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断章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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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莲。是冥王的宠妃。在这之前，我是徘徊于奈何桥畔的一缕孤魂。
冥王有很多侍妾，有男也有女。能随他坐上王座的只有一个——我，他的莲妃。
然而我并非他的王后。没有谁能成为他的王后，因此我选择代替他。
我出生的年代太过遥远，依稀记得那时有一些人总是争来争去，争一方将作为自己坟墓的土地。
我曾有父有母，还有一个小弟。
后来在一次花市上，我的家人均死于凭空出现的魔兽之口，除了生死未明的小弟。
我当时也死了，只是我自己一开始不清楚。
我的弟弟很可爱，特别是他的眼睛。
虽然他还很小，我却可以从他的眼中读出异于常人的讯息。
也许是吧，从他来到人间，睁开小眼睛的时候，我就发誓，不会再爱任何人。
我的灵魂被鬼差纠走的时候，我看弟弟那小小的身体被魔兽叼在口中奔向别处。那时我十六，弟弟五岁。
我的怨念长久存在于人世，代替我寻找失落的小弟。后来听说那里有了闹鬼的迹象。而我的鬼魂却已越过鬼门，在奈何桥畔，接过老妇手中的汤碗。
那碗冽如同山泉的清水，倒映出我泛青的鬼容。
也许该喝下，否则我怎能忘却，忘却他的眼睛？
那眼睛总是在呼唤我，呼唤我追随于他。
我犹豫的倒掉孟婆汤，泪水滴在桥下的青莲上，被剧毒的弱水蒸发，留一丝白的水汽。散在幽暗里，消失。
孤魂，总徘徊于奈何桥畔的我，时常试图抓住过桥的灵魂，我靠吸取他们微弱的灵力来变强。
我在等待一个回去的契机。去接受一双眼睛的召唤，以厉鬼或妖魔的姿态。
我在弱水中沐浴，毒素侵占我的灵魂。
弱水重塑我的身体，并成为我的血液。
我的皮肤变得苍白而透明，头发呈现出银的色泽。
青莲为我叹息，更对我敬畏。
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冥界中特殊的存在，我用特殊的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冥王尹凤霄。
我必须拥有他的力量。
很快，我就知道行不通。
我虽然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却无法成为离他最近的女人。
他占有我，但从不接纳任何人。
他的爱好是收集美人，准确的说是收集拥有美目的美人。
他说我的眼睛很狡猾，表面上是永恒的古井不波，内里是什么则无人能看透。
就像是冥界变幻莫测的美丽雾气，有致命的吸引力，很是魔魅。
我说，是王太抬举我了。
他笑，赐我名莲——真是一个于我完全不配的名字，莲是花中君子，适合小弟，适合他的眼。
王从人界带来一个少年，很美，有一双如秋泓一般的清澈眼眸。顾盼生辉，惊艳。
王说他的眼睛不逊于我，那是两种不同的风情。
然后，我分明察觉到一种占有欲，不是对我也不是对那个少年——催命使，命。
而是，被一样人或事物勾起的无限兴趣和志在必得。
命与我一样，有一双狡猾的眼，他的纯洁背后还是纯洁，再背后是什么，无人知晓。
我惊讶于为何我不像王一样，将他视作单纯少年，也许，我们本是同类。
当我看见那个黑衣男子，我就明白冥王身旁独一无二的王后宝座是属于他的，从来都是。
他也拥有一双令人为之疯狂的眼。
无比的深邃与狂傲。他的眼中有强悍，有任性，有痴情有魅惑，偏又带几分纯真和可爱多姿。一切都是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是如此的和谐。
我只能说，难怪王会衷情于他——魔界的暗帝，黯。
现在他就站在尹凤霄的面前，冷冽的即将燃烧。
两难的选择：接受冥王死之力的一击或者留下，作为冥王实现他意愿的代价。
他的意愿很简单，简单到不带一丝感情，唯有执着。他要带走命，让他回到一个男子的身边，一个不爱他的，但是他爱的男子。
僵持，冥王也是执着的，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妥协。可惜霄忘记了，黯也是帝王。因此，他们只有两败俱伤。我从来不以为，除去人类的卑微，还有谁可以得到爱情。
