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饕餮之欲》阿美寮

6、庞昱的美学

　　项福买了药提着回来，左手又提了一只鸡。徐宝宝在角落里熬着药，当着众人的面将鸡血倒进药罐。这群人已然吃过人肉，必然对人血敏感，所以他用鸡血作掩护，项福安抚着这些村民，徐宝宝也在众人没注意的情况下用丝茅草叶将手腕划破。
　　徐宝宝盯着伤口怔怔发呆，又回忆起众人分食着他血肉的场景，他有些后悔，他一点也不想救这些人，别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看着在人群中高谈论阔的项福和跪在树下的张壮，最后还是将血滴进了药罐，这是为了让他们痛苦可不只是为了让他们活命，徐宝宝对自己说到。
　　整个皇亲花园的建筑都精美非常，屋顶前后两坡相交，正脊雕刻装饰成龙形，左右两坡有四条垂脊，重檐庑殿顶庄重雄伟。这是古代建筑屋顶的最高等级，只有皇宫和寺观的主店才有资格这样修建。
　　皇亲花园四面环水，前后有数座殿房，顶覆黄琉璃瓦绿剪边，飞檐翘角，四曲回廊上走来一排排靓丽的少女，窗棂梁柱色彩变化丰富与回廊色彩相应，比起唐代的雄浑之气更多了些轻盈，人工建筑的山水，岩壑，花木，在花园内错落有致的摆放。花园以北修建了一道暗渠，状若龙口水流顺势而下，池中央有座小岛模样的陆面，种满珍贵的花草，这正是重檐大殿。
　　或许是为了在住地周围再现自然风光的秀美，或许是出于占有自然山水之美的私欲，或许是为了显示富有与阔气，或许几种动机兼而有之，于是便有了模仿自然山水的人造园林。据说，这玩意儿早在西周就已有了。
　　徐宝宝暗暗咋舌，这样类似的建筑让他想到了司马光的独乐园，但这里比独乐园更胜一筹的是，整个大殿的豪华与布局的雅致不显得冲突，反而巧妙的结合起来。
　　早在徐宝宝和项福一进城，庞昱的管家庞福就得着了消息，却没想到他们这么晚才到，派人查看他们竟是去了那些刁民的住处，还将一个刁民带了出来，庞福暗道：你们既然愿意去那地方，那就多等些时候吧！到时若是在侯爷面前说些难听的，有你们的好瞧。
　　庞福有意多拖时间，徐宝宝就干脆多欣赏一会景色，他没有将张壮带过来，而是安排在了客栈，一会回去给他带些鱼肉，徐宝宝想着。不时从怀里掏出块餱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餱”是把蒸好的饭曝晒成干饭，装在行囊里，在宋朝元朝用作行军打仗的干粮。这是他在客栈借用炉灶和米粮自己做的，没有平日的馒头松软可口，但盛在方便携带不易坏，徐宝宝没有那些挑食的毛病，有食物就足够他开心的。
　　项福没有徐宝宝的闲情逸致，在看到皇亲花园的豪华，丫鬟一个赛一个标致，他不禁一阵悲从中来，如果是以前的他恐怕只会被富贵晃花了眼，但现在他想到庙里那些骨瘦如柴，为了活下去做出泯灭人性的穷人，他突然对这里充满了厌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项福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这里的每一寸空气，只是他还在思考为了那群平民开罪王爷到底值不值得。
　　徐宝宝支着头观察着项福的情绪变化，他觉得他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然之前那个提到荣华富贵就心之所往的项福怎么突然这样嫉恶如仇了呢？一定是这个自来熟大哥又开始头脑发热开始散发那些无谓的善心，希望兄长不会太傲慢，不然他可真受不了。
　　就在项福打算带着徐宝宝一走了之的时候，庞福慢悠悠的走来，项福见了礼，徐宝宝没动。
　　庞福发出一声冷笑，道：“不知二位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可叫我们侯爷好等。”
　　徐宝宝在庞福不明所以的眼神下走到柳树前，两臂一抱动动腿，轻轻松松就将两个手臂粗的柳树平地拔起，让管家看清自己的本事，然后转头对项福道：“不知管家有多大的本事，倒叫客人好等。”没等管家开口，徐宝宝就从平地跃起一拳将整棵柳树砸烂。
　　管家目瞪口呆。
　　“种植柳树的土地松软，所以在下才能将其连根拔起，不过如果是管家的话恐怕连颗草也拔不出来。”徐宝宝这话说的庞福一阵不适，我就不信我连棵草也拔不出来。不是他吹，就徐宝宝这个力气一个能打他十个。
　　庞福扬起笑脸，天知道这么小的身板是怎么发挥出这样的力量的。他原本以为这人就是项福的拖油瓶，没想到比项福厉害多了。他本想先带他们去偏殿晾几日过几天再去见侯爷，既然这个徐宝宝如此有实力，不如让侯爷多多结交，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也好有个保障。
　　项福用着炽热的眼神看着徐宝宝，贤弟竟然能将柳树连根拔起，而且在砸烂树干的时候没有动用任何内力，这可和刚刚砸墙不一样，天生神力，天生神力!
