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龙》不雾

25、晋江独发

　　安静而黝黑的山洞里，借以一线月色的清辉才得以看轻里面的光景，这个山洞不算小，但因为住了一条龙，倒是显得过分狭隘起来了，尤其是当龙把自己的庞大的身体尽可能地盘成小小的一团时，就算得上委屈而可怜，更遑论那银龙身上还染着斑驳的血迹，瞧起来让人心惊。

　　龙尾巴尖缠着一个穿着绯色衣裙的女子，女子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单薄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了龙背上，溶溶的月色从洞口落进来，映出了女子苍白无血色的脸，她似乎是睡得有些有得不安稳，如轻烟般的眉毛蹙着，眼睫毛轻轻颤动。

　　半梦半醒间，容月只觉得有一股蛮力重重地勒住了她的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当她费力地把那股蛮力推开时，却仿佛见到了一双金色的竖瞳，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容月无可奈何地产生了一股愧疚之心，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她就醒了过来。

　　入目是银色的漂亮龙麟，在溶溶的月色之下，似乎散发着煜煜的光芒，但容月却无暇欣赏龙的身姿，目光落在龙身上，斑驳的血迹布满了全身，有些被撕扯开的伤口，因为来不及处理，还在缓缓地往外面渗出鲜血。

　　容月看了，只觉揪心，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一瓶金疮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比什么都没做好。

　　她一动作，便又感觉到了那股勒着她的那股蛮力，低头一看，有点哭笑不得，那银色的尾巴尖还紧紧地圈住她的腰，好似怕她会逃跑一般。

　　容月无声地笑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缠着她腰的尾巴尖动了一下，紧接着那股一直束缚着她腰的力量便缓缓退了下来，容月松了一口气，感到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但眼前毕竟是条数十米长的龙，尽管楚呈已经尽力把自己盘成一团了，但庞大的身体还是占据了整个山洞，容月小心地垫着脚尖，生怕自己踩着他的身体。

　　感觉到楚呈已经醒来，容月轻轻地喊了他的名字，“楚呈？可以的话能不能变回人？”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扭过来了一个硕大的龙头，看起来威严十足，但容月总觉得他看起来蔫蔫的，沉默一会儿之后，听到楚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变不回来了。”

　　容月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但很快又微微笑了起来，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总会变回来的。”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之后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容月想可能是因为楚呈的蜕变来得太突然了，加上又受了伤，才会找不到变回人身的方法，多练几次，应该就会慢慢习惯了。

　　容月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手帕，念了个水系法术，润湿了手帕，想要先帮楚呈处理下身上的血污，却见整个龙身轻轻扭动了一下，似乎实在抗拒她的触碰。

　　“怎么了么？”容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愕然，是因为怕痛，还是在抗拒她的触碰……

　　想到后者，她忽然记起，她之前隐瞒身份欺骗了楚呈的事情。

　　“对不住了，我之前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她轻叹一声，继而道，“就算生气，也不能不处理伤口。”

　　“不是，不是为了这个。”

　　楚呈便扭过头来看她，那双金色的疏通倒映着她的身影，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她过分体贴的话而感到生气，他的眼神落到她苍白的脸色，明明她伤得比自己还重，却什么也不说。

　　面对魔蟒那样接近半步飞升的魔物，明明周围都没人站出来，但她偏要逆流而上，她是认为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

　　透过眼前这双赤金色竖瞳，无端地让容月觉得有些冰冷，她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由于可供落脚的地方有限，龙的身躯又过于庞大，她这一脚踩在了龙身上。

　　这轻轻的一脚其实对于皮粗肉厚的龙身来说，简直和挠痒痒没多大区别，但看着容月微微带些歉意的表情，楚呈越发气闷了，瓮声瓮气的说，“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嗯……容月微张开嘴巴，一时无法理解楚呈的意思，这是在闹脾气吗？

　　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楚呈就有些后悔了，但不出意料女子脸上并无露出生气的神色，他便放缓了声音，温声说话，“我的储物袋里备有很多种丹药，看你需要哪种便拿去吧。”

　　他顿了顿，避开女子看过来的目光，“我不是故意想要凶你的，我只是觉得你明明伤得比我还重，却比我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要是你不把自己收拾好，那也不要管我。”说到最后，许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他的语气又变得恶狠狠起来。

