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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作者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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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自然界立法。
在第九世界驻第七世界的研究所的大门前,三个第七世界的孩子正在讨论着这个命题。
“人是喜欢规则的动物,所以会从无规律的自然界中去找寻规律——数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等,都是在从感性经验中归纳出规律,也就是我们称为理想判断的东西,这就是自然科学。”
初听到这些话的人都会感受到极致的震撼。
“无数理论都有一个进化的发展阶段。最简单的就是物质理论,人们先是认为世界由水、火组成,后来是四大元素,东方是五行……再后来是提出原子理论,这一直到近代才被人应证。在确切找到原子前还有分子等等。‘规律’一直在变,有时是推翻前人观念,有时是对前人进行补充说明,但能看到的是‘规律’一直在变。”
我插话道:“经验主义认为感性认识才是靠得住的,色香味之类的才是直观可靠的;理性主义认为理论分析出来才是可靠的。可你们看吧,无论是‘眼见的’还是‘脑子想的’,都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这里面又是辩证。”
“我知道你是辩证爱好者,你先闭嘴。”伊萨克说我,又开始和鹿玲显摆,“有人说,万物的规律一直从在于自然界中,在人类存在之前它们就存在,亘古不变……其实反过来说,如果不是人去把它们归纳出来,自然界就是自然界,何曾有过什么法则?”
“虽然你是在反对科学,这让我感到气愤。”鹿玲说道:“不过按照这样的逻辑,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吧。比如狭义相对论是宏观相对论的一个特殊情况,那么是否可能存在,我们现有的许多理论都只是在特定情况下的狭义理论呢?”
“有这个可能。”
“那么‘1+1=2’只是我们世界的一个特定情况,或许在这宇宙中的其他地方,1+1可以等于其他答案,可以是任何答案……这就又回归到了混沌理论。”
“是的,如果按此推论的话,自然界从来没有法则,只是人类为自然立法。所以也不存在有一个造物主按照各种规则和算法、编程语言设定了各个世界,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最优世界’。”
“但这样不好。”她说着低下了头,“这样不好。”
“为什么?”
她红着脸说,“或许是,因为我有信仰吧。”
“啊!?”我和伊萨克同时惊讶。
一个从小经受科学思想教育的女孩子竟是个教徒?
“我不喜欢混沌理论。”她红着脸,“是的,我不喜欢。那样的话世界太悲观了,我或许真的就是动物,一个喜欢规则的动物,一头温顺的母羊之类的。我心中有信仰……那样的话,日子会简单一点。”
我们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最后还是研究所的人走出来,那是个穿着格子衬衫和松垮花裤衩的男人:“你们三个学生还进不进来了?”
我们这才跟着进门。
这男子颇为浮夸,还戴着墨镜,让我想起艾尔德里奇教授,似乎也戴眼镜,喜欢戴眼镜是科学界的流行吗?真奇怪。
他领我们到食堂,指着就让我们进去:“你们平时在这个食堂吃饭,隔壁是军队用的食堂,不要过去。”
一来就让我们吃饭?
“不然呢,都什么点了,走走走。”他带我们一起进去吃饭,“你们一定会对这里毕生难忘的。”
我们一开始并不理解他的意思,直到我们走入员工食堂。
各类的美食以自助的形式铺展开来,烤肉、刺身,以及我们在平时生活中绝看不到的菜品。
鹅肝、龙虾、香煎小羊排、老虎蟹、甜虾……最吸引孩童的还是各式各样精致的甜品。
“这些是什么?”伊萨克问我。
我们的眼睛都直了,鹿玲还有些矜持,我们俩都跃跃欲试起来。
“就是甜品。”那个带我们来的男人不屑地扶扶眼镜,“等两个星期后你们吃多了也就腻了,做得好看而已,口味也就那样。”
一名穿着衬衫裙的女研究员弯着腰在看那些颜色鲜艳、造型可爱的甜品前,喃喃自语:“我是吃提拉米苏味还是巧克力,啊啊啊巧克力最好了!但热量好高啊好罪恶啊……”
我们当时还不理解她的意思。
“好了,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不用客气,都是自助,再见。”那男人对我们几个说完,竟然走了,也没什么客套,竟然就走了。
这在我们三个从加德纳受绅士教育长大的孩子实难理解。
既没交代我们之后由谁接管,也没说要找谁报到。
伊萨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说这里是自助?”
我点头。第七世界不流行自助餐,就算有,统共就规定的那几样食物,有什么好摆开的。
“那我们开始吧?从哪里开始?”
这时旁边甜品去的全息AI服务员殷勤地和我们介绍:“来尝尝这道波尔多迷幻雪芭球。”他手上出现了一个示范图像,先是点燃了一边的一盆火油,然后浇了上去。
“请放心食用,这是可燃草莓酱。”
在火焰燃起之时,原本的单色球迅速融化铺开,却在下一刻变成了一束各类花卉的花束。
“啊!”我们惊叹起来。
“这是翻糖。”AI说道,“里面还有更多翻糖的甜品,请各位客人敬用。”
我们对这糖做的花移不开眼。
“要不要尝尝?”
