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凌风起

9、第 9 章

　　“洛遥？”颜乔这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你是洛遥，小时候的那个洛遥？”

　　洛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角隐隐泛着红，说话的嗓音也有点哑：“是，是我，你还记得。”

　　“当然，”颜乔终于笑了下：“我像是那种记性不好的人吗。”她要是记性不好，也不会考上这所大学了——学习成绩好坏很多时候跟记性挂钩。

　　洛遥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洛遥喉结上下滚动，深看了她一眼道：“我很想你。”

　　颜乔闻言有些意外：“是么？”一时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随口道：“没想到你也会考这所学校，挺巧的。”

　　“不巧，”洛遥道：“我就是为你考的。”

　　他这句话一说完，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凝滞了。

　　他咳嗽了一声，有些慌乱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受了你的影响才会来这所学校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就说你要考这所学校。”

　　“是么？”颜乔笑了下，她其实都不太记得了，毕竟记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记得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可能小时候老是听大人说这所学校好吧，而且又是本省的，所以就想要考上——这种小事你都还记得啊。”

　　洛遥眼睛亮晶晶的，从和颜乔重逢后，整个人就一直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但神情却极力克制，因此倒显有种不太协调的小心翼翼：“不是小事。”

　　颜乔没听清，“嗯？”了一声：“什么？”

　　“我是说，和你有关的，我……”话到嘴巴，却又停住了，改口道：“我早知道你在这所学校，我本来打算等过几天准备好去找你，谁知道……提前遇上了。”

　　颜乔淡淡笑了下：“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他道：“怎么你之前就知道我在这所学校吗？就因为小时候我跟你说的话？”

　　洛遥道：“你小时候说的时候信誓旦旦，我当时就知道，你一定会去这所学校的。”

　　他说得肯定，其实心里并没有底，毕竟世事无常，谁知道长大后的颜乔会不会改变主意考其他学校呢？但这是他能再遇见她的唯一线索了。无论如何，他都得试一试。

　　颜乔笑笑道：“我倒不是什么特别执着的人，如果高考没考上，就不去了，也不会去复读什么的，只不过刚好分数到了，那能来这个学校也不坏。”

　　洛遥“嗯”了声：“我知道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考不上。”

　　颜乔笑容淡淡的，没有说话。

　　洛遥看了她一会，语气带着一种庆幸：“还好你就在这儿——事实上我进学校的第一天，就确定你在这儿了。”

　　“什么意思？”

　　洛遥笑道：“整个学校，还有不知道你的么？”

　　颜乔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句话时第一个想起的居然是路嘉，这时却听一旁洛遥道：“颜乔，你在笑什么？”

　　颜乔没反应过来：“我笑了么？”

　　洛遥笑道：“嗯，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开心的事？颜乔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连忙否认道：“没有的事。”

　　洛遥只是笑看着她，并没有往深了问，之后他陪颜乔上去拿了笔记，两人一同出了图书馆。

　　颜乔想要回寝室必定经过洛遥所在的寝室楼，所以两人可以说是顺路，洛遥也就顺理成章地在和颜乔走出图书馆后仍与她一道。

　　这个时间点天已经黑了，但校园内还很热闹，有三两结伴去图书馆的，也有从学校超市出来又右拐进食堂的，广场上聚集了不少跳街舞玩儿滑板的。

　　两人慢慢地走在学校的小径上，两旁亮起了灯，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两人一路无话，颜乔低着头踢着碎石，她原本就是话不多的人，虽然从前与洛遥十分亲近，但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而且两人也都长大了，关系自然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所以比起两人重逢的喜悦，颜乔跟他现在单独相处，更多的反而是尴尬。

　　前面就是男生宿舍楼了，颜乔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两人现在相处实在是太不自然，早点分开反而是对两人的一种解脱——至于叙旧什么的，可以先加了微信慢慢聊，等聊熟悉了，再见面应该也不会那么尴尬。

　　颜乔这边正胡乱想着，一旁的洛遥却忽然停了脚步，颜乔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颜乔。”

　　颜乔愣了一下，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洛遥笑了下：“只是你走得太快了。”

　　“快些不好吗？可以早些回寝室。”

　　“是么？”洛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倒希望这条路可以永远走不到尽头。”

　　颜乔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洛遥笑了笑道：“难道乔乔不想陪我多待一会儿吗——毕竟我们才刚重逢。”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看向颜乔道：“乔乔——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我……”颜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不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姐姐呢？”

　　“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么？”