　　“爷的树!”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管家一转头脸色一变。一个身穿紫衫，容貌英俊的十七八岁的男人向这边冲来。
　　管家连忙行礼，道：“见过侯爷。”
　　庞昱没有理会庞福，看着原本和谐的美景因为损失一颗柳树而变得突兀的地方，庞昱气到发抖，指着项福怒气冲冲的质问：“是不是你干的，斩了，斩了!”
　　项福：…我好无辜，长的壮是我的错吗
　　徐宝宝挡在项福身前，行了礼说：“回侯爷，这是小民做的。”说完还担心庞昱不相信，从土里扒拉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手中一握即刻化为齑粉。
　　庞昱一愣，气顿时消了大半，一方面畏惧徐宝宝的力气，一方面欣赏对方的颜值。最后庞昱只得抱着自己的柳树泪眼汪汪的要求徐宝宝打工还钱。
　　几人行走在人工山水间，徐宝宝看着大殿的屋脊道：“小民看您的院落，逾僭之处甚多。”就差穿个龙袍了。
　　庞福和项福一惊，谁也没想到这个徐宝宝如此大胆，把这样明显的事实说出来，这不是讨打吗！
　　没想到庞昱毫不忌讳，反而气鼓鼓的对徐宝宝说：“少侠亦衣服无章，上下混淆。”
　　宋代的服饰制度很特别，只许老百姓穿白色衣服。这个规定实在奇怪，毕竟在历朝父母健在儿女是不允许穿白衣的，后来，又允许流放官员、举人和平民穿黑色衣服。但就算如此，民众在实际生活中，根本不把朝廷的衣服规定当回事，各行各业的服装也很混乱。
　　庞昱反嘴回击，反正都是不遵礼法，你也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徐宝宝笑着点点头，好像在敷衍一个淘气的弟弟，这样的庞昱倒确实很对他胃口。
　　“侯爷，小民有个不情之请。”徐宝宝作揖道。
　　“不情之请？”庞昱新奇到，“这个词用的好，你有什么请求？”
　　徐宝宝这才想到宋朝还没有这个词的出现，看来自己以后说话用词都要注意又突然觉得愤愤不平，你一个北宋乱七八糟的连南宋才出现的吃食都有了我说些普通的话怎么都这么计较。徐宝宝猜测自己估计早就不是在正经的北宋了，而是一个和北宋很像的架空空间，头微微下垂，然后对庞昱说道：“小民想见见这位园林的营造先生。”
　　庞昱似是得意，问道：“见他做什么？”
　　徐宝宝暂且放下自己杂七杂八的想法，夸奖道：“这座园林布置精致，每一处都体现了对方对美的追求，实在是独具匠心之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将奢华与雅致排列的如此恰到好处，小民实在很想与他结交一番，还望侯爷准许。”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在徐宝宝疑惑的眼神里，庞昱高傲的挺了挺胸脯，“不错，这座花园就是爷绘的。”
　　谁能想到堂堂一个侯爷从小就什么都不干只爱美呢，不光是爱美人，对于吃食，穿衣，建筑方面他都极力的追求美，甚至因为匠人不能打造出他想要的感觉就自己每日研究这些，只期望有一天能自己做出想要的东西。他在庞府时就把整个家的桌椅等小物件改了，后来为了改家中的整体布局，他连风水都开始学。他会裁衣，会煮饭，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让他对美更不加满足，维持身形绝不胡吃海塞，庞福最近有些圆润他都会强迫他们瘦身。父亲说，他若是把这劲头用在考取功名上，连状元也都不是没有希望的。
　　不止是徐宝宝，连项福也惊讶道：“这竟是侯爷建造的。”
　　外人都说安乐侯空有一副好相貌，整日不学无术，只知欺男霸女，要不是有个好爹好姐姐，坟头草都不知几米高了，却不想对方还有此才。
　　“你们看，这是我亲手雕的。”庞昱指着一个石头的梁柱，上面的仙鹤捕鱼的景象活灵活现，好像下一刻这仙鹤就会从里面飞出来似的，“我连想都不用想，只凭着天份随手就出来了。”
　　庞福嘴角一抽，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他家少爷为了获得灵感特意在府里开了个园子专门养鹤，每日就在它周围观察它怎么进食。原本少爷还想去找野生的仙鹤，幸好被老爷拦住，不然现在还不一定在哪个地方流连忘返呢。当然作为少爷的管家首先一点就是要顾及自家少爷的面子，绝不给对方留有任何破绽，带着恭敬又骄傲的神色道：“我们少爷的天份那绝对是万里挑一，和你们这种资质平庸的凡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