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凌风起

14、第 14 章

　　颜乔几乎是立刻否认：“没有！我……我没有多想。”

　　路嘉就笑道：“没有就没有，学姐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他瞥见颜乔的耳廓又慢慢泛红，笑了一下，也没再拿话逗她，兀自转身往前走：“走了学姐。”

　　两人穿过那条小径，周围人流慢慢多起来了，尤其这个点，是下午第一二节课的开课点，很多同学从寝室赶往教学楼，所以路上全是人。

　　路嘉和颜乔任何一个走在路上，吸睛率都很高，更不用说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且这回又是大白天的，不像上次和洛遥天黑走一块，也没几个人看见，看见了不熟的也没法儿确认，这回青天白日的，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尤其今天早上路嘉还晕了，据说是送医院了，眼下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又回了学校这不，手上还缠着绷带呢，但这回学校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他旁边怎么还跟着颜乔呢。

　　大学不比高中，课业没那么繁重，大家时间精力多，路上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事，就容易驻足讨论一会儿，说白了，就是爱八卦。

　　所以当看到路嘉和颜乔在一块后，大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两人怎么走一块了？”

　　“这是回男寝的路吧？”

　　“颜乔这是送路嘉回男寝？”

　　“卧槽，他们在一起了！”

　　周围吃瓜群众都在议论纷纷，路嘉表现得很从容，而颜乔，之前其实也无所谓这个，甚至因为多次被误会已经麻木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虚，因此始终低着头。

　　吃瓜群众：“耶~路嘉一副随便看，这就是老子的女朋友态度，大大方方的，跟承认有什么区别？”

　　——“颜乔那是害羞了！一定是因为被撞到和男朋友在一块，女孩子就是容易害羞~”

　　赶去军训而被淹没在吃瓜群众队伍当中的宋恒和陈晨：“…………”

　　大方是承认，躲闪是害羞，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们给说了呗。

　　不过……宋恒和陈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蜜汁微笑了一下——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他们可以很负责任地给出结论——那些吃瓜群众说的，也不无道理。

　　——

　　两人穿过重重人流，等终于到了男生宿舍楼下，颜乔才松了一口气。

　　路嘉观察她的神情，笑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注意到她耳后又泛上了一层红——别人红脸，她倒是不上脸，脸上依旧是新雪的颜色，清清冷冷，可别的地方却……

　　路嘉唇边笑意更深，他倒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容易害羞。

　　只不过被他言语调笑和被其他同学议论了几句，耳朵就红成这样，那以后做更过分的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路嘉想到这里，目光沉了一瞬，脸上依旧是笑着，只不过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颜乔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匆匆说了句：“好了，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路嘉却忽然叫住她道：“别急啊学姐。”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路嘉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上次图书馆你弄湿我的笔记本，答应要把你的笔记借给我，但是后来因为临时去了医务室，所以没有借成——学姐还记得吧？”

　　记得是记得，但是路嘉一直没提，颜乔以为他找到别人借了，现在忽然提这个，是想要她再回去寝室拿？

　　“你现在就要吗？”

　　“学姐，”路嘉扁了扁嘴，巴巴地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一副怪可怜见的样子：“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有系主任的课，你也知道系主任的手段，要是我交不出预习的笔记，我可惨了。”

　　颜乔看着他，漂亮的人事很难有人会拒绝，尤其再加上一个可怜的属性，她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知道了，我等会给你送来。”

　　她话音刚落，下一刻，果然见到路嘉笑了，颜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笑得真好看，就像冬日清晨破晓时分，漆黑寒冷中乍然从云翳缝隙中泄出来的一道光，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黑暗驱散，冰雪消融。

　　世界上有那样多的美好事物，颜乔未必都有缘一见，即便见了，也未必能如旁人一样感受到它的美，然而路嘉的笑，却是她鲜有能遇见并感受到的美好事物之一。

　　路嘉的笑，越纯粹，越漫不经心的时候，越好看，就像刚才，只是请求被满足，那一瞬间，下意识的笑，最生动鲜活，也最好看。

　　而有时候的笑，他信手拈来，好看是好看，却流于形式，就稍逊一筹了。

　　颜乔从第一次见到路嘉的笑，心中就有了异样，当时不清楚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的悸动，或许就来源于一个笑。

