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凌风起

4、第 4 章

　　颜乔放下笔，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从前也没有学弟敢跟我讲超过三句话。”

　　路嘉就笑道：“为什么呢？”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么？”颜乔道：“路嘉，你话真的很多。这里空位那么多，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

　　路嘉就笑了，向后靠去，懒洋洋地抵在椅背上，脸上的笑也懒洋洋的：“为什么？难道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待会儿有人来？”

　　“没有，”颜乔道：“可是，你吵到我看书了。”

　　路嘉就笑道：“那我不说话不就行了，那样就不会吵到你了。”

　　颜乔微微蹙眉，看着他不说话。

　　路嘉于是又重新靠回桌旁，收敛了笑意，看着她道：“我保证我不会再吵你了学姐，你别赶我走啊。”

　　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看人自带深情，仿佛有十二分的真心，被他这样注视着，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更何况……颜乔看了他一眼道：“这图书馆也不是我家看的，你想坐哪里，只要那里没人，还不是由着你么？”

　　“那学姐的意思，是不赶我走了？”

　　“你接下来，不吵我就好。”

　　路嘉笑得又甜又乖：“好。”颜乔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正好撞上他的笑，路嘉用那样一种眼神看着她——仿佛一只被允许待在主人身旁的猫咪，翘着尾巴来回摇晃，乖巧而餍足。

　　颜乔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在低头的瞬间想起路嘉刚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之后路嘉果然没再出声打扰她，图书馆静得落针可闻，仿佛只能听到微风拂过栀子花瓣的细微响动和两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颜乔反而不能够沉下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浮气躁，而且，感觉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有什么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犹疑着抬头望去，正撞上路嘉躲闪不及的视线——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忽然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颜乔的错觉，路嘉之前来不及收回、看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是不同于之前他给她的印象——他依然是笑着的，但却是带着冷意的笑，眼睛里更是殊无笑意，反而有一种十分复杂、隐隐带着点恨意的情绪。但等她要细看，路嘉却早已恢复如初了，依然又甜又乖地对着她笑，让她疑心她是不是看错了，毕竟此前他们根本不认识。

　　颜乔有些恍惚，路嘉笑着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道：“想什么呢学姐。”

　　颜乔这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我？”

　　“被发现了？”路嘉无所谓地笑笑，看向颜乔的目光里甚至带了丝委屈：“只不过是看你而已，又没有发出声音影响你学习，这也不可以么？”

　　“不可以，”颜乔顿了顿道：“你影响到我了。”

　　路嘉就笑了：“目光又没有实质，这也能影响到你么？学姐，你这……是不是有点儿无理取闹啊……再说了，”他看了她一眼，眼神跟带了钩子似的，笑得意味深长：“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啊？”

　　颜乔一噎：“你……我……”除了室友之外，她几乎不跟旁人有过多接触，也从来没有一下子跟一个几乎可以称为陌生人的人说那么多话，所以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反倒生平第一次涨红了脸——虽然大概率是被气的。

　　路嘉挑了下眉——一向跟冰块似的、没什么人气的颜乔，居然真的被他激得有了这样的反应——有点意思。

　　他嘴角噙了丝笑，除了他原本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外，额外还起了点恶趣味——当然这两者也不冲突——他继续拿话逗她：“再说了……学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允许别人看了吗？那也太有违人性了吧。”

　　果然见到颜乔的脸又涨红了三分，路嘉翘了下唇角，刚想再说几句逗她，结果颜乔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边低头整理桌上的书，那架势，像是准备换个座位了。

　　路嘉皱了下眉，心说这是玩脱了。他连忙起身一把按住她的手，笑着认错道：“你别走学姐，我错了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了，连看都不看了……你不是习惯坐这个靠窗的位置吗，为了我换位置，没这个必要吧？”

　　颜乔的皮肤本就偏凉，路嘉的手一碰上她的，她就立刻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热得灼人，她几乎一瞬间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心仍残留着他的温度，那点温度渐渐传上来，颜乔甚至感到脸上隐隐也有些烫。

　　颜乔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习惯坐这个位子？”

