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飘散的柳絮》可策

1、回忆中的雪及雪中的你

　　我记得那天，傍晚的天空很晴朗，太阳正沿着西边的天空缓缓落下，我独自一个人看着宿舍窗外的黄昏百无聊赖。先生打来电话，他说，冬至快乐。我也祝他快乐。他说，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小雪，你吃晚饭了吗？我不知道他是想约我看雪还是要约我一起过冬至，我回答他，我没有吃晚饭，我想吃汤圆。
　　我走出宿舍楼的时候，看到先生已经等在楼外，他手上握着一把折叠着的长柄黑伞。先生穿了灰色的大衣，脖子上没有围围巾。我记得自己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面包服，看到先生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浮肿的小丑，带着一顶驼色的针织帽围着白色的大围巾。
　　先生的脸色好像是被冻得苍白了，我问他冷吗，他笑了笑，说冷，说出门着急忘记带围巾了。我笑着骂了他一句，解下了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我要给先生围上，先生起初是拒绝的，可能是不想看到我为难，他还是弯下腰，让我把白围巾一圈一圈绕上他的脖子。
　　先生围着围巾，我把面包服上的帽子又盖在驼色针织帽上。我想，从远处望，我一定是一个滑稽的圆团。先生右手握着伞。我仔细地看他的手，瘦削的指骨轮廓清晰，泛着红。我把自己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手指覆在他的指节上，先生的手像后湖结冰的湖面一样冰凉。他看了我一眼，好看的眼睛透露出的全是抱歉。我拍拍他的手，我说，不会下雪的，天气预报总是骗人。先生说，每一场被期待的雪都会来的。
　　我和先生一起吃汤圆过冬至。我是南方人，来北方上学，先生是北方人。按道理，北方人过冬至吃饺子，南方人才爱吃汤圆。但爱甜的先生显然比我更开心。每个人碗里有十四颗汤圆。我记得，我吃了十二颗。先生偷了我两颗去。当然，我是帮凶。
　　吃完汤圆，天已经黑透了。
　　雪没有如约地下。
　　先生仍然握着长柄伞。我们沿着后湖的小径走。夜里风有些凛冽，风朝哪吹，我们就背着风走。
　　先生问我，南方的冬天是不是比北方温柔。我笑了起来，南方的冬天是个生气后得理不饶人的姑娘，每一次的度冬都是难以忘怀的经历。北方的冬天倒是洒脱，直来直去，并不十分让人难受。
　　先生和我走在黑里，我们看不见彼此，看不见前方的路，看不见已经纷纷扬扬下起地大雪。
　　直到某片厚实的雪花斜落在我的脸颊上。
　　下雪了，我抓住先生握着伞的手，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凝结起来又被炽热化开。
　　可能是太冷了，可能是太开心了，我用穿着臃肿的面包服的身体，紧紧抱住了先生单薄的有些脆弱的身体。
　　先生没有说话，安静地有些沉郁。我们就这样在黑暗里，在看不见地纷纷扬扬地大雪里站着，许久许久。
　　我好喜欢你。
　　不知道是从何处飘来的声音，那么清晰，又那么悠远。
　　我扬起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还有一滴滚烫的泪打在脸上。
　　先生，你哭了？太冷了吗？
　　我好喜欢你。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是先生说的。是先生对我说的。
　　我说，天气预报还是骗人了，这是大雪，这场雪会把整个学校都藏起来的。
　　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当时我的心里被一种东西挤满满的，我该说些什么呢，我不知道。
　　或许我应该说，先生，我也喜欢你。
　　可是我没有说，我没有再说话了。
　　我抱住了先生。
　　先生也抱着我。
　　我们还是没有撑伞，我们盛了一身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