在执行公务,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青衣护卫眉头微蹙,转身朝轿中人请示道:“……少爷?”
“起轿。”那人仍是坐在轿舆之中,语调不愠不火。
“是。”青衣护卫颔首领命。
眼见着面前的轿舆就要穿街而过,姬浅草不怒反笑,挑衅一般道:“好你个香忘居,才两个月不见,就翻脸不认人了??”
“大胆刁民,居然敢直呼少爷名讳!”
“哦?叫他名字怎么了?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喂!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巡城的守卫狠力扯了扯姬浅草的袖子,语带嘲讽道,“跟我回去最多罚你几个小钱了事,何必在这里逞口舌之风,简直是自讨苦吃!”
“大爷喜欢,你管不着。”
被姬浅草一句话堵了回来,巡城守卫顿时耷拉着脸,索性双手抱拳站在一旁看好戏。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那个青衣护卫一脸肃容的走到姬浅草面前,语调森冷。
“啧,你问我就要说吗?”
青衣护卫脸色铁青,正要下令拿人时,倏然一阵帘动珠响,从敞开的小窗里闪现出一抹淡金色的身影。
“哦……原来是浅草。”说话的人修眉凤目,涂胶似的黑色卷睫陡然一颤,很是吃惊的样子。
“你!……”姬浅草虽然心中极度愤慨,却是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香忘居没有再看他,只是朝方才那个巡城的守卫招了招手。
“他犯了什么事?”
“这个……”
“但说无妨。”
“他公然在市集卖春宫图……按照规矩,要罚银五两。”
“五两?!”姬浅草闻言大怒,“你怎么不去抢?!”
“浅草,这就是你不对了。”香忘居微微一笑,转而朝那巡卫道,“钱由我来付,你放他走吧。”
“啊?这……”那巡卫闻言,额上顿时冷汗涔涔,“误会……一场误会!小的还有要事在身!恕小的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溜得不见踪影了。
青衣护卫望着姬浅草,却是向香忘居道:“少爷,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要不要把他送到衙门?”
“无妨,我累了,先回府吧。”香忘居懒懒的瞥了姬浅草一眼,放下了珠帘。
面前的轿舆和人马很快就不见了,姬浅草瞠目结舌,伫立良久,蓦然又变了脸色,忿然道:“你就装吧!假好人,伪君子!!”
幽静的草庐后面,种了满园的茶花,姬重雪专心修剪,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我来帮你。”突如其来的人声让姬重雪猛地回头,正望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朱红的外衫映红了他白皙的面颊,凭添了一抹暖意。
“蘼芜……”姬重雪纯黑的眼眸里满是惊讶。
“嗯?”香蘼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从旁边的花篓里取出一枚花剪。
“不用了,你的衣服会弄脏的。”姬重雪替他牵起长长的袖摆,硬是把人拽了起来,“突然来找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可真是没良心,我来看看老朋友也不行么?”
“呃……”姬重雪哂笑,“是为了玉簪的事吧?”
“既然你这么聪明,我就长话短说了。”香蘼芜微微一笑,“离中秋之期只有半月,玉簪一个人忙里忙外,你倒好,闲情逸致叫人好不羡慕。”
“拒绝的话我已经说过了,可是她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姬重雪深觉苦恼一般,眉头微微蹙起。
“一个人的青春有限,尤其是女人。”香蘼芜慢声道,“玉簪足足等了你十九年,这般情深意重,就算是冰山也该融了。”
“……”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铁打的?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难么。”
“蘼芜,不要再说了。”姬重雪像是承受不住他的话语,背转过身道,“就算你怪我,我也还是不能娶她……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请你离开吧。”
“我不逼你。”香蘼芜放柔了语调,“不过你要好好想清楚,我还会再来的。”
姬重雪默默无言,孤单的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不多时,从屋里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最后朝着后院来了。
“浅草,你回来啦。”
姬浅草没有察觉他的异色,眉开眼笑的将手里的包裹丢了过去。
“……这么多?”姬重雪打开看了,顿时又惊又喜。
“嘿嘿,区区三十两而已。”姬浅草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高高的翘起了二郎腿,得意道,“爹,你的画可真好卖!加上前两月赚的……哎,没有三百也该有两百两吧??”
“咳……”姬重雪顿了顿,突然道,“浅草,你有没有想过去外面看看?”
“啊?什么?”
姬重雪没有回答,只是返回里屋,开始翻箱倒柜。
“喂,你在搞什么鬼?”姬浅草困惑不已的跟着他进屋了。
“浅草,你也收拾收拾,我们今晚就走吧。”
“走?去哪里?”姬浅草怔住了。
“你也不想爹再娶吧?”
“那还用问!”
“我有不好的预感……”姬重雪喃喃道,“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到时候就算我不想,蘼芜也一定会五花大绑把我押上喜堂的。”
“……”
“浅草?怎么了?”姬重雪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忘居?”
“怎么可能。”姬浅草眼神不屑。
“呃?你们的交情不是很好?”
“那是他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我敢说他心里压根就看不起我。”姬浅草冷哼一声,“早上在集市碰到,那家伙一开始还装作不认识我,表面上是帮我解围,实际上是存心想看我笑话!我又不犯贱,他那么对我,我为什么还要惦着他?”
“哦?”姬重雪微微一笑,“那要是他有什么危险……”
“爹,你这不废话吗?他怎么样关我屁事!”姬浅草眼眸微眯,语带不耐,“再说了,他身边那么多护卫,个个都凶神恶煞一样,哪轮得到我操心?照我说,那家伙就是欠教训!最好被人欺负得死死,到时候他就知道这世界上谁对他最好了!”
“呃……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喂,你不说话会死吗?”姬浅草抬脚就踹,“还不快收拾东西?啊,我那份也要一起收拾哦!”
姬重雪没有回话,表情颇为委屈;姬浅草大摇大摆的回到后院,在藤椅上躺下,仰头望天——天空高远,明晃晃的阳光直面而来,照得人身心皆是暖暖的。
在一片悠游的惬意中,姬浅草闭上眼,嘴里喃喃道——哼哼,就你会不告而别吗?两个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一走就不回来了,看谁比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