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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风月(1) ...


  •   短短半个月,清波竟发生了两起商船爆炸。不少船工受伤,数条水路瘫痪,犯人还逍遥法外。
      民心惶遽,日日有人到衙门口击鼓申诉。
      清波县令头疼欲裂,开始装病谢客。

      这日,他‘突发重病’没几个时辰,就有一个贵客拜访。

      “不见不见,哪来的贵客。”他心中烦躁,火气正大着呢。听闻莫名其妙的‘贵客’,摆手推拒不见。
      “可他……”引路的师爷进退两难,疯狂地向县令使眼色,“这位大人,您不能不见呐。”

      师爷侧身弯腰,伸手为身后的人前引,毕恭毕敬道:“大人您请。”
      县令懒懒地抬头,看到日光下走来的人身姿笔挺,眉眼俊朗,月牙白袍清逸似画中仙。
      他的声音温而清润:“徐大人。”

      县令眼睛忽地瞪大,被吓得不轻。

      ……

      知知等在衙门口,看见秦乙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出来时身边多了个谄笑讨好的县令爷。

      “那就有劳徐大人相助了。”秦乙怀对县令拱手。
      县令不胜惶恐,腰弯得比他更低:“哪里的话,小侯爷的吩咐,我们保证完成。”

      秦乙怀笑了一下,不再跟他多加互背官话,施完最后一礼就朝衙外走去。

      知知面无表情地抱剑靠在衙门对面的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衙门,从秦仪华进去到出来,姿势都没换一个。
      来往的百姓见这么一尊清冷的门神杵在这,都不敢从她眼前路过。

      秦乙怀走近的时候,见她这副模样,笑着说:“果然,你还是适合拿着剑。”
      他指的‘适合’,是相对前两日她拿着拐杖的样子来说。
      有一把像样的武器在手,她浑身利落干脆的气质就被勾出来,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柔柔弱弱好欺负。

      知知看他走近,身子站直。而等秦乙怀高大的影子投下来,她的头顶甚至没过他的肩。
      她费力地抬头看他,实话实说:“其实我并不习惯用剑。”

      没错,这剑是秦乙怀要求她拿的。
      出门的时候突然交给她。饶是知知不懂武器,单看剑鞘的做工都能知道这是把好剑。

      “没事,这样的你看起来更能唬人些。”秦乙怀别有深意地笑笑,说,“而且你走累了,剑还可以当拐杖用。”

      知知的腿伤没好,全靠金疮药的奇效,她今日起床的时候勉强能正常走路。
      丝毫不怜香惜玉的秦乙怀意思是说,如果有人蓄意偷袭,她拿着武器,比拄一根拐杖更有威慑力些。

      他的鬼主意知知已经屡见不鲜。
      看路人的反应,她抱剑的模样确实挺慑人。
      但拿这么昂贵的宝剑当拐杖,她怕被人耻笑有眼无珠,还是别了。

      昨夜的春雪只下了一晚便停,路上并未积雪,只是有些湿滑。

      “接下来去……”两人走在远离衙门的路上,知知正想问要去哪里,脚底一飘,人就歪了半边。
      “当心!”秦乙怀伸手要扶,只见知知身形一扭,手上下意识撑地稳重心,利剑脱鞘,锋利的剑端直挺挺往水洼里一戳……知知借力站住了。

      知知:“……”

      她上一刻刚想着拿这把剑当拐杖是暴殄天物,下一刻就原地示范了。
      宝剑若是有灵,锋芒初露没有舔血,反而沾了一嘴泥,怕是要当场发飙。

      知知愣着,秦乙怀也愣着。两人茫然的视线对到一起,场面竟有些说不出的好笑。

      秦乙怀先反应过来,他笑了一声,而后发现不太好。于是改五指握拢,遮在唇前,开始停不住地闷笑。

      知知很尴尬,把剑尖从水洼里抬起来,再去拾起掉地的剑鞘。
      “你别笑。”她两颊微红,话音里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抱歉。”秦乙怀适时止住,他唇边犹有笑意,“我只是才发现,这副‘拐杖’竟然刚刚够长。”
      对于常人来说要弯腰才能勉强够得着地的剑,于她竟不多不少刚刚好。