忽的，黯了然的一笑，眼中是无尽悲伤。令人心痛，让人怜惜又充满不可冒犯的威严。
那是他自我放弃的前奏啊，我听见青莲在为他叹息。
在冥王的惊愕中，他倒在死之力强大的阴影下。
然后，他吃力的站起，一步一顿的离开。
“请冥王遵守诺言。”他最后说。
我始终立在王座的后面，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王呆了一下，而后恢复平静，他面无表情的对命说，他自由了。随后他转向我，
“自今日起，赐莲妃尹姓名凤莲。继任第九代冥王……
莲，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我们都在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至少现在，你得到了。”他对我说道。
尹凤霄消失了，无迹可寻。
我看向命，他始终在笑，笑得泪流满面。
他说，“你知道吗，莲。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在五岁那年死去而不是被他救起。我曾经是多么庆幸我可以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我们都在追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现在我想放弃，却已经于事无补。你知道吗，这就是身为人类的悲哀！”
命总是笑，边笑边喝下许多碗孟婆汤，和着自己的眼泪。
之后，他的灵魂却在混沌中飞向了魔界，去投胎。
先代冥王尹凤霄，离去以前所放出的最后一个法术，忠诚的发挥了作用。
我当然不知道命走之前所说的那个“他”指谁。
我只想起我的弟弟。很多年前在我成为鬼魂的同时他失踪。
然而我查遍生死册，都没有他的名字：傅九歆。
我只看到我自己，傅九羡，死于十六岁。
“歆羡”，我们的名字，意在拥有令人羡慕的幸福。也许不是羡慕而是嫉妒。因此这样的幸福我们消受不起。
我看向摆在一边的孟婆汤，是命留下的。还剩下许多。
那宛如山泉般清净的水中，倒映出我苍白而诡异的美貌。
忘却，何尝不是一种转生？
我端起一碗汤，一如我刚越过鬼门的时候。不过这次不是倒掉，而是缓缓喝下。
放下一只空碗，我登上冥界的王座。
俯视使我的视野很清晰，冥界却总是因为处于幽暗而模糊。
原来名扬七界的孟婆汤竟是这般滋味。有些酸涩，像人的泪水。
我，尹凤莲。现任冥王。
从我的记忆开始我已经是冥王。
据说我曾是先代冥王的宠妃。据说我的名字是他赐给我的。
一切都是据说。
有天判官来报，说有个灵魂从魔界飞来。
魔兽的灵魂不是应当在魔界消亡吗？我问。冥界接受一切失去方向的灵魂，除了魔界的，而魔界也是一个任性的地方，从不接纳不属于自己的魂魄。
判官禀告说那本是一个人类的灵魂，名字叫做傅九歆。他曾是冥界的催命使，被先代冥王带回后，赐名“命”。
我说是么，既然是人，就让他回去人界好了。
判官领命而去。
魔界终不会接纳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吗？
魔界的统治者，那个莫名其妙的墨帝，似乎是与天帝一起诞生的，并且他们都将继续存在下去。
有传说，他就是魔界，魔界就是他。
在过去相当长的岁月里，没人知道墨的存在，众生只知魔界由两位帝王统治，他们是一对双生子，光帝——辉，以及暗帝——黯。直到暗帝无故消失，魔兽夕族的王却发狂融化了轩辕山上万世的积雪，自己也被滔滔雪水淹没。魔界的力量失去平衡，导致光帝的陨灭。再后来一个叫做墨的神秘男子重新使摇摇欲坠的魔界归于平静。一个消息渐渐传开，双生的辉和黯，都属于他精神的一部分，是他制造的力量集合，为他管理魔界。
制造？或许，是他太寂寞了吧，毕竟已经没有谁可以理解他们漫长的生命了。
而这些都与我无关。
他不肯接受那个人类自有他的道理，也与我无关。
就如我始终记不起在登基前夜喝下孟婆汤的自己。
既已忘记，又何必想起。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断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