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罚》唐进宝

6、第二天

　　深更半夜里，女孩子独自打车前往郊外本身就不算是具有保险的事情，更何况唐淳从没有过安全感。以前耳朵听不见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超过晚上十点回家，即便是工作上超负荷的东西她也要坚持按时回家，公司，出租屋，超市三点一线日复一日生活。

　　“怕什么，有本殿下在，上车。”陈安阳鼓励她。

　　唐淳抽出片刻后：“嗯。”

　　“去哪儿啊，小姑娘。”司机是个发型留着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他特地透过后视镜格外观察唐淳，嚯，这姑娘个子真够高的。

　　唐淳：“去五里坡。”

　　司机启动车子，边调导航边对唐淳说：“五里坡那边不是风景区，可以说还挺山郊野外，就是白天我也很少碰见要去那边的乘客，现在从城中心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是回家？”

　　唐淳哪儿知道陈安阳去五里坡是做什么，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不想去那种地方。一个是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唐淳很少自己独自前去，再有个是唐淳也没有完全信任陈安阳。虽然她还不能认为陈安阳有害自己的理由，但他高低是个神仙，神仙看凡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保不齐他过几天要飞升或者脱离自己，就一指头弄死她也未可知。

　　司机的话比较啰嗦，他继续跟唐淳聊天：“五里坡那边啊，以前原本是要选做开发区的，开发规划方案都写好了，卖地的事情呢政府也着手准备招标，结果有天哐当空降个什么高端风水大师，绕五里坡那几座山是左勘探，右测量，上边看风水，下边看矿藏，最后好端端的开发计划悉数泡汤，不知道坑了多少开发商。你说奇不奇怪。就离谱，邪门。”

　　唐淳听司机跟自己聊得那么兴致盎然，她也不好不接话，就随口问句：“那行政人员也听那风水大师的话，说不开发就不开发了吗。”

　　“小姑娘你年轻啊哪儿知道风水上的忌讳，越是大项目月忌讳这些个。后来啊，圈子里就传开了，说五里坡，有大凶。轻易碰不得。五里坡附近的山啊水什么的近百年都碰不得。”

　　唐淳问：“大凶是指的什么。”

　　司机笑：“还能指什么就说是片凶穴。说那里有什么古时候传下来的宝藏，也有说那里有某个年代某个亡国的将军冢，也有传是皇子的墓穴的。总之越传越邪乎，谁也说不准。后来嘛五里坡那片方向去的人也少了许多。今天要不是我挣得少，大晚上的，我也不会拉你这单。”

　　“说实话，做我们司机这行的难免爷不忌讳。哎，听新闻说了吧，凤祥天地那边大半夜暴雨天气里跳楼自杀一个女的，好家伙，尸体拖去医院停尸间，第二天就凭空消失，说眼睁睁在监控视频里，跟开水挥发似的蒸腾消失，那视频，可逼真了。”

　　唐淳愣神：“啊？我，我没听这件事。”

　　“开什么玩笑，网络上都传疯了小姑娘你不知道？”司机不相信唐淳的话。

　　唐淳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专心开车吧，夜里视线盲点多，你慢点开。”

　　“害，我开车多少年了，这点儿路还不算什么。”

　　陈安阳温声在她耳边说道：“别怕。也别跟他废话，你闭上眼睛睡会觉，有我在。不必多担心。”

　　唐淳深呼吸，放松姿态靠着座椅后背慢慢熟睡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被人喊醒。

　　“姑娘。到地方了。前边有几家旅馆你去看看。”司机好心道。

　　唐淳从裤兜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钱递给他。

　　司机说：“差三十。”

　　“嗯嗯，对不起，我没听见，睡迷糊了。”唐淳忙补给他。

　　下车后唐淳站在街边朝左右两头望了望，郊区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视线所到之处给人空旷寂静感，夜空里恍似划过一阵鬼哭狼嚎。唐淳不寒而栗，她加快脚步往旅舍那边疾走，此刻街上除了ATM还在营业，其余店铺无一不关门抵户。

　　“别敲了。即便你敲开门人家允许你住，你敢住吗。”陈安阳问。

　　唐淳听到陈安阳的声音长吁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刚才一个人我都快被吓死了。”

　　陈安阳：“我以为你不害怕呢。”

　　唐淳抹抹额头的细汗：“怎么会。我心脏跳动得很快，你听见没有？”

　　陈安阳：“嗯，确实很快。”

　　唐淳问：“今晚不住旅舍，那我睡哪儿，总不至于真沦落到睡大街的地步吧。”

　　陈安阳：“你现在身份不便，派出所没调查清楚之前你无异于是个死人的存在。再说你证件带全了吗，就敢住店。”

　　唐淳点头：“钱，证件，钥匙，不都是随身携带的东西吗。”

　　陈安阳扶额，说出自己的推演：“东南方，五百米高的山林里有个歇脚的庙观，我们去哪儿过夜。”

　　唐淳诧异：“东南方，山林庙观？你确定我能在那种地方住下？”

　　“可以。”陈安阳说，“走吧。”

　　不仅是说说那么简单，当陈安阳说走时唐淳的身体已经像是得到指令般，不由她做主朝着陈安阳指的方向转身迈步。今晚月亮极圆，极亮。就算不照灯也看得见地上的路，还看得特别清楚。好久没看过这么洁白明亮的月亮了。

　　唐淳极为不情愿也痛苦道：“你真蛮横霸道。做太子做习惯了。可我不是你的奴仆，你不准这么不尊重我。”

　　陈安阳笑，没说话反驳她。

　　初入羊肠小道前，道路还勉强算宽敞，至少有车轮轧过的两条清晰可见的老轨痕迹。可越往前走道路越狭窄，路两边的毛思草半人高。夜里风露重，唐淳的小腿几乎快被打湿透了。她身体被旗杆穿过碗大的洞，痊愈没太久，现在爬山穿道一小会儿就累得不行，扶膝喘气。

　　陈安阳悄然问：“你没事吧。”

　　唐淳摆手摇头：“我，我。”

　　陈安阳：“你没事？”

　　唐淳：“我不行了。”

　　陈安阳安慰并且劝道：“再坚持个把时辰，以你目前的体力我猜测天亮之前你绝对能爬到那座庙观。”

　　唐淳听他说这句话，啪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汗：“天亮才能爬到山上去？你杀了我吧，我不走了。”

　　陈安阳见唐淳当真泄气，一点精神气都提不起来，不仅如此她消极怠工的情绪陈安阳早已经感受到，变威胁道：“本殿下问你，你走不走。”

　　唐淳摇头：“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陈安阳：“你要是不走，我就招鬼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