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顾念a小北

53、第五十二章

　　寂无意知道安思远对清让并没有男女之情，总算是放下心来。只是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安思远因为知道了寂清让没有性别，与他更加亲密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完全不避嫌，只有洗澡的时候让寂清让离开，可能是还有些芥蒂，但却一定要让寂清让守在外边才安心。
　　三个人匆匆赶路，终于在端午前两天到了甸京。
　　甸京看着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却不知怎么给三人一种陌生感。有人认出了安思远，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嘀嘀咕咕地和同伴低声说着什么，如果和安思远对视了，就露出微笑，轻轻点点头。
　　安思远没有在意他们的异常举动，只是向着道阳观走去。
　　也许安思远早就想到了，只是还不肯面对这个事实，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算数。道阳观早就已经被毁了，在安思远逃跑的夜里，就被一场大火毁掉了。
　　安思远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许久没有说话。不用说，之前住在这里的小道士也没有活下来。安思远只期望那些小道士们是被赵国的杀手杀掉的，这样还不会死得太痛苦，如果是被大火烧死的，那可就太过残忍了。
　　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那些小道士也不会出事。
　　从道阳观回来之后，安思远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一个人待在客栈里发呆。
　　师徒俩没有打扰她，只是更加悉心照料，时不时邀她出去转一转，安思远不愿的话也就不强求。
　　等到了端午，甸京又热闹起来。这次不同于中秋，三个人心境发生了变化，当你自己心里没什么趣味的时候，看什么都没意思。
　　甸京水窄，没有什么赛龙舟的习俗，只是有做一些龙舟样式的装饰，和大量舞狮的队伍，假装龙在水里翻腾，从街头走到巷尾，后面跟着一大堆小孩子吵吵嚷嚷地叫着跳着。
　　安思远仍然提不起兴致，待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直到晚上，华灯初上，烟笼画桥，外面的人欢心雀跃，不知疲惫，似乎在这样的日子里，任何人都不许生出孤独安谧的心思，只得放下一切烦恼，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才好。
　　师徒俩尝试着叫安思远出去转转，悲伤是人之常情，却不能是人之常态。一味的沉溺在一种情绪中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安思远这次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同意了。
　　寂无意买了很多小吃蜜饯，安思远一边走一边吃，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甜食的缘故，她的心情也渐渐的好转，偶尔看见一些做工精巧的小玩意儿，也来了兴致驻足挑选。
　　师徒俩看她好一些了，便更加卖力逗她开心，过不多时，来了几个扮丑耍宝的艺人，嘻嘻哈哈地做出各种憨傻搞笑的动作，让安思远也看得入了神，哈哈大笑起来，师徒俩这才放心下来。
　　寂清让看到很多人都拿了香和祭品、纸钱、纸元宝一类的东西，不解地问道：“端午也要祭祖的吗？”
　　寂无意看过去，笑着解释道：“是啊，今天五方大帝在南方三炁丹天会面，查生人祖考及见世子孙所行善恶，以定罪福，所以人们往往会拜神祭祖，祈求庇佑。”
　　“这样啊，”寂清让了然地点了点头，“那老君呢？”
　　安思远不怀好意地看向寂清让，打趣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老君呢？”
　　寂清让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关心，我只是觉得我们比较像而已。”
　　寂无意打量着自家徒弟淡定神色，心中感叹寂清让果然是不通人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他肯定一个人在离恨天待着吧，至于做些什么，谁知道呢。”
　　“那我叫他下来和我们一起吧。”寂清让提议道。
　　安思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问道：“可以吗？”
　　“据我所知，老君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寂无意冷冷地说道，看到安思远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已经连老君的醋都吃了。
　　“那倒也是，”寂清让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低下了头轻声笑了。
　　“怎么了？”安思远敏锐地察觉出了寂清让情绪的变动。
　　“没，我只是在想既然他不愿意下来，那我过会去陪他好了。”寂清让直言不讳道。
　　“现在去啊！”寂无意和安思远异口同声道，随即两个人都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对方。
　　寂无意是出于想和安思远单独在一起的心里，安思远则是把自己当做了月老，想要撮合寂清让和老君。
　　寂清让被两个人默契的举动吓到了，愣了好大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仍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挠着头，不解地问道。
　　安思远害怕寂清让发现，赶忙解释道：“你看吧，现在大家都这么开心，老君一个人在离恨天一定很孤独、很无聊、很需要你。”
　　寂清让皱了皱眉，老君活到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何曾需要过别人，这一听就不切实际。不过寂清让看到师父虽不置一词，但是心里还是希望他能离开，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你们玩吧，我走了。”
　　“慢走。”寂无意顿时笑了出来。
　　寂清让心里一凉，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他本以为师父是想和他在一起的，这样看起来原来还是自作多情。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已经不重要了。知道和不知道都没有什么差别。
　　走到了一个乌黑的巷子，寂清让四处查看确认没有任何人，便施法来到了离恨天。
　　刚刚周围还是人声鼎沸，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寂清让还有些不适应。老君这里并没有任何改变，那颗巨大的榕树发着清冷的光，上次寂清让施法变出来的吊床仍然缓慢地摇动着，只是空无一人。
　　“老君！”寂清让大声喊叫道。
　　“怎么了？”老君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寂清让转过身，老君正举着一杯热茶，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这熟悉的笑容让寂清让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今日是端午。”寂清让说道。
