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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白菜王贤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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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太一看王贤敏这可怜样,勃然大怒,对着阮二妮就是一通喝骂!
“你这个刁毒的媳妇,这是你家里的闺女,不是你家里的丫头,你看把孩子糟践成啥样了!旧社会俺爹对长工还不敢这样使唤呢,你倒是使得挺顺手啊!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说地怪好听,啥现在儿女双全成个家,把孩子叫回来跟弟弟处感情咧!处的屁感情!当使唤丫头来了!”
阮二妮哭唧唧拉扯王国栋:“咱娘骂的哪一条我也不认!这把孩子从城里叫回来不是我说起的吧?去接她的时候也不是我去的吧?自打她回来,我是一句也没骂过她,一指头也没摸过她。咋就是后娘歹毒糟践孩子了?再说了哪家这么大的闺女不做家里活?贤敏放学回来就抱星辉,她亲星辉着呢!星辉也亲他姐,啥丫头使女的!咱农村哪有当姐不带弟妹的!”
韩老太怒不可遏,要带王贤敏回城。
王国栋苦苦哀求“娘,以前贤敏她妈走后我一直没再婚,家也不算个家。那时你带着她住二弟那,我感激您,也多谢二弟。现在我成家了,又有了星辉,贤敏再住二弟家不合适了。不但给二弟增加负担,村里人也会说嘴,你把她领走了叫人家都咋看我?”
儿子说得有道理,韩老太无法,又舍不下王贤敏,就决定留下来看着点,不能让小孙女被面甜心苦的阮二妮给欺负了。
别以为没娘的孩子就没靠山,她奶还没死呢!
韩老太至此就住回到大儿子家里,她战斗力强悍,又舍得下去脸。没俩月就把阮二妮整的叫苦不迭。
老太太自己把孙子看住,让王国栋又买回了三只猪崽,加上原来的两只,家里一下子五只猪。
每天光给猪喂食就是一个大工程,农村人喂猪都是拿高粱玉米磨成粉,再掺点麸皮之类的。
韩老太不允许阮二妮全拿粮食粉喂猪,不是说没钱要挣钱吗?
那还不节省着点,喂猪全用粮食得多少?
再说猪又多,哪来那么些麸皮,割草去吧你!
割回来的草洗洗切切,和粮食粉一拌,猪吃的又香又多,还省钱。
猪多了,吃得多了,那猪屎就多了,铲屎去吧你!
猪圈每天一清,不能偷懒,不然猪圈里屎多了,猪生病死了咋办?那损失可就大了。
把猪屎铲到屋后的坑里,上面盖点院子里路上扫下来的烂树叶碎土渣,捂成农家肥上到地里,既肥地,还能少花钱买化肥,一举两得。
至于王贤敏,就做点刷锅洗碗的轻省活,连衣服都不用洗了。
只可怜阮二妮,上午背着大箩筐去割猪草,还得顺便把两只羊牵出去放。下午在家就得切猪草铲猪粪,婆婆还抽空就使唤她干活,没一刻闲着。
俏生生一个小媳妇,俩月不到就没了人样。
皮子也被晒黑了,手也被磨粗了。
最可恨的是天天都得铲猪屎,阮二妮觉得自己身上整天都是一股屎味。
她受不了,就给王国栋吹枕头风,想让王国栋把韩老太送回城里去。
王国栋被阮二妮磨得没法,就硬着头皮来找他娘,刚一开口,就被他娘给喷了个劈头盖脸。
“你个软耳根的憨货,你不是说穷吗?要还你弟的钱,还要给你儿子挣家产,不勤劳苦干咋挣钱?你又不会做生意,光会掏笨劲!我给你们看着孩子,叫你媳妇在家多养点猪鸡,年底一卖,不都是钱吗?啥叫我回城享福?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拉啥屎!还不是你媳妇嫌干活累,不想我在你家里管头管脚,叫我赶紧走,别碍你们的眼是吧?”
