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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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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继续关于一百万的纠结
开胃菜
金融危机吼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我们全家人也加入到热烈的讨论中来,各种版本的发财幻想五光十色。某一天和江维两个吃完饭打算去老董家喝茶聊天,等电梯的过程中出现如下对话:
江维:“如果我中了五百万,就带你出去吃香喝辣嫖男人。”
方华:“彩票啊?别做梦了,想点实在的还差不多。”
江维:“那你说什么实在?”
方华:“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开保时捷的,你就在他车头那里娇弱凄美地倒下去,咱们全家下半辈子都有靠的了……”
江维:“我估计靠是靠不上,他倒车瞄准我碾压过来倒是真的。”
方华:“……”
江维:“其实比较现实的是比如现在,黄昏已过,夜幕初上,这电梯厅里只有我们两人,一会电梯下来一开,里面空荡荡没有别人,但是正中间豁然放着一只硕大的黑色塑料袋……”
“啊!”我尖叫,“里面装满五百万!”
正说着,电梯下来了,缓缓开门。就在那一秒,我们俩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电梯里果然空无一人!而且,果然,有一只黑色塑料袋豁然摆在角落里!!!
我们两大步冲进去,迅速关了电梯门,然后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蹲下身子,颤抖着四只手去解开那个黑色塑料袋。下一秒钟,愤怒的吼叫穿过电梯盘旋在0城华丽的夜空:
“谁他妈这么没有公德心,居然让垃圾袋坐电梯!”
正餐
老东粥皇这两年堕落了,且不去管。那些日子却是正经不错,粥和各色粤式小点都极对俺老人家的胃口,还曾经挺便宜。所以我和小志叉烧包鲜虾素肠粉马蹄糕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吃!
好容易等我那惊吓过度的小心灵在鱼片粥的温暖抚慰中逐渐缓过劲来,俺镇定地点了一支烟,气质地吩咐道:“招吧。”
其实此时此刻咱也基本上从下午那种踩云里飘飘荡荡的状态里转过气来了。不就一百万吗!多大点儿事?咱又不是没见过钱,想当初五百万的存折咱也曾经手拿把攥——那个,分公司注册手续是我去办的。所以,一顿饭吃下来,我已然十分地从容淡定了。
小志是那种平日里不怎么咋呼闹腾,心里头准主意却定定稳稳的家伙。浅浅笑一下之后,就开始讲,到底是导游出身,口齿清楚利落那是没的说,简单明了就把前因后果都倒了给我。
话说这枚李沧海先生果然首先是个GAY,跟小志多年前就认识了,有没有两下里暧昧私相授受什么的小志没说,我也到底憋住了没敢问。用小志的话说也就是偶尔一起吃个饭聊个天麻个将什么的,始终维持着平顺稳当的朋友关系。小志只说他家里听说贼拉有钱,开着好大几家4S店和、维修店、零件厂什么的,不过自己相当低调,车都很少开,前些日子跟小志说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了,家业全留给他,可人家对汽车这么个硬邦邦的产业着实地没啥兴趣,就在老头的支持下打算将这块全给卖了,然后在市区弄一黄金地段开个特高档特豪华特有品味的私人会所,类似皇城里头长安俱乐部那样的地方,怎么奢华怎么尊贵怎么弄。里头进去的人都是至少奔驰豪华的主儿,你要开辆丰田都进不去……
而鉴于李沧海先生一贯的低调作风,他说,这么个地方,打算交给小志来弄。为表诚意,他说,已经给小志定了一台BMW X5。现在而今眼目下,人家相中了我们那开盘后一直表现平淡的CC自由港,一家引领0城奢华风尚的私人会所眼见得就要华丽揭幕……
我于是明白了,小志才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的正主儿,至于我,不过是金元宝跟大气摩擦过程中磨下来的金粉粉儿不小心洒落了几粒在头上……
“那怎么定得那么快啊?”我现在又晕了,不过这一次晕得相当放心大胆。问这句话是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小志说:“李沧海觉得租的话到底压力太大,买下来划算得多,顺便再把办公楼层也定在一处比较方便。本来市中心合适开会所的地方就不多,CC自由港相对就算不错。嘿嘿,李沧海还说了,在CC自由港买,多少会有折扣,而且你肯定会有一笔不小的提成,所以……”
我就羞涩地咧开嘴笑了。你说人家这朋友多么地贴心啊,才见你一面吃个五块钱炖鸡饭,就惦记着自己挣钱的同时也帮你挣钱。
临分手的时候我想起来,痛心疾首地说:“李沧海怎么就挑中了你做这个事儿啊?怎么看我也比你合适去管理那么一个会所!”
