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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色迷心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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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宥没说谎,第二天早上校园论坛被人屠版,到处都是张吉被揍的消息。
张吉发的寻人帖子被顶到论坛最上方飘红,底下多了几百层楼,都是哈哈哈看热闹嘲笑的,还有人对揍他的人感兴趣,问他两次是不是被同一个人揍了。
张吉也纳闷,他最近老实得很,不是在教室里睡觉就是去周边吃饭,连逃课的次数都少了,没得罪什么人啊,莫名其妙被揍了一顿,一肚子火窝在心里,郁闷的拍桌子踢凳子,后墙捶的砰砰响。
隔壁班班长被他捶墙捶的烦不胜烦,特意找过来,张吉这才收敛了些。
黄毛也跟着郁闷,躲在操场后面抽烟:“哪个王八羔子下黑手,有本事光明正大的约一架,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就是!背后下黑手的都他妈蠢驴!”
“老大咱们别管他了,这种人只配躲在阴沟里,谅他也没胆子出来。”
张吉十指飞速,一局游戏打完,艹了声说:“别让老子逮住他!”
逮住他非把他牙打掉不可。
罗一瞳很少关注论坛,不清楚张吉被人揍了。
她去办公室的路上遇见老皮,老皮把她叫住,给她一沓纸条,说:“这是月考成绩,这张你贴在班级公告栏里,剩下的这些是个人成绩,发下去让学生贴在自己桌子上,家长会要签字的。”
罗一瞳捏着手里厚厚一沓小纸条,心里吐血。
这次月考成绩迟迟没有公布,加上家长会来袭,早料到学校要放大招,没想到招子这么大,直接上成绩单。
这是要逼死学生啊。
她路上看了眼成绩单,自己的名字不出意料的排在第一位。这次试卷不难,前后几名分数差距不大,她发挥的很好,意外的拿了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仅仅相差了六分。
袁正一以低她十四分的成绩位列班级第二,年级第六。
和第七名并排。
教室里比往常热闹得多,距离家长会越来越近,学生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亢奋,几天时间因小事引起的冲突事件提升数倍。
年级主任和陀螺似的四处巡逻,一天能逮住十几个违规学生。
食堂成了冲突事件的高发地,因为插队买饭导致的打架事件突破二十例,因食堂大妈分饭不均而产生的争吵也急剧上升。
学校因此开除了一个食堂工作人员。
朱文静幸灾乐祸:“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上次我要了土豆鸡背,一勺土豆鸡背给我的全是汤,连块土豆都没有,我质问他他居然还说我胖不用吃那么多!我胖怎么了?我胖也是一分钱一毛钱胖起来的,也没吃他家白食,干他什么事?这种人哦,早该滚蛋了。”
她说了一大堆,看到罗一瞳手上的纸条,问道:“你拿的什么?”
罗一瞳纸条递给她。
朱文静翻看两下,幸灾乐祸的表情凝在脸上,惊叫道:“这……这……!!”
“什么啊?”刘起源起身瞅了眼,傻眼了:“卧槽!”
“学校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是什么?咱们学校有过吗?”
还没有上课,教室里乱哄哄的,规矩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不多,罗一瞳成绩条分给李不言一半,在李不言惊讶地眼神中拿着另一半分发下去。
成绩单已经贴在公告栏里了,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没有人注意到她和李不言发的东西。
等众人看完成绩回到座位上,看着桌面正中摆放的小纸条,直接炸了锅。
有人拦住李不言:“班长,这…这是要干嘛?”
李不言面无表情地说:“贴桌子上,迎接明天的家长会。”
同学:“卧槽!”
李不言:“还要家长签字。”
“卧……槽!!”
成绩单做的很详细,除了这次月考的成绩和班级排名,还有上几次的年级排名,后面跟了折线图,进步与否一目了然,致力于让所有家长看明白自己孩子的成绩状况。
王有为看着成绩单,哀怆道:“我就退步了两名,图形上用得着给我标的这么明显吗!”
