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卿卿共白首》水色天青

11、第十一章

　　林隽当那是一句玩笑话，可有人听在耳中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瑶娘高声喊道，“林隽。”
　　林隽立即应道，“哎，来啦。”
　　她转身望向徐卿，“瑶娘叫我，我先去一下。”

　　林隽转身寻着瑶娘的方向，徐卿的目光随着她也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她与瑶娘，遥遥相对，两两相望。
　　目之所及，便是悄无声息的一场交锋。

　　瑶娘从校场将林隽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个徐卿不简单，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林隽不解，更不满，“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徐卿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擎云寨所学的枪法原本并不是枪法，而是一套刀法，上阵杀敌的长刀刀法！
　　那是横刀立马，万夫莫开的万钧之势，那是……
　　瑶娘的目光渐渐沉下去，这些年来，从没有人点破这个秘密，可今天，却被一个姑娘家轻轻巧巧一句话揭开。
　　瑶娘望着林隽，她似乎透过眼前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看到了另一个人，另一群人。
　　深吸一口气，瑶娘沉吟后开口，“林隽，你听我说，你所学的并不是一套枪法，它是由一套刀法演变而来的，徐卿只看了那么短短片刻就从中发现了端倪，这一定有问题。”

　　林隽沉默了。
　　瑶娘只想她平安喜乐终此一生，并不想让前尘往事成为她的牵绊。

　　有些话，有些事，戛然而止。
　　瑶娘柔声道，“这徐姑娘还是……”
　　送走得好。
　　瑶娘早有算计，若是林隽对徐家失了信任，不想将徐卿再置身水深火热的境地，那么瑶娘愿意出一笔钱财，寻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家，人品一定细细查问，也算是给徐卿寻一份好姻缘，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徐卿当真是境遇凄楚的可怜人。

　　瑶娘正想将心中所想对林隽娓娓道来，她以为自己必定能够说服对方，可谁想刚刚突然安静的林隽，此刻抚掌笑了起来。

　　就见林隽一拍大腿，“我就说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光说还不够，林隽一边开口一边比划。
　　“就这招。”林隽双手虚握，仿佛手中有杆枪一般，她向前一横，一个劈砍下去，随后回头对着瑶娘灿然一笑，“就这里，我总是觉得不顺手，老是做不好，一说是刀法，那我就明白了！”

　　她还挺开心！
　　瑶娘只觉得刚刚那些话都白说了，两眼一黑，扶着桌子气得坐下。

　　林隽真是一点也看不出眼色，还兀自感叹，“我习武这么久都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一直以为是我不够熟练，没想到卿卿一下就看出来了，哇，她好聪明啊。”

　　鸡同鸭讲，一派胡言！
　　这要不是自己带大的崽子，瑶娘此刻真想一巴掌拍到她脑门上。
　　瑶娘好气，可有些话还是要平心静气方能开口。
　　她只能板着脸，严肃对林隽一再提点。
　　“你不要被这个女人骗了，被她几句话迷得找不到北，她……她绝不可能是普通富户人家的小姐！”

　　林隽两手一摊，也是无奈道，“瑶娘，你说她骗我，她骗我什么呢？”

　　瑶娘一时语塞。
　　林隽的话她答不上来，似乎擎云寨上下都已经接受了这位徐姑娘的存在。
　　在众人眼中，这是个身世凄苦的姑娘，出身在富贵人家又如何，人生还不是犹如蒲草一般，任人摆弄，半点不由自己做主。
　　若不是林隽将她虏上山来，她便要孤身一人远嫁，还是嫁给一个已死之人，高门大户最是肮脏腌渍的地方，她这样一个姑娘进了那里，将来可能遭遇之事，一想便知。

　　就连瑶娘派去盯着徐卿的那二位，回报也尽是徐卿姑娘安分守己，除了当家的几次带她出门，她从来闭门谢客，只自己一个人安生待在小院之中。

　　她什么都没做过，门很少出，甚至连话都很少讲。
　　现在对林隽说，这徐姑娘生得美丽，最会骗人，别说林隽不信，就是旁人只怕也不会信。

　　想到那张美丽安静的脸庞，瑶娘唇齿微微张合。
　　最终还是让林隽失望了，再开口时，瑶娘仍旧一口咬定。
　　“那徐姑娘，绝不可能是一般人。”
　　“瑶娘……”林隽很是无奈，正要再与对方分辨，瑶娘却先一步抬手，截断了林隽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隽，你还小，你没见过那种人，所以你不懂得，徐姑娘那种人，尤其是她生得那样一双眼睛，就算是我……也甚少见到那样冰冷死寂的眼神。”