　　突然被晚辈说教了一番的容月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说“好”。

　　鲜血沁入绯红色的一衣裙中，虽已看不太出颜色，但闻起来仍然散发着一股腥臭味，更别提在打斗时衣服还沾上了魔蟒喷出来的黏液，那可不是简单的除尘术就能彻底把衣服清理干净的。

　　只是眼下她也没可换的衣裙了，更何况楚呈在这里，就算有可替换的衣服，她也不好在楚呈跟前换，便只塞了几枚丹药入口中，调息半刻，就准备帮楚呈处理龙身上的伤口了。

　　卧在地上无聊得看月亮的的楚呈突然感到龙身传来一阵轻柔的抚摸，这触感来得太突然，手指的冰凉和身体上的灼热感相互交织，把楚呈刺激得差点没把正条龙身都蹦起来。

　　总而言之，是各种意义上的刺激。

　　容月看着小幅度扭成麻绳似的龙身，手停在半空，疑惑地看着楚呈，“很痛吗？”

　　“不…”楚呈有些难以启齿，这才扭头去看容月，见她还穿着那身带着血污的绯红衣裙，身上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很明显看出主人并没有上心。

　　此时，楚呈的头脑有些发热，急需说些什么来转移身体的异样，“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闻起来臭烘烘的。”

　　“因为没有替换的衣服了。”看着楚呈扭来扭去的龙身，迟疑着要不要继续下手，说起来有这么难受么？

　　“我有。”

　　“是么？”容月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些惊讶。

　　“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男装，我的储物袋里备了好几套，都是新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用上。”楚呈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总比你穿现在这身好。”

　　容月这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小少爷是在嫌她身上有臭味。

　　楚呈完全没想到容月曲解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只是随便找个话头说说话而已，好让他自己不要这么紧张，毕竟虽然是龙的形态，但被这样那样摸来摸去，楚呈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要心态爆炸了。

　　至于说了什么话，那完全是他不过脑子的胡话。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容月低头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确实是挺臭，换身干净的也好。

　　楚呈便捻了个小小的法术，一个储物袋便浮现在了空中，楚呈挑了一身红黑相间的衣服给容月。

　　这套衣服是他十五时，他家里人帮他添置，但他那年个子抽条得太快，压根就没穿过，如今看来这尺寸倒是挺适合容月的。

　　容月把衣服捧在怀里，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楚呈整条龙飞了出去，只丢下一句话，“你换吧，我出去。”

　　那速度快到一点儿也不像是身受重伤之龙，倒也和当初躲白婉宁那速度有得一比。

　　但是她也没有这么可怕吧？容月一边换衣服一边想，飞出去一趟，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担忧之下，容月飞快就换好了衣服，站在洞口等楚呈回来，夜风吹动了她身上的长发，她伸手把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拢在而后，闻到了衣袖有股清淡的熏香，她轻嗅了几下，具体闻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好闻得紧，还隐约带些舒缓的作用。

　　约莫等了一炷香，还没见楚呈回来，容月皱起了眉，隐约有些担心，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毕竟是只存在于上古时期的神龙啊，修真界多久没出现过了，难保不会有人产生不轨之心。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寻楚呈，蔚蓝的天际中突然出现了银龙的身影，很快就在容月面前降落下来，带来了一身潮湿的水汽，零星的水花沾湿了容月额前的秀发。

　　看着明显是从水里泡了一身回来的楚呈，伤口又因为沾了水变得更可怖了，容月隐隐有些生气，但她生起气来也素来不爱发脾气，只是沉默地抹干净了龙身上的水汽，沉默地帮楚呈上了药，一句话也没主动和楚呈说。

　　整个山洞充满着诡异的寂静，只偶尔听到了龙粗重的喘息声，显得狭小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刚才为了便于上药，他便把整个龙身都舒展开来，摊在容月面前，尽管伤口都已经处理好，楚呈却觉得哪里都不得劲。

　　是的，楚呈知道容月在生气，可他也不能解释他下水的原因，思前想后，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做了，也就只能凭直觉行事。

　　银色的龙眼巴巴地瞅着容月，本来赤金色的竖瞳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冰冷的审视感，但此时他看着容月的时候，仿佛整个眼睛都写着“理我”两个字。

　　容月抿了抿唇，平静地看了楚呈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很快便移开了眼神，选了一个角落，阖眼修炼。

　　楚呈感到有些泄气，整条龙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条死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