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90、混沌理论

　　《狼少女与七个骑士》共有21个结局，除了每个男主共两个结局（he和be）外，还有普通结局，还有二周目sp男主，还有各个特殊结局，成为将军、成为女帝，很符合那个时代少女们的流行文化。

　　我们开始讨论哪个结局才算是一个“最优”结局。这个问题在各个年代，甚至不同人，或者同一个人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回答。

　　那一段时间我沉迷于研究事物的因果，混沌理论之类的东西。最经典的当属蝴蝶效应和一个万年前地球纪元的电影《罗拉快跑》。

　　一个红绿灯，一个急刹车，就能导致人物的不同命运。

　　后来我又看了许多相同题材的电影，似乎那段时间的电影作品都青睐于混沌理论。比如《忌日快乐》，一个被变态杀手盯上的女生无数次度过她死的那一天，通过不同的抉择最终找出杀她的真凶。

　　类似于这样的理论似乎想展现给我们一个道理：似乎生活中每个小节都能影响到事件的结局。

　　但也就是这样很容易出现一些荒谬的结论，比如某男子打光棍是因为他二十岁的时候乱闯了一个红灯，某女子得乳腺癌是因为年幼时吃了一块口香糖……这样的结论既是荒谬的，也是毫无用处的，也没有规律可言。

　　这一天我躺在草坪上，用书遮挡住脸，耳机中传来一首叫做《太虚鸟与机械师》的歌曲。

　　歌曲说的是一个不断轮回拯救世界的人的故事。
　　一次、两次、百次、一万次，主角一次次去改变选择，一次次却又失败。

　　黑乌鸦告诉我要不听地赛跑，一次次地轮回改变，才能拯救世界；白乌鸦告诉我，我什么都不能改变……

　　突然眼前的天亮了。

　　我被阳光刺痛眼睛，慢慢适应过来，看清那个人影，有些惊讶：“加西亚？”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他捞过我的书，“《蝴蝶效应》？”

　　我眼前还一片红绿雪花，慢慢撑起来。

　　“听伊萨克说你最近在看理性主义的书？”

　　以理性思想来思考世界，认为世界可以通过理性认知，即为理性主义，也就是唯理论派思想。
　　无论是钟表匠还是最优世界理论，都是在用理性去分析世界。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很喜欢和加西亚讨论。他的思路很清晰，此时正需要一个思路清晰的人来理清思路。

　　“唯理论的东西……”他有些嗤之以鼻。

　　又问我：“你还在看混沌理论的东西？”

　　“是的。”

　　“混沌理论是最没什么研究意义的。”

　　“啊。”我说道：“这样说太尖锐了吧，就算不认同，也用不上这样的言辞犀利吧。”

　　“好吧，就这么说，假设一只蝴蝶翅膀真的引发了一场风暴，我假设这件事为真，但它有什么借鉴意义？能得出什么规律性的总结？没有，对吧。”加西亚说道：“你能证明这只蝴蝶引发了一场风暴，能证明每一只蝴蝶都能引发风暴吗？”

　　我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某一个红灯能导致男女主的悲剧结局，但不等于每个红绿灯都能给人带来悲剧。”

　　混沌理论就是找不出规律，说不清原因。混沌，即是没规律。既然没有规律可以总结，那就毫无意义。

　　“我们能假设某人早上起来晚乘一班车，然后导致他遇上了车祸；也可能就因为乘了后一班车，他在这班车上认识了上司的女儿，坠入爱河，因此飞黄腾达……你不能判断影响你的‘蝴蝶’会给你带来风暴或者是幸运。即便在你身上能得出既定的答案了，也没有任何推而广之的意义——不能因为一个打工仔误乘班车认识上司的千金飞黄腾达了，就告诉每个打工仔，上班时都去晚一班班车。”

　　说穿了，混沌理论最大的意义就是告诉我们世事无常，事物是不可控的——既然事物都不可控，也都不讲道理了，也就没必要去研究这个理论了，反正本来就没道理，没道理了还想找什么规律。

　　“这就是休谟的哲学思想。就说那个农场主与鸡的故事，鸡以为每天十一点喂食就是宇宙规律，它体验到的只是这一天十一点被喂了食，因而判断十一点必然要被喂食，它的依据是什么？是过去无数个‘十一点被喂食’。它只能推断将来，明天十一点有极大的概率被喂食，而不能将此当作是一个必然事件。这只是个概率的事，而概率你应该听说过是这个世上的‘第三类谎言’。”

　　我对数学并不如加西亚这样有天赋，却喜欢一些应用的东西，比如说概率论。所以很快理解了他的玩笑。

　　世上有三类谎言，谎言，该死的谎言，还有概率论。
　　这句话可见人们对概率论持有如何调侃的态度。

　　混沌理论说的也可以说是概率，某只蝴蝶的翅膀有可能引发风暴，也有可能带来丰收。

　　我说：“早想通它说的是概率，我就不会纠结了。”

　　少年与我一同笑了起来。

　　“其实休谟的理论对于我们这些后人开始最大的意义是……”加西亚说道：“那时候谁都不觉得地球有一天会毁灭。”

　　“这在我们现在的人来说不可想象。”

　　“是的，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教训。可当时的人类是真的以为地球会永恒不灭，几亿年的时间，对于整个人类可能存在的时间来说确实是永恒了。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地球怎么可能会毁灭呢？可能等人类灭绝，地球还依旧运行着，”