　　“眼睛？”林隽被瑶娘语气中满含的郑重震慑，只得反复喃喃低语这两个字。
　　徐卿的眼睛吗？

　　自那日与瑶娘谈过后，接连两天，林隽难得没有再往小院儿跑，没有前前后后跟在徐卿身旁寸步不离，她拉了小谷和自己一起，时时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徐卿。

　　从对方一早开窗，林隽就蹲守在一旁，看对方绾发描眉，看对方梳洗打扮。
　　徐卿实在简单，她一整日里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池塘，窗前闲坐，除了送拎着食盒子拿饭菜给她的小石榴出门，她几乎没有踏出过院门一步。
　　一日是这样，两日也是这样。
　　林隽便也这样守了一日，又守了一日，从白天到黑夜。

　　小谷先扛不住了，月明星稀，最是早睡的好时候，可她却被林隽拉着，两个人一起飞身坐在寨子里那棵很有些年纪的大榕树上。

　　“瑶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你盯了徐姑娘两天了，看出什么没有啊？”小谷打着哈欠，出声询问。

　　林隽单膝支撑着手臂，姿势倒是潇洒，可眉头不展，幽幽叹了口气。
　　“瑶娘说得对啊，真的不一般。”

　　小谷眸子一亮，她最爱四处打探消息，“说说，说说，怎么个不一般，难道这徐姑娘真的？！”

　　林隽遥遥一指，将小谷的目光带到远处，“你有没有发现，她的那双眼睛……”
　　“眼睛？”小谷一听，立刻张望。
　　距离太远了，除了窗前隐隐的徐卿身形轮廓，她什么也看不清，小谷只能在脑海中搜罗着往日的记忆。
　　徐姑娘的眼睛，徐姑娘的眼睛……是哪里不一样呢。

　　小谷没有立刻想出答案，这不要紧，因为林隽那边已经兀自开口了。
　　“你没发现她那双眼睛不是一般的漂亮吗。”

　　小谷本就坐在树上，双腿垂着晃啊晃，脚下踩不实诚，这下好了，林隽一语惊人，直接让她身形不稳，竟然就这样从树上倒仰了下去。

　　不过还好她身手不错，反应极快，将要落地时一个翻身，双手一撑才没有后背着地。

　　就这，就这？
　　她陪林隽守了两天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小谷莫名悲愤！

　　“你们两个，大半夜的，又吵什么呢！”
　　半夜里静悄悄，两个人动静闹得有点大，直接将瑶娘从榕树旁的屋子里惊扰了出来。

　　就见瑶娘一身里衬，只批了一件单衣，发髻都已松散开来，叉腰站在屋门前，柳眉倒竖。

　　小谷还爬在地上，林隽还坐在树上，见瑶娘出来，两人登时老实了。

　　“林隽，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上树了，给我下来！”
　　“好嘞。”
　　林隽乖乖听话。

　　小谷还在为刚刚的事情愤愤不平，她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到瑶娘身边，挽着对方的手臂，学着林隽的语气跟瑶娘告状。

　　“瑶娘，瑶娘，当家的发现了，她发现徐姑娘……”小谷话留半截直接把瑶娘的心提了起来。

　　“发现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瑶娘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只可惜这些都被小谷忽略了。
　　她学着刚刚林隽的模样，嗡声嗡气道，“当家的发现，徐姑娘真的不一般，尤其是眼睛，那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哈哈哈哈哈。”

　　小谷说完放肆笑起来。
　　林隽在一旁看着瑶娘铁青的脸，直给她使眼色。
　　小谷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人正前仰后合，不过马上就被耳边一声怒吼吓破了胆。

　　“好啊，你们两个！”
　　瑶娘怒向胆边生，直接跃身而起，一手一个，将林隽和小谷提溜了起来。
　　左右各一记爆栗打在她们头上，瑶娘厉声道，“还不赶快给我滚去睡觉！”

　　两个人再不敢耽搁，夹着尾巴乖乖做人，老老实实跟瑶娘道别后，飞也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谷是沾着枕头倒头就睡，可今夜对有些人来说，注定难以入眠。

　　瑶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整个擎云寨，满打满算下来，没一个靠谱的家伙，万事还是得待她亲自出马。

　　林隽也没睡，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
　　她清瘦窈窕，身姿曼妙，可就如瑶娘所说，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还要数她的一对眸子。
　　如山涧溪水般清冽，如寒潭古井般沉郁，如星如月，如磋如磨，让人望过一眼，便藏入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瑶娘为什么会忌惮这样一双眼睛呢。
　　林隽想不明白。
　　“哎，算了算了，不想了。”林隽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她闭上眼，徐卿的身影依旧清晰，她不知何时，越来越……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