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琴瑟在御》珏影

76、预备

　　第二日，清晨，永安王府。

　　“萧瑟呢？”

　　弄玉从屋中走出，来到大厅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萧瑟去哪了？

　　“陪着雷无桀去寻打败洛青阳的可能。”叶若依抱着一堆文书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弄玉点点头，走到叶若依的身旁，从她放在桌上的文书抽出一卷，慢慢看了起来，边看边和叶若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那千落呢？怎么也不见她。”

　　叶若依低低地叹了一声，手中翻阅的速度却没有停下，“去秋庐找沐春风了，自从上次她误打误撞地给了华锦灵感，将陛下身上所中之毒去除，现在她没事就被华锦叫去秋庐打下手，顺便和沐春风培养感情。”

　　“若依，你这是羡慕了吧。”弄玉微微笑着，扫了叶若依一眼，“雷无桀虽然开窍了，可一点都不如沐春风会套女孩子欢心，你难道没有一点的羡慕吗？”

　　叶若依脸颊微红，随即反驳道：“哪有。”

　　说到雷无桀，叶若依虽然与他心意相通，但是他是个耿直的人，不懂如何讨女孩子欢心，就连谢宣的名作《晚来雪》也救不了他，但她就是喜欢雷无桀虽然嘴笨，却用行动表达着对她的喜爱，尽管有时候会闹得啼笑皆非。

　　“那弄玉姐，你就不羡慕么？”叶若依反问道，眼中带了一丝好奇。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做什么呢。”弄玉手中翻页的动作一顿，笑着答道。

　　她和萧瑟都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们分的清楚，再说，这座天启城，他们不会久待。原本琅琊王之案真相大白，他们就该离开了，但是明德帝病危，南诀大军压境，孤剑仙临城，这种种事情拖延了他们离开的步伐，唯有将一切平息，才能彻底的斩断与这座城的联系。

　　“不过，弄玉姐姐，萧瑟要是登上了那个位子，再娶几个妃子，你会怎么办呢？”叶若依问道，这是北离的每一个帝王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后宫的妃嫔不只是传宗接代，更多的含杂着政治色彩，就像她，若非她心系雷无桀，父亲绝对会把她推上萧瑟后妃的位子，但终归只是个假设。

　　“他不会。”弄玉肯定的说道。

　　“弄玉姐你这么相信萧瑟？”

　　虽然叶若依也清楚萧瑟的为人，若是真心相爱，必然不会让他人来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她只是没想到弄玉回答的这般的迅速而果决。

　　弄玉笑着点了点头。

　　萧瑟不会这样做，不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情感，更多的是，他不会去夺那个位子，他们都是一样的，向往的是毫无拘束的自由，在那个位子得不到自由从不是他想要的。就如同当年的琅琊王一般，萧瑟被他教导着长大，与他亲近的同时，行事作风也与他一脉相传。

　　“弄玉姐姐，你真的不出手么？”叶若依问道。

　　弄玉翻过一页手中文书，轻轻摇了摇头，“我昨日也说了，无剑在手，如何战？”

　　“与孤剑仙对战的机会，弄玉姐姐你真的不在乎。”叶若依话说完，才想起日前弄玉说过的，比起剑道她更倾向于琴道。

　　弄玉笑着答道：“于剑之一道上，我并不执着，顺其自然便好。”

　　叶若依点了点头，不再抓着这个话题了，她转而说着永其他的事情，“瑾宣最近动作少了不少，似乎已经有放弃赤王的打算。”

　　“这也正常，赤王大势已去，瑾宣比萧羽知道的事情要多，也看得明白，宣妃失踪，能够牵制洛青阳的筹码不再，夜鸦亡、暗河散，萧羽的行为又被明德帝看着眼中，怕是早已失去登上龙位的资格，他会选择放弃，再自然不过。”弄玉淡淡地说道。

　　“嗯，我和弄玉姐姐的想法一样。”叶若依轻轻点了点头，“我已经与宣妃娘娘和无心说好了，等雷无桀这一战结束后，便送他们去见洛青阳，让他带着宣妃娘娘回慕凉城。陛下既然压下了宣妃娘娘失踪的消息，而从华锦那得来的消息，陛下想让娘娘病逝，想必是已经决定放娘娘离开了。”

　　“离开也好，他们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弄玉轻叹了一声，“父皇的身子如何？”

　　叶若依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随即凑到弄玉的耳边，小声说：“华锦说，虽然毒是解了，但是心病难医，郁结在心，再加上最近的这些事，陛下的身子也大不如前，就算好生调养着，恐怕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只要父皇无事，那么至少乱不起来。”弄玉低声说道。

　　叶若依与弄玉对视了一眼，她点点头。

　　明德帝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他既然明白时日无多，那么便会定下储位人选，而时间，左右不过是在洛青阳离去后，而到时唯一有可能与萧瑟竞争的，只有白王萧崇了。

　　弄玉看着叶若依眼中的坚定和势在必得，在心中无声地叹息，料想当年的琅琊王也是这种情况吧，身为众人眼中不二的继位人选，却无心皇位，将大权拱手想让，这才让那些臣子们不甘明德帝的登基，才让前五大监有了借机生事的机会，这也才让明德帝不得不被破处死了自己最亲的兄弟。