　　——她妈妈去世得早，爸爸脸上常年不见笑容，她儿时性格孤僻，没有人会对她笑，更没有人，会有那么好看的笑。

　　有时候做一件事的理由，仅仅就是为了看一个笑容。

　　路嘉伸手在颜乔眼前晃了晃，笑道：“想什么呢学姐。”

　　颜乔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那我走了。”

　　路嘉看了她一眼：“学姐带我一块吧。”

　　颜乔倏地抬头：“什么？”

　　“我想和学姐一块去，我在楼下等你，你拿完了再下来给我……”他说看着了她一眼，眼神委屈中又带了点狡黠：“不然的话，我怕学姐一回寝室，就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连带着把要帮我拿笔记的事也忘了。”

　　“怎么会？你不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

　　路嘉不紧不慢地道：“不是不相信学姐，只不过学姐有前科——之前加了微信就一直不回我消息，再说了，既然一定会给我，那我陪你去一块拿又有什么关系呢？”

　　颜乔皱眉道：“可是你身体……”

　　“被学姐陪了一会儿……”他粲然一笑：“已经完全好了啊。”

　　颜乔看着他，明明知道她被他耍了，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最后迷迷瞪瞪地让他陪着一起回宿舍了。

　　于是颜乔不光和路嘉一起去了男寝楼下，还带他去了女寝楼下，这两栋宿舍楼完全是两个方向，他们这样一来，几乎绕了整个学校，走了学校里人流量最多的那几条路。

　　这意味着那几条路上的同学全都撞见他们走一块儿了，八卦向来传播得快，添油加醋之后，版本就成了“路嘉和颜乔在一起了，两人难舍难分，于是互相送对方回宿舍楼”。

　　——知道内情的夏芒等人看了直翻白眼的水平，不过这不妨碍她们和其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一起磕得醉生梦死。

　　另一边宋恒看了校园论坛里的帖子，卧槽了一句，差点没把鼠标给摔了：“陈晨，你快过来看，咱路嘉真出息啊，都和颜乔难舍难分了。”

　　陈晨捧着手机连忙过来了：“你哪里看的，我看到告白墙那儿也有人说这事。”

　　学校论坛和告白墙是流量最大的两个地方，本校的学生几乎没人不玩儿这两个，两人互相看了对方的屏幕一眼，基本可以确定路嘉和颜乔这事儿在学校里几乎是人尽皆知了。

　　宋恒：“艹，追人就服我路哥，搞那么大排场，看来这波路哥稳了，心疼洛遥三秒。”

　　陈晨就拿胳膊肘怼他：“啧，小点声行不行。”

　　宋恒不以为意：“干嘛啊，路嘉和洛遥都出去了，这儿就我们两个好不好，有什么好注意的。”

　　“那万一洛遥突然回来呢？”

　　“怎么可能，他才刚出去诶，他是去图书馆，怎么可能那么快回来，而且今天过后，全校的人都知道颜乔和路嘉是一对儿，至于洛遥，他没戏了——这也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结果话音刚落，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了，洛遥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宋恒：“…………”

　　陈晨在一旁替宋恒感到尴尬的同时也不忘幸灾乐祸，用口型重复他之前说的话：“这也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恒：“…………”多笋哪。

　　洛遥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在经过宋恒和陈晨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宋恒的电脑屏幕。

　　屏幕的界面是校园论坛，宋恒光标定位在一个帖子上，那个帖子的标题大得醒目：“还有人不知道颜乔和大一的路嘉在一起了吗”标题旁边还有个红色火焰字样的“hot” ，彰显着帖子的热度。

　　洛遥薄唇抿成一条线，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校园卡忘带了，回来拿校园卡。”

　　宋恒和陈晨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洛遥是在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这么快回来，宋恒咳嗽了一声：“哦，这样啊，那什么，图书馆的老大爷是挺难说话的，不给人工放行……”注意到洛遥的视线后，宋恒下意识地就想去遮挡屏幕，但这样一来过于刻意，反倒更加尴尬了。

　　于是宋恒的手伸到一半，又讪讪收了回去：“哈哈你也知道我比较八卦，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洛遥将视线从那个刺眼的标题移开，淡淡道：“这种人云亦云的东西，不用当真。”