韩老太强梁,把三个子女调|教的都特别孝顺。
她这一开口,把王国栋骂地是直求饶,半点也不敢反抗,只回过头来安抚阮二妮。
“活虽然干的多了,可钱也能挣下。再说了就算国梁的钱可以缓缓,你弟上学的钱,可缓不得呀!”
阮二妮想到自己的小弟弟,确实也要指望王国栋帮扶。
虽然还是隔三差五哭唧唧地跟王国栋抱怨,却也不再说让韩老太回城的话了,只把儿子王星辉交给了韩老太,自己耐下心思去干活。
好景不长,当年冬天里,韩老太开始咳嗽,喘不上气来。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呼吸衰竭,没两天就咽了气。
王贤敏这下是彻底没靠了。
磕磕跘跘长到十八岁,学习也不咋样,眼见是考不上好大学了。
王国栋就说让她赶紧出去打工,“考不上国家的好大学就别上了,你要是像前村的海波一样,在省城上个不知道啥东西的专科学校,一年得三四万,你老子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掏。”
王贤敏在她爸面前顶嘴一向利索:“去年俺小舅才毕业,他上的是个啥烂学校?一年也得两万多,不都是你掏的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打跟俺妈结了婚,俺小舅上学的钱都是你掏哩!你能掏钱供他上学,干啥不能供我上?我是你亲闺女,他又不是你亲儿!”
直把王国栋气得要打王贤敏:“你跟你小舅咋比,你小舅是男的,多上学以后有出路。女娃上那么多学干啥?早晚要嫁人!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两年钱,给你自己攒点嫁妆。”
就这样王贤敏拿着她爸给买的火车票,兜里揣了两百块钱,跟村里的几个小姑娘一起踏上了南下打工的路。
离开学校的王贤敏愤恨不已,却也别无它法。
她上学住校王国栋每星期除了粮票才给她五块钱,多一分没有。
只要王贤敏一要钱,她爸就说“能上就上,不能上赶紧去打工。你有本事,啥都不买你也能考上。你没本事,都给你买齐全,你也照样考不上。”
除去每个月固定买两包卫生巾,剩下的钱还要吃菜买菜票,她本子笔都没钱买。
什么练习册辅导书参考资料录音机她是一样也没有,更别提老师开办的辅导班了。
就连每学期开学要缴的学费,每每都要拖到快期末了,老师把她撵回家去拿,王国栋才肯给。
王贤敏就纳了闷了,她爸明明有,为啥拖着不给她。就呲哒她爸“你这钱从开学拖到期末,多放手里几个月它能给你下个崽不?”
王国栋气得又要打她“就是先不交学费,老师也没说不让你上。我多放家里几个月我高兴。”
王贤敏刚上高中时王国栋不给她钱买参考书,她曾去寻她二叔王国梁。
王国梁靠做蜂窝煤起家,后来煤气罐普及了,蜂窝煤生意不好做。王国梁就转行开了粮店做粮油生意。
王国梁结婚早,家里四个孩子都比王贤敏大。
她小时跟着她奶住在二叔家,二叔也把她跟自己的孩子一视同仁。
她去要钱,王国梁二话不说就给了。
倒是她二婶许兰问她“贤敏,你小舅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你爸出!咋轮到你,你爸那么抠,你是你爸亲生的不?”说完自己嗤嗤嗤笑开了。
“滚一边去你,不会说话就别说。”王国梁骂了媳妇又翻过来安慰王贤敏:“敏啊,别听你二婶瞎说,她天天嘴上没个把门哩,就会胡咧咧。”
“没事二叔,那我先回学校啦,一会儿还得上晚自习。”王贤敏拿着二叔给的一百块钱落荒而逃。
她知道她二婶就是说说,没啥恶意。她小时候住在二叔家,她二婶因为多嘴多舌乱说话不知道挨了她奶韩老太多少骂。
知道归知道,但王贤敏这顆敏感的少女心,就像被泡在放了三年的豆瓣酱缸里了一样。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又咸又苦,又辣又涩。
王贤敏跑到了城南的河沟里,趴在荒草堆里痛哭了一场。
是哭自己早逝的妈?偏心眼的爸?还是亲爱的奶奶?王贤敏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天大地大,偏小小的自己却无处安放,空落落的一颗心飘飘荡荡。
回到学校把那一百块钱交给老师,鼓起了勇气问老师“老师,俺家里没钱,这以后的参考资料辅导书,我不买行不?”