　　将来无论是谁继位，萧瑟都会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曾是明德帝最疼爱的儿子，他是众臣心中最理想的皇帝，他的智谋才略会让上位者担惊受怕，生怕哪一日他会想要夺回这个位子。所以明德帝不能死，至少在萧瑟彻底淡出朝臣视野之前不能，否则未来的帝王怕是要一直寝食难安了。

　　日头正盛，午时左右，萧瑟和雷无桀回到了永安王府。

　　雷无桀一回到府中，便走进了自己的屋内，闭关养剑，为两日后的约战做准备。

　　叶若依在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担忧，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雷无桀观赏了屋门，封闭了他房间的所有窗户，与外界隔绝。

　　叶若依在雷无桀屋外的大树下站了许久才离开，她也要为两日后雷无桀和洛青阳一战做准备，洛青阳的约战让天启城越发不平静，她需要为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准备。

　　萧瑟在回府后不久，便带着来永安王府拜访的十一公主离开了。

　　弄玉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只是在见过卿公主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有些话不需要问，她便明白，更何况她也不是没见过萧瑟练剑的样子。

　　雪落山庄的那几年，萧瑟可不想外人看的那般真的颓废，哪怕内力不能动，但该练的一个都没少。

　　他曾说，萧氏皇族以剑起家，不能忘本，故此在练无极棍法之余也不曾忘记练剑，他的剑术在她看来，并不弱于她记忆中的卫庄大人。

　　那剑法，名裂国。

　　能够承受这剑威的剑着实不多，当初在雪落山庄练剑时，他也多是以指代剑在练的，如今应是去寻能承受得住的剑了吧。

　　晚间，萧瑟归来，带着九柄不差于剑谱前十的宝剑。

　　“你果然要亲自出手。”弄玉看着那九柄宝剑叹道。

　　萧瑟上前握住了弄玉的手，“玉儿懂我。”

　　“或是让我来。”弄玉空着的手抽出那九柄剑中的一柄，其身冷冽如霜，虽不如寒玉那般清冷，却也是千年寒铁所铸，剑长与无忧剑一样，倒是也能用得顺手。

　　萧瑟摇了摇头，覆在弄玉的手上，将那泛着粼粼寒光的宝剑推回了剑鞘，“这一次，我来。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夫人出手，否则为夫我的面子何存，外人见了怕是会认为我夫纲不振呐！”

　　“贫嘴。”

　　弄玉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转身笑看着萧瑟，眼中却是带着忧愁的色彩。

　　“洛青阳入半步神游依旧，与师兄一战，境界怕是更上一层楼，昨日观战，我见他隐隐有突破之象，若非儒剑仙不出手与之一战，否则他怕是早已入了神游玄境。”

　　“哦！”萧瑟挑眉，“看来孤剑仙此番约战，不止为宣妃娘娘而来，约战天下剑客的用意，也是为了精进剑道修为啊！”

　　“或许是，或许他也未曾想过，但又如何呢？”弄玉环上萧瑟的脖子，靠在他胸前说，“后日一战，便会画上终止符，后面就看父皇的意思了。”

　　“玉儿，你信我么？”萧瑟抚着弄玉的头发，轻声问道。

　　“信！”

　　“我不会死。”萧瑟在弄玉的耳边说道，“我还等着带你去再去昆仑看日出，等着你告诉我那些你隐瞒的事情呢。”

　　弄玉薄躯一震，她缓缓抬头看向萧瑟，“你知道了？”

　　萧瑟伸手刮了刮弄玉的鼻子，笑道：“虽然那日莫衣先生说得不多，但是需要以孟婆汤来解的心结，必然是沉痛的过去，但是据我了解，玉儿你及笄前一直生活在青城山，后来又独自在凤栖山隐居，离开那里之后便遇到了我。于是我便想，会有什么是我所不知而你心难解的事情呢？这个问题至今未解，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亲口告诉我答案的。”

　　“我并非不肯说，只怕说出来你觉得荒诞不信罢了。”弄玉叹道。

　　“你说的，我都信。”萧瑟伸出一指抵在弄玉唇瓣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些，等我们离开了天启，回到雪落山庄后，你有的是时间跟我尽情倾诉，我相信我会是你最好的听众。”

　　弄玉轻轻点了点头。

　　萧瑟抱紧弄玉，“心结不解，久之成疾，玉儿，我不希望你因此受伤。”

　　“好。”

　　弄玉靠着萧瑟的肩，缓缓闭上了双眼。

　　萧瑟望着那被他一子排开的九柄宝剑，眼色幽沉，弄玉自蓬莱仙岛归来之后便有了心事，他不知她再孟婆汤的作用下看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是她的夫君，她的事便是他的事，就如同她当初所说，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她做得到，而他自然也不会做不到，曾经所许的一切并非虚妄，他会爱她、护她、让她一世安乐，无忧无伤。

　　琅琊王叔之事解决后，父皇要拿他磨砺他人，他并不在意。那日瑾威之事了结后，在承安殿中他便与父皇坦诚一谈，而父皇的选择他也看到了，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放他和弄玉以及雷无桀他们离开，替那人扫除一些障碍也无所谓。

　　他本无心帝位，也不会让琅琊王叔之事重演，等一切结束，他便不再是永安王了，萧瑟只是金陵城外一座名为雪落山庄的客栈老板，他们相忘江湖，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