　　“那又如何？”老君不解地问道。
　　“我来陪你啊。”寂清让理所应当地回答。
　　老君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确认道：“你说，你来陪我？”
　　寂清让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件衣服来，正是之前信子送给他的那套鱼肚白长袍衫。
　　“还有这个，送给你。”
　　老君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寂清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下来。
　　“你闯了什么祸？”老君轻声问道。
　　寂清让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是需要调改时间轮吗？”老君猜测道。
　　寂清让自顾自地坐到吊床上，看着老君说道：“你穿上我看看合不合身。”
　　老君将信将疑地换上了衣服，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寂清让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老君，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还挺好看的。”
　　老君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寂清让。
　　“我也不是特意想要送给你礼物，只是看到了，觉得你穿上比较适合，就向人家要来了。”寂清让看到老君这副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但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
　　老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才露出熟悉的笑容。
　　“好了，给我讲故事吧。”寂清让大摇大摆地躺到床上，变出一些零嘴小食来，一边吃一边叫嚷道。
　　老君无奈地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另一边，两个人将寂清让送走了以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多了一丝尴尬。
　　寂无意心里稍微有些后悔，他似乎不应该让寂清让离开，有他在，两个人尴尬的时候还能和寂清让说话，也不至于就这么沉默下去。
　　安思远同样很后悔，她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起，自己就不太敢独自面对寂无意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却又变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既不彻底，也不明确。
　　“要不，我们去坐船吧。”寂无意提议道。
　　“好啊。”安思远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双眼不自然地看向一边，机械地走着。
　　等到了目的地，寂无意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出一个好主意，河岸边到处都是排队等着乘船的人，看着遥遥无期的队伍，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愿意等吗？还是我们改天再来？”寂无意轻声问道。
　　安思远没有说话，她之前每次都因为人多害怕麻烦放弃了乘船，这次不只是哪根筋拗到了，也可能是因为寂无意在的缘故，她就是想要享受被照顾的感觉，不想和以前一样放弃。
　　寂无意不知道她脑海里想的这些，只是看她没说话，便知道她想玩，于是又问道：“那你还想不想吃别的东西，我现在去给你买，过会可以在船上吃。”
　　安思远想了想，发觉自己一整天连粽子都没有吃，她最爱吃豆沙粽了，还有酸梅汤和香蕉。
　　也是女子的小心思作祟，今天出来玩的都化着淡雅别致的妆容，戴了最喜欢的首饰，穿着最动人的衣裳，安思远本来并没有什么心思游玩，想着一会儿就会回去，就没有换衣服，仍穿着平日里的旧道袍，也没有梳妆打扮，现在看着一个又一个艳丽花俏的女子从身边经过，想到信子之前送给她的衣服还没有穿过，她早就想回客栈换衣服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因此听到寂无意这样问了，便笑着回答：“你在这里排着吧，我自己去买，刚刚衣服脏了，我正好换一件。”
　　她的衣服刚刚的确是粘到一些食物的残渣，是她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上面的，只是并不显眼，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寂无意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乖乖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安思远隐藏着内心的欢喜，淡定地转身离开了，一想到即将能穿上那条漂亮的裙子，她就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她用极快的速度回到客栈，仿佛做贼一样拿出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小心地换上，对着铜镜不停地欣赏着，来回挑选相匹配的珠宝首饰，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害怕寂无意等的太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她也没顾上买食物，心不自觉地嘭嘭直跳，想到自从和寂无意认识以后，自己一直都穿的是道袍，这是第一次穿好看的裙子，不知道寂无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各种情景，有寂无意惊讶地说不出话的，有低下头脸红不敢看她的，也有不解风情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越想她就越好奇，不自觉地跑得更快了一些。
　　奇怪的是，等她赶到的时候，寂无意已经不在排队的队伍里了。
　　安思远有些迷茫，四处张望着寻找寂无意的身影，终于在河里的一艘船上看到寂无意正和一个女子坐在一起，那女子穿着华丽的衣服背对着安思远，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即便她来的晚了，寂无意也不能陪别人乘船啊！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安思远恨不得现在施法飞他们的船上，把寂无意推到水里，狠狠打一顿。她气得脸色通红，鼓起脸，叉着腰不停地跺脚。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冲动，毕竟身边还有很多人，却还是忍不住大声喊道：“寂无意，你太过分了！”
　　寂无意听到声音，看向她，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安思远心中怒火更甚，想着：做错了事情还怕被发现吗？
　　那女子听到声音也转过头来，安思远瞬间呆住，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那个女子，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