小志严正地道:“妈,因为你没有在五年前认识人家。”
对对,这就是传说中的“机遇”。
自那日起,隔三岔五就接到房开销售经理的电话:今天又来看了一趟房子;今天来谈排烟的问题估计我得去跑环保口儿;今天跟老王搓了一小时问能不能给单开一电梯……终于有一天,隔着电话线我也能瞧见那边眉开眼笑笑成一朵烂菊花的脸:“今天要来签合同了!”
我拿捏好百万富翁的气势嘲讽他:“瞧你那样,跟没见过钱似的。”
“哎哟方经理,我给您作揖了。有这一单啊,我今年的任务指标就算胜利在望了,多谢多谢,以后还有这样的主儿千万记得照顾兄弟啊。”
“没问题,于公于私都得紧着你先来不是。”我豪迈地应承,然后发现自己也有点儿绷不住了。不过转头一想:你以为这天天都有金元宝掉下来呀?就算有也不能天天掉在我头上,下次掉耗子他们头上吧省得这些日子老算计我那一百万。
一百万呀一百万。我心情明媚地哼着《游龙戏凤》里经典的“海棠花”段子开始了一天愉快的工作。中午拿出一掷千金的豪气来,花了好多Q币打扮我那历来穿着小内裤裸奔的形象,又在京剧社区拍出一千万社区币买下张火丁姐姐某次演出的内部流传录像……做有钱人的感觉,实在是爽透了。人力资源经理催我交下周的新员工培训计划时,我差一点就没理她,心说有你这么跟有钱人说话的吗!后来一想人家有钱人都很低调很和善很亲切我得学着点儿,便十分和蔼婉约地应承了她:“好的,下午就交给你。”——给丫吓坏了。
磨蹭到下午四点来钟,我打算给小志拨电话,想了想又摁掉,直接给销售经理打过去:“搞定了。”
那头情绪明显比上午低落了许多:“没。人家李总中午来个电话说公司注册到现在手续都还没完,开户行什么的都没办法搞定,估计还得再拖两天。预计下周二。”
我叹气:“是吧,官僚主义害死人呀。”接着我们俩在电话中闲聊,大肆非议我们国家那些行政管理机构如何的官僚主义如何害死人,也就挂了。
周二继续电话。
“搞定了?”
“没。人家李总说手续还是没办完,还是没办法划款。”
“也是,人总不能拖着一车钱去你们那儿交去吧。”
“不过李总说后来来交十万块做定金。”
“那也行。好歹得定下来。”我后半截话是:要是哪天别人来买了我这一百万上哪儿要去?到底硬生生憋住了。
有过两天,继续电话。
“定金交了。”
“没。李沧海说他父亲身体出了点状况。得在医院照顾。”
“哦。”
这其间我一直没给小志去过电话,总觉得怪怪的不好意思。这次实在忍不住,打了过去:“听说还没去办合同交定金什么的。你们是不是看上别的楼盘决定不买CC了?你要觉得不好跟房开那边说就直接告诉我吧,我去说……”
“没有啊。李沧海说公司注册手续还没完呢,我也没办法。”
“手续不是你办啊?”
“李沧海自己在办。”
“你不是这公司的执行者吗?跑手续这种事情他都亲自做?那你在干嘛啊?”
“前些日子就是跟着各个楼盘跑一跑,这两天他叫我看看会所营运的材料什么的。其他的,总得等公司开起来再说吧。他父亲又病了,我也不好多问什么。”
且等着吧。我也甚是无奈,只好一边给销售经理去电话稳定军心,一边无比真心实意地祈祷李沧海他爹赶紧的好起来,让我那一百万早日落袋为安。
然后,将近一个月过去。半点消息也无。直到销售经理有一天直接跑到我办公室,颓丧地坐在我对面喝水:“方经理,那事儿我估计算黄了。”
“怎么?”
“我连续三天给李沧海电话,都关机。”
“……兴许有什么事儿吧。”
他嗤笑:“算了吧,我买房子好几年,这种情况见得多了,看房子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给你兜底全买了,一说要交钱就一拖再拖最后干脆玩儿失踪的时候,就说明没戏了。”
作为利益链条中的一环,我赧然了。“话不是这么说吧,这好歹七八千万的生意人家多少有点反复也是正常。我……抽空问问吧。”
送走销售经理,我千思万想,无比艰难地拨通小志的电话。那头只是淡淡的一声苦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好几天没联系上李沧海了。”我于是彻底茫然了,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