郑榕这次没考好,化学答题卡涂错了,成绩一落千丈,她默默拿出成绩单:“你看我的成绩单,这跳崖似的下滑线,我妈非活剥了不可。”
有成绩退步的,自然也有进步的。
罗一瞳手上捏着两张成绩单,一张是她自己的,另一张是原宥的。
原宥的成绩飞速进步,这次月考考得很好,卡在班级二十一名,差一点进入班级前二十。
他物理和数学考得很好,数学除了最后一题,其他全部正确。100分的物理题也考了93。
生物一落千丈,曾经九十几分的成绩掉到七十分,化学一如既往地惨不忍睹。
语文出人意料考了113。
英语他平日里没有看过,单词也从不背诵,勉强过90分。
罗一瞳默默记下他的成绩单,打算找个时间辅导一下他的英语和化学。
成绩单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多数学生不愿意把成绩单贴在桌面上。
下了课,走廊里走一圈,能听到别班同学愤愤的骂声和委屈声。
罗一瞳没有那么抵触,将固体胶糊满纸张背面,贴在了桌子右下角。
晚自习时间,老皮带着胶水到教室逛了一圈,看到没有贴成绩单的,胶水盖子拧开,笑眯眯看着那位同学,直看得人快哭了,才堪堪开口:“一次月考成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来,成绩单拿来,我帮你贴上。”
学生屈辱的掏出成绩单。
老皮胶水糊上,帮忙贴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
以往的家长会都在周六周日,这次却在周四,学校特地抽出半天时间,足见对家长会的重视。
早上可以不用早起,过了六点楼道里才传来打闹声和拖鞋走在地上的声音。
六点半。
罗一瞳收拾好床铺,拎着包走出宿舍。
她没有去教室,直奔食堂的方向。
到食堂发现里面的人很少,稀稀落落的学生坐在座位上吃饭。
罗一瞳点了份炒米,端着餐盘吃饭,吃到一半对面坐过来一个男生。
身形高大,笑容憨直。
张吉放下餐盘,凶煞的脸上流露出害羞的神色,磕巴说道:“我,我能坐在这里吗?”
罗一瞳第一反应是看向四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吉眼巴巴看着她。
她脑子里反复播放原宥的话。
“再让我看到你和他说话,见一次我揍他一次。”
见一次揍一次……
揍一次……
她默默端起餐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张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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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上午八点半开始,十一点结束。
罗一瞳回教室时刚刚七点,离八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
让她惊讶的是,原宥比她来的还早,正趴在座位上睡觉。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来,安静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没有人说话。
七点半,教室里坐了大半学生,楼道里渐渐出现打闹声,十三班安静的氛围破掉,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罗一瞳憋着口气写完两页练习册,原宥终于抬起头来。
他脸颊因为趴着的缘故印出压痕,手掌无意识捂住左眼,指缝里透出异色光芒,茫然颓废。
罗一瞳心猛烈跳动两下,悸动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沦陷的彻彻底底。
目光呆滞地看着原宥,被当场抓个正着。
原宥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几点了?”
“七点半多。”
他回头看了眼时间,7:36。怪不得走廊里那么吵闹,原来已经这个点了。
罗一瞳耳朵尖发红,磨磨蹭蹭一阵,问道:“你几点来的?”
原宥唔了声:“六点?”
他记不清了。
他住在混合宿舍,隔壁班有个男生考砸了,昨晚打电话打到十二点,吵得他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没睡几个小时,那个男生大早上醒来,躲在被窝里打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哭,抽抽噎噎的声音压抑不住。
原宥被他吵醒了,五点半爬起来洗漱,不到六点到教室里里补觉。
一觉睡到现在。
他有点饿,皱眉说道:“有吃的吗?”
罗一瞳没听清,困惑的看着他。
原宥起床气严重,对着面前的人又发不起火,压住烦躁说道:“吃的,我饿了。”
罗一瞳哦了声,拿了巧克力给他。
他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甜的腻歪,嫌弃说:“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原宥勉勉强强吃掉一块巧克力,拿起桌子上的外套套上,起身往后门走。
快走到后门时回头,冲罗一瞳喊:“跟我走。”
罗一瞳想也没想,放下笔跟了出去。
到了楼梯口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小声嘀咕句色迷心窍。
她真是没救了。
两人去了南门口的拉面馆。
等面的过程中,罗一瞳心不在焉,看着桌子腿发呆,面上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原宥敲了敲碗,她迷迷瞪瞪抬起头,目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逐渐聚焦,然后脸颊开始发红,一直红到脖颈,耳朵尖在阳光的照射下粉粉嫩嫩。
学校周边餐馆面积不大,吃饭桌子比别的地方的要小一圈,原宥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额头,他摸了摸说:“不发烧啊。”
罗一瞳脸噌的一下更红了。
原宥看了眼空调:“你很热?”
罗一瞳拿起筷子,吃了口面条,含糊说道:“热。”一口面条咽下去想起来自己已经吃过早饭,盯着一大碗拉面犯起愁。
最后还是吃光了,撑得仰在椅子上站不起来。原宥拉了她几次没把人拉起来,有点烦躁,威胁道:“你再不起我抱你了啊。”
罗一瞳被吓到了:“别!等我一下。”
几秒钟过去,她想吐,低声说:“再给我一分钟。”
“那个……再给我五分钟?”
十分钟后,反胃感压下去,慢吞吞站起来,指着原宥说:“走了。”
原宥长腿交叠在一起,玩了几局推房子,手上这局马上过关了,闻言退出游戏,关掉手机,冷笑道:“你能爬起来了?”