　　“我们现在的后人就知道，寿命预期多少不等于实际多少。就像人类预期八十岁寿命，但有些人出生就夭折了一样。”

　　那时的人以为大地是永恒的，不知道毫无节制的枯竭本星球的资源，最终导致了星球的早夭。
　　作为后人，我们现代的人已经吸取教训。在茫茫宇宙中找到一个位置合适的星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而我们称我们所依存的大地为“母星”，如同爱戴母亲一样地守卫她。

　　“当时的人类体验到的只是地球日以继夜地公转自转，四季流转，一年接着一年，他们体验了几千稳定的地球，就认定地球就是该永恒自转公转。”

　　“体验得再多，也不能就此顺推下去，哪怕概率再大。”我却有感觉到了一个新问题的浮现，“如果这些说的话，那有什么是肯定的？有什么是确定的？知识和世界都成了不可知。”

　　“世界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是，本来无一物。”加西亚说道：“只是因为有了人的心灵，是人类给世界加上定义，是人类一定要从万事万物中提炼规律——或许真如你所看的混沌理论，混沌才是广义的世界，规律只是狭义的特殊现象。”

　　“就像我们生活中的力学三大定理，只不过是我们这个星球上能存在的事，对于整个宇宙，它只是个特例。”

　　但是又说到本来无一物，又说到六祖与神秀之辩。

　　“世界是心的反应，你有什么样的思想，世界就是怎么样的。”

　　“太唯心了。”自从进了八院之后，我更是相信这世界上客观存在的事物，并不喜欢这种唯心的论调。

　　世界怎么可能因为人心怎么想它就变成什么样？我认为苹果是方的，它就能变方的吗？

　　“你认为这唯心，那么异能本来就是最唯心的东西。”

　　我笑了，“所以我一直弱于异能。”

　　“你真的觉得自己完全客观唯物吗？那你对于‘无效化’的想象是什么？这难道不也是观念？”

　　“……”

　　他笑着看向我，“看吧，你个小骗子，你说你是个唯物论者。你要真的如你所说一样，你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了。”

　　我怔然。

　　“这大概就是……人无法完全客观的吧。人的一切经验、感受都是色声香味触，因外物刺激，在心灵上有了对世界的投影。”所以绝对理性这种事，人是做不到的。

　　“能够以理性看待事物的只有上帝。”加西亚说道。

　　“……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都去找上帝。”我嘟囔道。

　　“所以才说是天父呀。”

　　“可我不是教徒。”

　　“对东方人来说，神佛也是一样的吧！反正那些是人做不到的，人是通过感觉经验来认识世界的。”

　　“你不能说感觉到的就是世界，没感觉到的，用理性推出来的就不是世界，比如说宇宙其他角落中正在被黑洞吞噬的星星。”

　　“你甚至不能说感觉到的就是世界。”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真的已经很久没这样轻松过。

　　“不要再说了，再说就像绕口令了。”

　　加西亚坐过来，问我近况：“最近就忙这个吗？”

　　“就是想想明白点事。”我说道。

　　“已经三月了。”

　　“三月了？那么快？”我感觉还像是冬天。

　　“你这是傻了吗？每天交作业都写日期的。”

　　“啊？我只是不觉得像这个季节了……”

　　加西亚有些无语。

　　“好了，别一直说我，你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大忙人？”清澈而明亮的眼神流转着笑意。

　　我发现他似乎又长高了，更显修长俊朗。

　　“三月了，马上就又要辩论赛了。”他说道：“我这次会单独分出来，这样我们一起组队好吗？”

　　他是那样的诚挚而认真。

　　一时不忍心去拒绝。

　　我确实在疏远他，我不能让那些人在审核我这个商品的质量时，认为加西亚对我造成了不符合他们要求的影响。
　　在我还没有力量反抗前，我只能选择不连累。

　　可加西亚此时的眼神真的让我不忍去拒绝。

　　他一直让我觉得亏欠良多，让我无法割舍。

　　当我们在同一个班的时候他从没提出过要和我组队，或许是尊重我的独立性。所以着难得的要求，更让我觉得心生不忍。
　　甚至这一刻我幻想过，如果就任性地答应了，又会发生什么？

　　一时现实的冷酷将我惊醒。

　　即便我也默默不主动与组队，成为班级被剩下的人落到整个年级里，我和加西亚也不会再重组到一起。
　　他们不会容许我们这样任性。

　　“抱歉加西亚，我和班里的人已经约好了。”

　　他有些生气了，“你不是连月份都记不得了？和人说好什么了？”

　　“是去年就说好了。”

　　“去年就说好今年的事？”他讽道，一边站起来离开。

　　“加西亚！”我看他是真的生气了，急忙去拉他。

　　“松手！”

　　我坐在地上，他被我拉着，想要甩开，挣脱了几次，到底还是没用力。
　　或许是怕我受伤，自那件事后他的脾气真的改了很多，如果是以前的加西亚是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

　　“好了，服了你了。”他泄气道：“你还想怎么样？”

　　“我……”

　　心口堵得发涨。

　　“虽然不能一起参加辩论赛，但我们能一起过五朔节吗？”

　　我小声道。

　　他的表情终于缓和了，“难道不是本来就一起过的吗？”

　　他看我表情还有些难过，反倒是来安慰我：“好了，不就是一桩小事，我们就算一起落单，也不是一定就能分到一组里。”

　　“我不想看到加西亚难过，我……不想再欠你更多了。”

　　他拉着我的手一时顿了下，旋即又对我灿烂地笑道：“反正你已经欠债了，多欠一点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