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143、公主

　　随口说道：“过两天第九行星的人也会到，住处就安排在我们左近。”

　　我也松了口气，他还是挺会看眼色的。要挑明了我为他说话来谢我，才该叫我头疼了。

　　也顺着他的话，“第八世界还是不来人吗？”

　　马克西米兰也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第八世界每次都这样，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会不会来。”

　　第七世界与第九世界结盟，这中间还夹着一个第八世界。试想两个行星通讯、航行，都要从第八世界的轨道上经过，第八世界的态度就微妙了起来。
　　不知幸与不幸，第八世界的基本国策大致四个字总结“闭关锁国”，即他们既不想干涉星际事务，也不想外星来干涉本星内务。

　　“时间短了也就算了，闭关锁个几百年，科技水平和外面都脱节了，毕竟其他几个星球来说虽然发展有快慢，但科技水平是在互相交流竞争中促进的。”马克西米兰摇头：“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道落后就要挨打。”

　　我说：“打仗必有好处，这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就第八世界这贫瘠资源的，别的星球浩浩荡荡带队打过去，得到的战利还不够付这路上的能源消耗。做殖民地？那还是帮着当地老百姓重建秩序走向现代化进程了，当外星大军都是去做慈善的吗？”

　　马克西米兰也笑了，“嗯，难怪它们闭关锁国了几百年都没人打。也希望它们别中途被勘测出什么珍惜矿产，否则这份和平真不能保证能存在多久。”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无论是卫国者还是战士阶层，心都是黑的。没有什么绝对的善良。
　　国与国之间正是如此，争斗是为了利益。

　　一说到第九世界和第七世界的结盟关系我就觉得糟心，就马克西米兰的态度就能看出，我们从小都是唱着“两个世界友谊永不倒”洗脑着长大的。像他这样不明真相的大多数人还为了这段“友谊”而觉得骄傲，觉得是两个完美世界的互利互惠。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
　　第七世界不过是第九世界的一个实验场。

　　一直说太空流亡纪元里，那些疯狂的科学家直接以贫困百姓做人体实验是多么惨无人道的行为，可我们现在整个世界都在被做人体实验。
　　想起那一具具被放在冬眠设备中运出的实验体，原来冬眠就是为了方便太空航运到第九世界。

　　表面上看还是个“理想国”。

　　我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马克西米兰被我吓了一跳，“陆你怎么了？”

　　我冷静了下来，装作只是被第八世界的笑话逗笑了，“没什么，就觉得第八世界真有意思。”

　　即便觉得讽刺却还是要隐瞒下这段真相，否则怎么办？抖开真相，和第九世界开战？我们世界打不打得过是问题，核心科技人家从未向我们开放过。开战后会不会被其他行星趁虚而入？要知道这是个多行星的星系，第九行星在最外围，要趁虚而入大概还是会找着路途近的第七行星来，而我们第七行星可不是第八行星那样资源贫乏。
　　再到最后，假设这一切都顺利度过，战争胜利了，第七世界要重建秩序，谁来重建这个国家？靠武装力量？刚说了人家第二世界“马上可以得天下，马上不能治天下”，就轮到我们自己去想，赶走了“那拉”之后，我们想建成的是怎么样的世界？

　　能怎么办？在什么事都做不了准的时候，只能死守着这个秘密。而这样的选择即意味着，我也与“大魔王”同流合污。

　　略过这些，我继续刚才的玩笑话，“真想去看看第八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连外放出来的宣传片都少。”

　　马克西米兰道：“就连旅行家都略过那里，你有看到过写第八世界游记的吗？谁要能写一本估计能在全星系发财了。入关严格不说，就没有民间获批的。因公过去的也有被打退，好不容易入关了，身上所有设备都要被没收，回去也不还的那种。我估计那些乡巴佬就等着有外星人过去给他们派新式玩意儿呢。”

　　不止这些，就算搜完一遍，放人进去了，如果这个外籍人在第八世界有任何被怀疑的可疑举动都能当场拘捕。
　　路途遥远，这些被公派到苦地方去的也不至于是什么大人物，都是被当炮灰的。最多祖国方面多表示几次“抗议”——对一个闭关锁国的世界来说，外面的人要抗议就抗好了，反正他们也听不见。不服气就打仗，这就又要说到成本了，划不来。

　　“那地方有什么好看，落后了几百年的，物质又匮乏，都开始文明倒退了。”马克西米兰道：“你听说过三十年前有个第四世界的军官过去公干，然后被当地土著部落扣留，第八世界就报了个失踪。其家属在本国不断抗议，三十年来不曾放弃……后来大概是遇到贵人了，出面去调解，这才找到当事人，已经被土著部落当‘人种’服务女酋长几十年了。家属当然想要接人回来，结果那边的孩子们也声称自己有权，不但如此，按照第四世界的法律，这些与军官有血缘的好有十一二个孩子都有对他在第四世界的财产有继承权……吓得军官原本的亲人都不敢再提什么接人了。”

　　真是一地鸡毛。

　　“反正这件事曝出后就更没人乐意去第八世界公干了。”马克西米兰道：“不提扫兴的第八世界，听说明后要我们去接第九世界的人。”