　　“但是很多人都在说啊，而且有鼻子有眼的，”宋恒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反驳他，但还是忍不住道：“我看到有人说很早就在图书馆见到颜乔和路嘉坐一块儿了，算算时间线应该比你还早……就当先来后到好了，你也别太放心上，我觉得我们班学委也挺好看的，她上次还跟我打听你呢……”

　　洛遥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后面的话，极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先来后到？真有意思，说到先来后到，我和颜乔认识的时候，路嘉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说着看了宋恒一眼：“或许，还在玩儿泥巴吧。”

　　宋恒和陈晨面面相觑。

　　洛遥的笑渐渐地转为自嘲，他和她认识的时候，路嘉还不知道在哪儿……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学校附近的一栋精装修的公寓里，路嘉双手插兜，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点了点头：“还可以，就这间好了，告诉你的朋友，到时候他得帮我养个宠物，平时他可以住在这儿，但我要来了，他就得回避。”

　　慕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闻言点头道：“好，刚好他也是个喜欢宠物的。”几天前她听说路嘉要物色个房子，以为他是要搬出来住，刚好她有个朋友住在附近，因为租金上涨所以想要换个房子，慕璇是知道他住的公寓的，各种基础设施都很完善，装修也好，就介绍给了路嘉，谁知道现在看这样子，他好像不是自己要住，只是寄养个宠物？

　　她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忽然想要养宠物？”

　　路嘉走累了，就近坐在了沙发上，身子后仰，漫不经心地道：“想养就养了——对了，上次听你说在凤西路见过流浪狗，那儿的流浪狗是不是比较多？我在学校附近好像没怎么见到。”

　　慕璇愣了一下：“是，也就那儿流浪狗比较常见，那儿管得没那么严，加上经常有人在喂，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多。”

　　路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开始闭目养神。

　　慕璇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等看够了，才开口道：“你想要养狗，可以去宠物店好好挑一条，那些流浪狗，又脏又不好看，何必去养呢。”

　　路嘉并未睁开眼睛：“我乐意。”

　　慕璇就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想起今天在学校论坛上看到的帖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今天逛学校论坛，看到有不少同学撞见你和颜乔在一块儿了……”她说着咽了口口水：“你们……在一起了吗？”

　　她问完这个问题紧张地看着路嘉——她其实是盼望着他们快些在一起的，只有这样，路嘉才能更快地报复他们，达到目的，路嘉达到目的了，自然就能收心了——也就是说，他们早点在一起，就能早点结束。

　　路嘉笑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提到颜乔，他似乎愿意多说一句了：“哪有那么快？我今天，不过是故意带着她逛了个学校而已。”

　　慕璇不解：“故意逛学校？”

　　路嘉“嗯”了一声，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错：“颜乔在学校论坛和告白墙上讨论度那么高，可见大家都认识她，再加上她几乎从不和异性有什么接触，那我跟她这么一逛，大家自然而然就觉得我们在一起了——你也看到帖子了，这种八卦传得向来快，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他男朋友——这不是很好吗？”

　　“好？可是颜乔她还没有和你在一起，那……”

　　“一步步慢慢来嘛，先对外宣誓主权，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她身边凑，看得我心烦。”他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然而很快又舒展开了：“不过也算扯平了，她送他回寝室一次，算上陪她去女寝那次，送我可有两次，我还比他多了一次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攀比中带了点自得，心情看上去很愉悦。

　　因为心情不错，他又和她多说了几句：“她说她不会喜欢那个洛遥的——洛遥就是和我同寝的她的青梅竹马，并且还答应了我一个要求。”

　　慕璇就问：“什么要求？”

　　“我当时没想好，就让她先欠着。”

　　慕璇听后觉得十分可惜：“你怎么不趁机让她答应跟你在一起呢。”

　　路嘉就笑了：“这是要挟，一旦我这样做了，她会觉得被冒犯，又怎么会答应？”他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况且，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

　　“凡事都要讲究循序渐进，时机还没成熟，太过心急只会让人反感，不如先暧昧不清，让她捉摸不定，挠心挠肺，她一旦开始在意了，上心了，那么这种感觉就很容易演变成喜欢——本来喜欢这种事情，就是时时刻刻想着他，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慕璇难得听他说那么多话，却并不十分懂，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路嘉看了她一眼，笑道：“慕璇，感情的事不是那么容易的，看来你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慕璇愣了下，随即心中苦笑：我要是精通此道，也不会那么多年了，还没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