　　“那……其实你比我低一届，也可以叫我学姐的……”她刚说完这句话，脑子里又自动浮现出路嘉笑着叫她学姐的样子——真是见鬼，为什么今天一直想起他！

　　路嘉那一句学姐叫得又甜又乖，乐意之至，可洛遥似乎并不情愿：“乔乔，你也不过比我大个一两岁，没必要叫姐姐吧，学姐之类，也未免太生疏了，我不喜欢这样叫你。”

　　“是么？”颜乔也不再多说什么：“那随便你吧。”

　　他看着洛遥，虽说他年龄比自己小一些，但心智似乎大于生理年龄，比她还要显得成熟。

　　这和路嘉完全不一样——虽说成熟是件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颜乔似乎更偏爱心理年龄与生理匹配的男生，虽然幼稚但也天真可爱，以至于她愿意包容他的幼稚而不会感到厌烦。

　　可跟洛遥在一块，因为无法包容，所以她甚至感到有一点不耐了——不过就算他愿意把她当姐姐，面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成熟稳重的神态语气，她也很难把他当做弟弟，从而包容他吧。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仍断断续续地往前走着，眼见就要到男生宿舍楼下了，洛遥忽然道：“乔乔，陪我在宿舍楼下待一会儿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刚才一路都不说话，怎么到了楼下却忽然有话说了，颜乔有些无奈，但还是道：“好。”

　　于是两人来到宿舍楼底下旁边的绿化带附近——这也算是宿舍楼底下了，不过不是在正门口，不会怎么引人注意，不然要是在门口，被人看见了，一准让人误会是一对。

　　但即使在绿化带附近，也一直有人来来往往，颜乔注意到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了，忍不住催促洛遥道：“小遥，你到底还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洛遥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是有些紧张，还推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镜框：“去年高三我爸妈看我看得紧，我不能到处走……但其实我来过一次这个学校，但是因为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被保安拦下了……后来我爸很快就找来了……我那会也没有手机，我爸妈不允许，所以也不能上网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今年终于考上这个学校，我其实第一天就知道你在这儿了，但是一直没来找你，你会怪我吗？”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颜乔，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颜乔却完全没有get到他的点，笑了一下道：“怎么会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刚来报道，肯定很忙，当然没有时间做别的了。”

　　听到颜乔并不介意，洛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有些失落：“其实并不是因为忙……只是……只是有些近乡情怯罢了。”从前朝思暮想的人忽然能够再见，因为过于欣喜兴奋反倒容易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从而不敢相见。

　　但今天碰巧遇见了，他发现他还是很高兴——那些惴惴不安的情绪在见到颜乔的一刹那全都被铺天盖地的狂喜所淹没——那时候他就知道，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见她，发疯似得想。

　　但颜乔显然不能够对他的这一种情绪感同身受，甚至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近乡情怯……什么意思？”

　　洛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道：“算了，先加微信吧。”加了微信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说，洛遥不打算这么急切地跟她摊牌，也或许是不敢……

　　楼上宿舍内，路嘉正翻着颜乔的朋友圈，颜乔很少发朋友圈，路嘉很难从她的朋友圈里得到过多的信息，不过从她仅有的几条朋友圈里倒是可以看出她非常喜欢狗——她家那条叫奶茶的博美几乎占了她朋友圈的半壁江山。

　　不过奶茶似乎并不十分亲近她，她还为此苦恼过，路嘉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了下。

　　宿舍是不能养宠物的，所以尽管颜乔很喜欢小狗，也没法儿把奶茶接过来或再养一只——她也在朋友圈里表达过想拥有小狗的渴望。

　　路嘉挑了下眉。

　　这时路嘉的一个室友趴在阳台，往下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激动地喊另一个室友过来：“宋恒，你快过来！快啊，大新闻！你不最八卦了吗，快过来看！”

　　宋恒正在耍手机，懒得起身：“什么啊，有事就说。”

　　陈晨啧了一声道：“说个屁，懒不死你，自己来看啊，洛遥搁楼底下和人腻歪呢。”

　　宋恒“哟”了一声：“这可稀奇啊，当初他一进来，带个眼镜，说话不冷不热的，连正眼都不瞧人女生一眼，我还以为他性冷淡呢，结果这才几天，就交了女朋友了？”

　　他忍不住开始八卦，但手上正在打游戏，懒得起身去看，就问陈晨：“那女生长什么样，漂不漂亮，我们认识吗？”

　　“我们见过的，上次在操场上，就那个颜乔——你回来后不是着了魔似的一直提她吗？你别跟我说你忘了啊。”

　　宋恒卧槽了一声，连忙把手机扔了，一溜地跑到阳台上。

　　而斜对面，前一秒还坐在椅子上翻微信的路嘉倏地站了起来，一张脸凝了冰似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