      林姑娘真是恰好到处的娇小。
      想到此,秦乙怀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秦……仲思!”知知本来想喊他‘秦乙怀’,话到嘴边绕了绕变成了仲思,再加不熟悉拗口,她喊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抱歉抱歉,我不开玩笑了。”秦乙怀敛了笑意。

      静了瞬,语气变了个调子,稍显冷淡,“我们接下来我们要去长兴坊的茶铺。”

      说到正事,知知也肃起脸色,反问:“茶铺?”

      “对,在那里,可以看到有趣的事。”

      **

      秦乙怀说去茶铺,但意思不是茶铺里有问题。
      知知在犹豫要不要把茶铺实则是九分半堂暗线的事告诉他,想了想,只隐晦地提了句。
      他似乎看出什么了,温和地笑笑:“你不用对我知无不言,特别是你们堂内不便透露的秘密。”

      知知闻言,心里有某种说不出的为难,不再说话。

      老刘茶铺生意出乎意料地畅旺,日日忙碌不得闲,年底有望把店面扩建。

      秦乙怀来清波城三日,日日固定时间光临茶铺,精明的小二早就把他的脸记熟。
      这天见到秦乙怀果然还是老时间来了,小二热切地迎上去,满脸灿烂的笑:“这位客官,里面请。还是老样子?一壶茶,一盘点心?”

      秦乙怀轻轻笑了笑点头,往店内走进去。

      在他身后,小二紧紧跟着的知知,喉间噎了一下,问:“二位是一起的?”

      “对。”回答他的是知知。

      前几天还一脸凶相地追问男人行踪的知知姑娘,今天突然像跟屁虫一样粘着他。
      不知道这两天堂内天翻地覆的外线小二,有点摸不着头脑。

      知知在角落里坐下,余光看到小二在与老刘附耳说悄悄话,老刘愣了愣,拿算盘不轻不重地敲他的头。小二捂着头,一脸委屈相。
      注意到这个场景,知知忍不住笑了一下。

      堂内的人温柔又可爱,在正经事上靠得住,在闲暇时光颇有生活气。

      秦乙怀随着她的目光跟过去,看到这一幕,也情不自禁笑了。
      打从心里觉得这样自然、和谐又平静的生活真是让人周身温暖如拥抱日光。

      他在清波城的这三天,见过许许多多的平民百姓,生活并不富裕,各自之间却互帮互助,温柔相待。
      这是在西京绝对不存在的氛围,是世间少有的温暖。
      这种温暖能带人走出寒冰,走出深渊,走出绝望,走出仇恨。说它是人间至宝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有人在觊觎这份温暖,妄图摧毁他们,以病痛和残暴取代。
      秦乙怀温和的笑容之后藏有誓不回头的决心:他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小二这边,被老刘告知‘瘾’与秦乙怀的事,恍然大悟。
      听闻知知姑娘又被堂主委以重任,心向往之,顺带把自己的斗志激起来了。

      他一边幻想今后为堂内鞠躬尽瘁的帅气样子,一边回归麻利干活状态。
      心里美滋滋,麻溜地从后厨把点心端上桌,却注意到这两个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冷肃。

      知知的眼睛在有意无意往门外瞟,小二好奇,也想转头看一看。

      “别看!”秦乙怀低眼端着茶,遮住嘴唇的动作,出声告诫,“那是吴夔同伙,不要打草惊蛇。”

      小二吓了一跳,脖子僵了一瞬。但好在反应够快,迅速地调整过来,给二位茶壶添满热水,依旧是热情的语气:“客官请慢用!”
      他又有模有样地招待了几桌客人,进入后厨时,伸手掀开布帘,眼睛飞快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来往行人匆匆,没有什么人看起来特殊的。除了沿街有个破衣乞儿,面如土色,一手撑根破木枝,一手掂着缺口的饭碗,在路边徘徊行乞。

      是他吗?

