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冬溥

11、15:13

　　看着手中的光脑，沙北困惑的皱起了眉。

　　嗯……他是要打开光脑吗？

　　他再次摁了摁，可屏幕依旧一片漆黑。奇怪，他习惯出门前会把电充满的，难到是摔坏了？

　　摆弄了好久依然没有反应，沙北用力耙梳着小平头，发现头发湿漉漉的。他低头嗅了嗅，身上弥漫着沐浴液的清香，不过并不是熟悉的味道。

　　他刚还洗过澡？

　　他剑眉微蹙，开始环视四周。

　　沙发，书柜，大班椅，这看起来像是个办公室，并且装饰不菲。茶几上的瓷杯还冒着热气，物品收拾得井井有条，唯独书桌十分杂乱，部分资料还散落在地面上。

　　沙北捡起掉落的相架，但见里面站立着一名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金黄的长发被一丝不苟的梳在后方，俊俏的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然而笑意却未达至眼底。他注意到，照片的角落印着遒劲有力的签名——莫里桑。

　　沙北剑眉微蹙。

　　从衣着打扮上看，这个莫里桑应该是军方的将领。可是他的印象中完全没有这个人，那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对方的办公室呢？

　　正当沙北兀自苦恼之时，房门传来咔哒一声脆响，照片的主角回来了。

　　只见莫里桑披头散发，脸上尽是血污，原本贴身的制服被扯掉了几个扣子，全然没有半点得体的模样。

　　在见到沙北的瞬间他怔仲片刻，便强自扶着门边站直了身，“你怎么还在？”

　　他正想问这个问题呢……沙北尴尬的摸摸鼻子，“那个……嗯，请问这里是？”

　　孰料，莫里桑倏地转过头来，双眸盈满了讶异与探究。直至沙北被盯得浑身发毛，他才收回视线，讥讽的笑道：“呵，果然。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多事……”

　　“什么？”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莫里桑神情冷漠，步履蹒跚的越过男人，“如果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沙北连忙把人扶起，“你怎么了？”

　　“没事。”冷着脸推开对方，莫里桑吃力的站起身来，翻找出几瓶外伤药剂，“你在这干等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回去等消息。”

　　消息？沙北愣了愣，随即激动的抓住对方的手。刚要说话，却被疼痛的抽气声给打断了，他忙松开了手，“抱，抱歉。”

　　看着高大的男人如同犯错的小孩，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原本疼得眉心紧皱的莫里桑，顿时没了脾气。他认命的叹了口气，“真是……”

　　“啊？”

　　“没什么。”莫里桑苦涩的笑了笑，“可以帮帮忙吗？”

　　沙北一愣，立刻过去把人搀扶到沙发上，见对方捂住腹部直冒冷汗，“我看看。”

　　他伸手就要去扯对方的衣领，可扯了一半，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目光耐人寻味。沙北指尖一顿，蓦地察觉似乎有些失礼，正想要缩回手，却被对方轻轻握住。

　　“有劳了。”

　　淡然的微笑安抚了沙北紧张的情绪，他缓缓解开了纽扣。

　　莫里桑身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全在些无关重要的部位，不会致命，却会让人疼得龇牙咧嘴。从这看来，袭击者身手很好，并且经验丰富，极有可能是军队的人。

　　然而让沙北更为震惊的，是身体上的疤。

　　白皙的皮肤上横陈着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有深有浅。有好几处伤疤的位置极深，能看得出当时的情况极度惊险。

　　瞄了瞄依旧嘴角带笑的青年，沙北上药的力度轻柔了许多。

　　“吓到你了吗？”

　　沙北动作一顿，缓缓摇了摇头，“只觉得你很厉害。”

　　莫里桑笑了笑，指着腰侧一处褐色伤疤，“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实战时，被一把龙牙锯齿的离子短匕刺中留下的。当时我被三个仿生人士兵偷袭，为了不暴露目标，我没有驾驶机甲。最后凭借一把电能步枪，成功反杀了对方两人，不过自己也在再生舱里躺了一个月。”

