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琴丝》湿砚

40、落水

　　一觉醒来，很不意外的是，早已日上三竿。手心湿湿的，我低头一看，枕巾早已湿透……
　　“蕊珠？碧莹？”我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再伸个大大的懒腰，“我起来了！”
　　我自顾自拿起屏风上的衣服按着她们给我穿时的方法照做。
　　“念姑娘，请用！”
　　咦……不对！这声音既不是蕊珠的也不是碧莹的！我一回头，见到的是一个卑谦有度，毕恭毕敬递上毛巾，垂头听候吩咐的丫头。
　　“蕊珠碧莹两个丫头去哪了？怎么换你来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随意地漱了口，在脸上扑了些水，接过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再由着这丫头给我在脸上涂抹。
　　“回念姑娘，蕊珠姐姐和碧莹姐姐昨日就回家了，她们家里应该有什么事吧，才等不了跟念姑娘汇报，让纯柔代为转告。”这小丫头跟我对话时，还是这么恭敬的模样，不行，这样木讷，我可受不了！
　　“你叫纯柔？”
　　“回……”
　　“纯柔！以后你跟我在一块不用那样小心的，我又算不了什么主子，你把我当姐姐就行了！以后，你也可以叫我名字！不用那样念姑娘念姑娘叫的！往常蕊珠碧莹她们俩在的时候，可不拘束呢！”
　　纯柔默默地给我梳头，我从镜子里看清了她脸上的悲伤，与刚刚的卑谦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她的唇被贝齿紧紧咬住，一双皓亮的眼睛哀怨地看着我，似有难言之隐……
　　“纯柔？”见她如此，她应该在宫里很不快乐吧，说不定常常招人欺负……
　　“念姑娘，什么事？”纯柔见我从镜子里看她，她很不自在地微微一笑。
　　“不是说不用叫念姑娘嘛！叫我楚……除了念姑娘这个什么都行！”好险！差一点就自曝姓名了！
　　“奴婢不敢！”纯柔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虽然早就听蕊珠姐和碧莹姐说：念姑娘人挺好，但她们对念姑娘的尊敬，纯柔是看在眼里的，所以……纯柔还是喜欢跟蕊珠姐碧莹姐一样唤念姑娘！”
　　“你们，是，好姐妹？”透过镜子，我看见纯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难道，她们进宫之后感情破裂了？不是我乱猜，宫廷戏不一般都这样嘛！
　　“对呀！我们三个一向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见她故作轻松，我也不便再问。虽然现在就纯柔一个陪着我了，但她若是一直这样木讷，我的日子也不会舒服了！
　　要培养一个活跃一点儿的人，首先要熟！
　　唉！有办法了！
　　“纯柔，咱们去玩儿吧？”我凑近纯柔，故作亲密。
　　“蕊珠姐说，念姑娘还有项活不是要亲自弄的吗？若念姑娘去玩儿了，那……”
　　“没关系！”反正现在我还不想见月宴风那个奇怪的家伙！不过，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念姑娘？”
　　神经一紧，我瞅着眼前突然放大五指，扯出一个抽搐的笑脸：“纯柔，怎么了？”
　　“您，刚刚，发呆了，”纯柔见我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很无语地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
　　原来纯柔这样严肃的女孩，竟然也能被我弄成无语？
　　好嘞！成功迈向第一步！为了让芳泌阁重新热闹起来，我一跃而起，拉着纯柔就跑。
　　去哪儿呢？唉，那有四季莲的地方就不错！我凭着记忆寻路，结果……
　　我望着碧绿的，没有一丝涟漪，空空的一潭水发愣。
　　我找错地方了？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就是这里的啊！对面是一模一样的亭子，有一模一样的花园，开着一模一样的花……
　　“念姑娘可在寻找四季莲？”纯柔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对啊！难道四季莲就在这里？四季莲不是四季都开花吗？昨儿我还见它开着呢！怎么今天……”
　　“那是因为，昨儿下午，皇上不知怎么了，叫了好多人来把四季莲全部清除了，并让种上普通的莲子，说是……”
　　“说是什么？”我心头一慌，不禁急口问道。
　　“说是猜不懂莲的心事，但一年只开一次的莲才是最美的……”
　　是因为《莲的心事》？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我立在岸边，昨儿还是一片的接天莲叶，现在看着这秃秃的湖面颇有些凄凉……
　　“念姑娘，小心！”背后传来纯柔担忧的呼喊，感觉有点怪怪的，刚想回头，背后一股冲力猛地向我冲来，一不留神，扑通一声，我毫无防备的落了水。害的我慌乱中呛了好几口水，我蹬着水，游上了岸，一身湿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一阵微风拂过，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湿衣服。
　　“念姑娘，先穿上这个。”
　　我见纯柔脱了外衣要我披上，她却只着一件单衣立在风中似是有些瑟瑟发抖，心里一暖，我挥开她的手，笑道：“不用了，反正我已经湿了，你赶紧穿上衣服，免得着凉！着凉可不是好玩儿的！”
　　“那，念姑娘你……”纯柔焦急地硬要给我披上，我霸道地抢了衣服按在她身上，鼻子一痒，我转过头，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我赶紧缩回手按着原路奔回芳泌阁，也不顾纯柔是不是在后边追着，再不换衣服，我怕我自己就要着凉了！
　　刚换回干衣服，脑中有些晕沉，不好！我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叫纯柔去弄些姜汤，坐在凳子上强撑最后的清醒，可终不敌困意，只好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梦中，我也能感觉到我的全身一直在发热，喉咙干渴的要命，偶尔额头会冰凉一会儿，但，这种冰凉却让我更难受，一边是体内的热，一边是外界强加的冰凉，睡梦中，我就像煎熬在冷热交替之中，头脑还是一阵晕沉，整个人难受得要命，眼皮重重的，想睁也睁不开，老天，我不会生病了吧？我这么强壮的身体，怎么就因为一场落水而病得那么重？
　　“怎么，还没醒？”
　　谁说的，我醒着的！
　　“回皇上，太医说，念姑娘身体不太好……会，晚一点醒过来……”
　　“那，高烧怎么还没退？”
　　“太医说，只有不停地给念姑娘降温，念姑娘会退下烧的……”
　　“萧……织儿……织儿……”手被一双微凉的大手包住，我的意识开始有点儿模糊，但手上传来的微凉令我的嘴角微微翘起，心里不禁呼喊着一个遥远的名字。
　　“暮归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