      “是他吗?”知知悄声问秦乙怀。
      “是。”秦乙怀低头拈了一块酥脆的圆饼,边吃边点头,眼睛全程不往门口去,“不过他最多算个引线人。”

      他又说:“你可以看看这些过路人,有没有人捏着耳朵走过来的。”

      知知的视线稍移,从乞儿转到路人。
      路客行止正常,没有谁捏着耳朵或有其他举动,少数的路过乞儿身边,会施舍一两厘,没多迟疑也就走了。

      她用余光看了许久,一直没发现与秦乙怀描述相似的人。却也没质疑他,耐心安静地等候、观察。

      直到杯中茶水转凉,街尾出现一个锦衣客,左手紧紧抱着一个布袋,右手似有似无地挠着后颈,看着就是像捏耳朵!

      “来了。”知知低声道。

      秦乙怀点点头,给知知续上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镇定地说:“接下来,乞儿会凑过去,求他施舍。”
      话落,那小乞丐真的迎过去,凑到锦衣客面前,连声乞讨。

      “两人或许会纠缠一番。”
      锦衣客摆手推拒小乞丐,小乞丐不依不挠,追了他好几步。

      “男人给五厘钱。”
      锦衣客走出一段路,突然停下来,看了小乞丐好几眼,犹犹豫豫地给了五厘。

      “乞儿用各种方法给男人暗示,去沉鱼坊。”
      小乞丐拜谢锦衣客,手中的木杖掉下来,杖头指着通往沉鱼坊的小巷。

      知知看见小乞丐手指动作的细节,木杖是被他拨向沉鱼坊的方向,推出去的。

      “最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秦乙怀像一个执笔剧本的人,笔下人物神态举止如何如何,顷刻间,演在眼前。

      在锦衣客消失于巷尾后不久,小乞丐向路人讨要了几次,慢悠悠地也走了。

      知知感觉自己看了一场短戏,主角下场后,她兴致盎然,好奇着接下去的剧情。
      “他们去沉鱼坊干什么?”

      秦乙怀笑了笑,抬起眼时,有细微愉悦的光闪烁在他的黑眸中,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那日要跟过去看看,恰被你拦住。”

      他说的是初遇那天,两人在沉鱼坊寂静偏巷中的对话。

      那日纯粹是个误会。
      他去追查瘾,她偏来拦着他靠近瘾。
      如果她不拦,或许现今秦乙怀已经查到了更多的事。

      知知噎了一下,回想那日自己的愚蠢,还是忍不住想骂自己一顿。
      不过想来,若没有那日迎头撞上去的误会,也就不会有今日。

      她把心思收回来,继续话题:“那我们要不要现在跟去沉鱼坊看看?”

      秦乙怀低眼,看到白碟子上最后一块饼,伸手取了。

      “你去,可以。”秦乙怀喜欢把一句话拆开分两句讲,知知已经自发地等待他说完,他停了停,果然又说,“我就不行了。”

      “为什么?”

      “我昨日在鸿阳楼那一闹,不少人都看见我的脸。最迟今晚,我的画像便会传到他们所有人手上。”

      知知平平淡淡地插嘴解释了一句:“鹤溯昨天已经当场抓住鸿阳楼去而复返的那些,无人漏网。”

      “哦……”秦乙怀停顿了下,开玩笑地说,“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我俊美的形象终于可以广为人知了。”

      知知:“……”这话她没法接。

      “便跟过去吧。”秦乙怀把点心解决完,掸掸衣袖上落下的饼渣子,站起身。
      他俯视着知知,冲她明朗地笑了一下:“怪不得黄历上说今日是吉日,可谈公事,可逛风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媳妇去青.楼,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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