“家里穷?”老师站起来从柜子顶上拿了一张表格给她:“这是特困生的申请表,你拿回去填填,叫村上、大队上、乡上给你盖好章,拿回来可以申请减免学费。”
她接过一看,第一条,父母双亡或一方亡故。这个不符合,她亲妈虽然死了,可她有后妈阮二妮,名义上她是父母双全的。
第二条,父母双方或一方是残疾人,聋哑人。这个也不符合,她爸和她后妈都四肢健全,不聋不哑。
第三条,家里兄弟姐妹有残疾人或者聋哑人。这个也不符合,她弟王星辉虽然说是个超生的,但是活蹦乱跳耳聪目明。
第四条,直系亲属有危重或长期慢性病。她亲妈倒是有重病,已经病死了。
王贤敏把资料还给老师:“对不起老师,这上面的条件我都不符合。”
老师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是个女孩,家里不重视,家庭资源都向儿子倾斜。
女娃养大了就送出去打工,打几年工就回来嫁人。这样的情况在他们这个贫困的农业县不要太多,老师也无能为力。
王贤敏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以后也不能去找二叔了。
二叔家里三男一女四个孩子负担也重,她不是二叔家的孩子,不能没脸没皮。
至此王贤敏算是松下了学习那口气,一天天的混日子。
老师讲辅导书上的题,她没有书,就发呆。
老师讲试卷她也没有,还发呆。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老师讲课本,王贤敏也听不懂了。
有的看官就要问了,王贤敏干嘛不去借呀!
98年改革春风吹大地,同学们都是十六七的少男少女,一个个鲜妍明媚。
就王贤敏,还穿着她堂姐七年前淘汰下来的旧衣服,整个人阴沉沉的,自卑又敏感。在同学们的眼里她又土又怪,谁愿意搭理她呢?
有看官又要问了,干嘛捡七年前的呢?堂姐就没最近淘汰下来的衣服吗?
这里就要说说捡人旧衣穿的不便了,尤其是还固定一个对象捡,身材不符啊!
堂姐十七岁就长到了一米六八,站在那亭亭玉立,王贤敏只有可怜的一米五。堂姐漂亮衣服有是有,王贤敏却是穿之不上了。
王贤敏在这个对她并不太友好的学校里一直混着,不过是不想回家没完没了的干活而已。
她就盼着自己长到十八岁那天,办了身份证,远远地离了这里,大概心里就会安宁了。
话说回来,王贤敏哭了一顿心里的郁闷也散的差不多了,接过女儿楠楠递来的纸巾,对王国栋说道:“别哭了,一会儿再咳嗽了。”
王老头拿外孙女孝敬的纸巾擦擦眼泪又擤了一把鼻涕:“老了老了,眼窝浅了,还掉起眼泪来了。”
王国栋虽说面上平静下来了,但他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并不平静。
一想起来贤敏她妈,他就心里疼得慌,疼完再一阵郁气恨得慌。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贤敏她妈没死,自己大概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和阮二妮的结合,纯粹就是搭伙过日子,他年龄到了没儿子,要找个人生儿子。
而阮二妮和家暴丈夫离婚后还经常被骚扰,就经人介绍认识了他,当初也是看中了两家离得够远。
都是半路夫妻,又哪里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