罗一瞳没敢吭声。
出了拉面馆,原宥嫌弃她走得慢,掐住她后颈,推着人往前走。
经过南门时,南门的路旁停满了车,不少家长站在车旁,看着校门口说说笑笑。
八点之前是不允许家长进学校的,这会离八点只剩几分钟,罗一瞳看了眼时间,有些感慨的说:“他们来的好早啊。”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却不知道这句话戳到原宥哪个敏感点了,她感受到掐她后颈的手在逐渐用力。
本来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变了性质,她后脖颈疼了起来。
条件反射去掰原宥的手,边掰边小声喊他:“原宥,你弄疼我了。”
原宥失去焦距的瞳孔凝聚,慌忙中松了手,见小矮子又委屈又难过的看着他,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语气急切,言语中夹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和关切。
他刚刚确实用力过猛了。
罗一瞳没理他,捂着脖子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被人拽了回来。
原宥去掀她衣领,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印了几条红痕,能看出手指印的痕迹。
碎发遮盖住一部分红痕,他伸手拨开头发,看到她后颈上细细小小的绒毛,浅黄色毛发又软又柔。
原宥别开目光,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缓了会,然后松开手,头也没回的走了。
罗一瞳正委屈着,低着头看脚尖,一抬头见他半个字没说走远了,又气又急,眼眶发涩,差点掉下泪来。
狠狠擦了把眼睛,骂了句没骨气,酸着眼眶跑走了。
一边跑一边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理原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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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宥没回教室,躲在操场抽烟。
关松柏来时地上已经堆了几个烟头,并排放在一起,规规矩矩的,烟头与烟头间的距离好像测量过,惊人的一致。
关松柏放轻脚步,挣扎几下走过去蹲下,没敢说话。
每次开家长会,原宥的心情都会差到极点。
家长会会让他想到他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和自小到大的痛苦回忆,那是他隐藏在心底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是埋葬在烂泥中任意发酵的腐朽物,远远地看上一眼,便恶心地头痛眼晕,心悸战栗。
以往的家长会,原宥会找家乌烟瘴气的酒吧,浑浑噩噩躲在里面昏天昏地的打游戏。
今年出奇没有打游戏,而是在操场上抽烟。
关松柏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原宥想不开做些无法挽回的事。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原宥自小不在父亲母爱的环境中长大,父母视他为罪恶,几年难见他一回,即使见面也会满面嫌恶,嘴里说着诅咒恶毒的话语。
原宥小时候,他的父母离婚,他跟着他爷爷长大。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威严庄重的外表下下隐藏着的迂腐和暴戾,全数发泄在了幼小的原宥身上。
懵懵懂懂的小原宥,过早的经历了不应该经历的痛苦时光。
十岁那年,大院里有名的孩子王召集一群小伙伴,放学的路上堵住他,一边骂他野种一边朝他身上扔石头。
从没打过人、逆来顺受的小原宥不知道怎么了,换了人一样拼命反抗,和一群孩子打在一起,他像一头刚刚觉醒的狼,用尖锐的牙齿和凶狠的眼神面对一切挑衅者,不顾后果的拼尽全力,舔舐残缺破损的尊严。
那次他被老爷子抽了十鞭子,高烧烧到四十度,躺在床上半个月。
……
关松柏偷偷瞅了眼原宥,想起来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家这位兄弟就变了。
一晃眼小狼羔长成狼王,隐藏起锋利的爪牙。
关松柏摸摸脑袋上冒出的汗,夹着尾巴说道:“宥哥,吃早饭了吗?”
原宥冷冷盯着地上的烟头,手头的烟快烧到底了也没发现。
关松柏暗说不妙,没指望他回答他,拼命给自己找话题:“北门新开了家火锅店你知道吗?夏子说那家店鸳鸯锅特别好吃,哪天请咱俩吃一顿。”
“夏子在校门口办的那家奶茶店生意火爆,这段时间赚了点小钱,宥哥哪天有空,约个时间咱们俩狠宰他一顿。”
关松柏说的嘴巴都快干了,也没听见回答,叫唤了声:“宥哥?”
原宥掐灭手里的烟,猩红的火星掉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他把烟头摆好,盯着看了一会儿,又一个个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神情茫然,轻声说:“柏子。”
“诶。”关松柏应声。
原宥语气中透漏着不确定:“我可能喜欢上小矮子了。”
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她,因为生气发亮的眼睛,又浓又密的睫毛,刺棱长起来的刘海,紧张害羞时发红的脸颊和耳朵,纤细白皙的脖颈,甚至是脖颈处的绒毛。
他睁开眼睛。
“我喜欢上小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