　　“我们？又不是迎宾小姐。”我心里有事。

　　“只是作为同盟方，这不挺正常？”他还觉得奇怪了，“两个世界本就联系密切。”

　　我提醒自己不要露出心事，“去就去了。”

　　奇怪的是第二天开始就叫我们打理形象。

　　重新修饰后，换上礼服，造型师拍着手：“陆先生这一身真是精神焕发。”

　　霍尔竟然也在一边打量，评价：“是挺不错，到底是少年人。”

　　这叫我听了更不自然了，就跟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贵宾犬头上再丝带打个蝴蝶结。

　　造型师更谄媚地笑着建议：“陆先生，您……这耳钉不太配。”

　　他意思是让我取下，只客气等着我自己说。

　　我轻抚耳垂，那里是只冰蓝色的耳钉。

　　“这材质不太好，不符合您的身份。”见我不应，造型师只好腆着脸说，“您看，要不我帮您换一副耳钉？”

　　“不用了。”我说，“只是很小一根耳钉，不影响整体。”

　　他欲言又止。

　　“放心吧，这样的细节，没人会看我看得那么仔细。”
　　事实上除了自己，社交场合上谁会认真看别人造型去，都在可着劲的让自己出头。

　　霍尔做了个手势，造型师便不说话了。

　　*

　　也就在隔天，第九世界的飞船终于进驻。

　　舰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他们的秘书官，和我们的秘书官接洽，顺带向霍尔少将问好。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回头看了眼我，秘书官一脸了悟地也跟着看了我一眼。

　　不一会儿就是对方的领队带人下来。

　　那是一位中年胖胖的女士，人不高，穿一身正式场合的女士套装，圆脸便显得慈祥显得好脾气。可这台面上的人，表象都是不能作数的。
　　双方互相问候过后，因不算特别正式的场合，第九世界参赛的少年们也陆续下来，双方的参赛选手们也都互相握手。

　　“我们是兄弟联盟，愿我们的友谊长久。”场面上套话引得在场所有人热烈拍手，我却看到有几个第九世界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心想少年人果然都是一样的，谁都不服这些老生常谈。

　　胖女士说完套话，像是很惊讶地问：“小琳呢？还没下来？”

　　这时候顺着她的目光，大家都往回看，就见下行的扶梯上一黑发黑眸的少女穿着黑色蕾丝裙下来，高跟马丁靴，身边一只敏捷劲猛的黑豹，很有蒸汽朋克的感觉。
　　半高空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脸蛋小巧精致，白皙却没多少血色，眼中冷漠一片。

　　“这孩子。”胖女士还温和地假笑，一脸慈祥地走上前把女孩子牵过来。

　　“这孩子就是李家的嫡女。”她介绍道。

　　这样的说法显然是第七世界之外的，嫡庶礼法都是世家世界的产物。
　　李家是第九世界的四大家族之一，四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家风家规，例如艾尔德里奇教授的家族这样给孩子的命名法，李氏也有自己的礼法。区别于第九世界的正规法律，这样的家族宗法其实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但在实际操作中，第九世界的宗法能直接在宗族中决定一人生死，而法律遇见这些世家大族只能眼开眼闭。

　　李氏的嫡女，确实能算得上第九世界的一个小公主了。

　　霍尔也和这女孩打了招呼：“李小姐。”

　　黑发女孩只是矜傲地点了下头，果然很公主。
　　她身侧的黑豹倒是懒洋洋在一边躺下，似若假寐。

　　照例接下来就是两方参赛的少年打招呼，我不想触这位看着就不太好相处的小公主的霉头，一时回头，却发现身边的同伴们都把自己给闪出来了。
　　这些人！

　　不等我也找个时机往后溜，霍尔看到我就招呼：“陆知新。”

　　都已经点名了，只好大大方方上前。

　　“这是我们世界有名的天才少年。”霍尔也引见我，简略说了我的事迹。

　　我心想昨晚做常规训练你踹我屁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这时候给我脸上贴金，真像是相亲了。
　　腹诽一阵，对着人家姑娘，还是绅士地问候。

　　“你就是陆知新？”

　　少女的声音清脆并不难听，不客气却是明明白白的。

　　一时两边都有些落面子。

　　胖女士欲张口，女孩一个眼神瞪回去她便闭嘴了。

　　我说：“是。”

　　“原来就是你。”不知为何她嘲讽意味这样强。

　　我微抬头，这是一张美丽而带着生气的面孔，个性、叛逆，与我曾经接触到的所有女性都不同。此时不知为何那双明澈的眼睛正带着似怨似怒的神色看着我。
　　不由得就被这眼神一震，实在不明白为何。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不打扰你们下榻。”霍尔解围道。

　　胖女士也这么顺着梯子爬，“都收拾一下走吧。”

　　我直起身想退一边，照例这种场面应该女士先伸手男士才能握手，既然对方这样不客气，想来也不会执行这套礼仪，我便想退回去。

　　也就在此时对面的少女拉开随身包，拉开瓶盖直接一瓶液体泼我脸上……

作者有话说

　　公主：渣男，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