　　路嘉笑了下：“猜的。”

　　颜乔没再跟他废话，见他果真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之后低下头开始仔细翻阅，似乎真的完全投入进去，不再分心思给旁的，于是也打消了换位子的想法，慢慢坐了下来。

　　这之后的一个小时，路嘉果然没再打扰过她。颜乔渐渐忘了有人在她对面，开始专注复习，正好感觉有些渴了，于是伸手拿过了放在一旁的水杯，却发现水杯里的水已经空了，她于是像往常一样起身去打水——她每次来图书馆学习，中途都会去打一次水，这也是她的习惯之一。

　　饮水机在路嘉那一侧，她要去打水必须绕过路嘉的位子，她在经过他身旁时无意往路嘉那里瞥了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笑，依旧是那种又乖又甜的笑，她愣了一下，匆匆收回视线往前走了。

　　及至她走远了，路嘉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才渐渐松懈下来，那一抹甜笑也凝固在了唇边。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没过一会儿，颜乔就打水回来了，在经过路嘉身旁时，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影，毫无章法地撞到了颜乔身上，颜乔一个不稳，杯子里的水就全倒在了路嘉身上。

　　等颜乔反应过来，那个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身狼狈的路嘉噙着笑，看好戏似的看着她。

　　那杯原本在颜乔杯子里的水此刻大半洒在路嘉的衣服下摆和裤子上，小部分则溅到了路嘉摊开的笔记本上。

　　还好她习惯喝冷水——颜乔有些后怕地想。

　　路嘉仍是那样笑看着她，她平时鲜少与人接触，更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无措，只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是有人……”但她也没办法把那人找出来，而且那人速度非常快，她甚至疑心他根本没有看到。

　　路嘉笑得玩味：“没关系学姐，只不过……”他轻扯了下自己湿了的衣服，掸了掸水渍道：“我的衣服湿了，学姐能帮我擦擦么？”

　　颜乔皱了下眉，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一包纸巾，过来递给他道：“自己擦。”

　　“学姐，”路嘉抬头看向她，可怜巴巴地道：“我前段时间打球把手给崴了，自己擦的话，有点不方便……”

　　颜乔根本不信：“两只手都崴了？”

　　“是啊~”路嘉笑得天真无害，完全看不出一点作伪的痕迹：“刚好两只手都崴了。”

　　颜乔皱眉道：“那你刚才还抓着我的手，那么用力……”

　　路嘉笑得从容：“之前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因为刚才一用力，所以才又复发了……”他说着抬起右手手腕，对着颜乔轻轻晃动了一下：“现在又开始疼了，连晃动都费劲呢。”

　　颜乔一时也无法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路嘉就笑道：“学姐，你不会不想负责任吧？”

　　颜乔皱眉道：“责任？什么责任？”

　　路嘉指了指自己湿了的衣物，抬头看向颜乔，笑得戏谑：“做错了事，难道不需要负责任吗？”

　　颜乔的脸慢慢地涨红，路嘉笑了一下，仿佛觉得有趣似的，一手撑着侧脸，好整以暇地看她：“学姐？”

　　颜乔一阵心烦，但路嘉身上的衣物的确是她害他弄湿的没错，她毕竟理亏，想了想，还是拿过纸巾弯腰帮他擦拭身上的水渍。

　　颜乔需要擦拭的水渍主要集中在路嘉的上衣下摆和大腿外侧，尤其裤子上湿得更严重，颜乔擦完了衣服下摆，刚往下擦不久，头顶上方却忽然传来了一记闷笑声：“学姐，你往哪儿擦啊？”

　　颜乔愣了一下，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是你叫我擦的么？”

　　路嘉笑了下，也配合着低下头，慢慢向她靠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路嘉刚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忽然道：“你好香啊，学姐。”

　　颜乔脸上一阵发烫，皱眉看了他一眼，刚要起身，就听路嘉闷笑着在耳旁道：“我是叫学姐帮我擦水渍，可是，没让学姐碰不该碰的地方啊……”

　　说到“不该碰的地方”时，路嘉笑得极为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