大概是因为饿过一顿,食物便显得格外美味。
这像是打开了我们新世界的大门。
随后的一个小时里,我们从甜品区吃到了主食区,从前菜吃到了汤,从饮料区又吃回了甜品区。
餐厅里几个路过的研究员看我们像看怪物一样,就像好好的餐厅突然闯进了几头扫荡的犀牛。
我发现他们都吃得很少,问一边的AI。
“哦。”这是个男性形态的AI投影,却做出了西子捧心的动作,“研究员们都吃得很少,即便我们更换着菜单,这真是让人伤脑筋。”
对我们来说是盛宴,对他们来说天天这样便没什么心意。
“什么?为什么不吃?这里是天堂。”伊萨克说这话时嘴里还塞着芒果排,此刻也早忘了要顾及吃相,“天呢,我前十二年吃的是鸟食吗?这才是真正的食物啊!”
鹿玲问AI:“为什么这里的食物如此不同呢?”
AI很奇怪:“食物不正应该这样的吗?哦哦哦,那是因为第七世界的饮食有限制,但在其他世界,饮食是一种文化。”
“饮食还能成文化?”
这在我们看起来不可思议,食物难道不是为了保证人生存的最低需求吗?
在我们意识中,食物之于人就像给机器加燃料。
AI解释说:“驻扎于第七世界的第九世界科学家是两个世界顶尖的精英,为了使这些精英舒适工作,利维坦公司后勤部参考了九大世界各系名菜,每天选用万余种食材,繁复工艺平均在十道以上。如此追求卓越品质,只为更优秀的你。”
“……”
这后面显然是设定好的广告词了。
“也就是说是为了安置第九世界的人,才弄出这样一个食堂。”鹿玲思考起来。
我不由觉得她细心,当我们都还沉浸在感官享受中的时候,她先察觉到了不同。
“那隔壁军部的食堂呢?”我问:“同样生活在此,他们没有福利吗?”
AI露出了一个冷漠不屑又鄙夷的表情,高高扬起下巴,“别用那种第七世界粗糙的饮食来和本餐厅相比,这简直是侮辱。他们又不是研究人员,只是保护研究人员的军人而已,当然要严格参照第七世界标准。”
不但如此,军队的饮食指标比我们第七世界普通平民还苛刻,这时代智能化程度早就很高了,能做到为每人量身配备菜谱:按照每人体检数据,配备最适合此人的菜谱。每天还必须全都吃完,饱了也要硬塞下,饿了也不能多吃。
不知是何时人们有了这样一个观念“能吃就代表身体好”,一个人饭量下降就代表他衰老的开始。因而到了军中,没人浪费饭菜,为了说明自己没老,许多干部都被迫维持他们二十岁时候的饭量。
我们毕竟还有收敛,这顿饭吃得我们心满意足,却又不敢放肆,十几年的习惯使然。总觉得做完一件事,后续就该有人叫我们做其他事。总有人应该管我们。
然而事实上,一直坐到晚餐结束上夜宵,依旧没人管我们。
“他们是不是忘记我们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伊萨克看着夜宵的烤串,又流口水了,“以前看古书总说‘炸物’,据说炸鸟是最好吃的,炸鸡皮是最好的。”
“太晚了,我们的饮食规范中,夜宵是陋习。”鹿铃说道:“这个点我们应该睡觉了,应该马上会来人吧,被看到了就不太好了。”
“怕什么,他们也用夜宵,为什么说我们吃夜宵是错的。”
我说:“应该等不到人来了,都这个点了……我估计,就是不管我们了。”
“怎么会?”他们都很惊讶,“要么你联系下艾尔德里奇教授?”
“他一般十天半个月才回复一次。大概这里都这样吧,派谁出来应付我们几个孩子,对他们的工作而已都是打扰。”说着,我去问AI,“我们晚上住宿怎么安排?”
AI道:“已安排在C区801至803的三个单间,请问您现在要就寝吗?”
“不!”伊萨克抢着过去说,“我还有鸟串。”
我们都有些无语。
我去问AI:“研究所对我们三个有什么安排吗?为什么没人叫我们去报道?”
AI说道:“因为这是资源浪费,你们人到了,系统就能比对出你们的身份。至于第一天,你们也没安排活动,介绍环境和料理生活的事能由系统去做,又何必去浪费研究员们的口舌?”
“照这样,难道我们这两周的实践都是系统来对我们培训的吗?”
“并不是,系统无法胜任后续需要高级别指令的工作,就寝时间已到,提示各位少年们应该就寝了。”
我们条件反射以为这是指令,可后来随着我们对研究所越来越了解,才发现这真的只是一句普通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