　　逐一展示身体的伤疤，莫里桑如数家珍。忆及往事，幽黑的瞳眸闪闪发亮，绝美的脸颊洋溢着自豪。

　　沙北静静的聆听着，只偶尔在特别惊险的时刻，插上一两句话。

　　“这里……”蓦地，莫里桑指了指一处刚上药的新伤，“是我替一个很重要的人打探消息的时候，中了埋伏而留下的。”

　　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沙北半垂眼睑，“……是打探什么消息？”

　　定定的注视着对方，莫里桑沉默良久，才落寞一笑，“这对你很重要？”

　　唇瓣嗫嚅了一下，沙北利落的处理完所有患处，又细心的替对方系上纽扣，只是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还是我来吧。”莫里桑轻轻拍了拍宽大的手背。

　　按捺住翻滚的思绪，沙北看向对方的目光欲言又止。然而莫里桑却像是没有察觉男人的不妥，只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着装。

　　待一切打理妥当，莫里桑摸出了一盒卷烟。

　　咔嚓——

　　火光忽闪，烟雾弥漫。

　　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烟，莫里桑只看着它静静燃烧，“最近，军区接手了一个重要的案件。”

　　由于案情复杂，牵连人数众多，甚至事关区域安全问题，军方高层非常重视，而作为主要负责人的莫里桑自是不敢怠慢。

　　可是随着调查的愈渐深入，他掌握的线索越多，证据就越是真假难辨，真相越是扑朔迷离。就在案情陷入胶着之际，沙北找了上门。

　　“你希望得知奥尔顿的消息，作为交换，你向我提供了一个地址。”从小抽屉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冰袋，莫里桑用它按住脸颊的浮肿，“说在那里可以找到欧库斯的下落。”

　　欧库斯？“你的意思是，这些伤是他弄的？”剑眉拧成一团，沙北半信半疑。

　　印象中的欧库斯是个典型的技术人员，虽说并不瘦弱，可是面对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人，估计人家一根指头就能把人给摁趴下了。

　　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莫里桑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他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是了，作为机械方面的专家，欧库斯肯定会留有防身的武器。而且刚刚的伤口，看上去也符合钝器袭击所留下的伤。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说体格上的差距，无故攻击军队将领，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对于一名已经退役的研究人员来说，根本是自找麻烦。

　　莫里桑沉默着，浅浅的吸了一口烟，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秘密，会让人变得危险。”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沙北狠狠皱起了眉心，他默默暗忖半晌，试探性的问道：“欧库斯对你的案件有很大作用？”

　　“也许有，也许没有。”抖落碎散的烟灰，莫里桑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有当时的你才知道了。”

　　当时的他？
　　备忘录！

　　沙北迅速检查光脑，奇怪的是，这次设备开启的非常顺利，电量亦是满格的。

　　11:30——做午饭，蘑菇肉饼配白酒；
　　13:00——去找奎克；
　　14:07——；
　　14:31——莫里桑有消息；
　　……

　　消息？案件？

　　倏地，沙北半垂的眼睑微颤。

　　“军方在查的是什么案子？”

　　莫里桑怔住了，他轻蹙眉心深深的吸了口烟。

　　沙北见状，顿时也明白了。

　　欧库斯是案件的重要线索，莫里桑在前往调查的时候，中了他的埋伏。而地址又是他提供的，他与军方的唯一交集，那就只有——

　　“是奥尔顿的失踪案。”

　　半晌，莫里桑终是无奈的长叹一息，“抱歉，我没能帮上忙。”

　　“这不怪你。”沙北紧了紧双拳，“要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与欧库斯相识多年，沙北自认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作为一位机械专家，又是在军方的长期监控之下，要说他完全没有一点防备，这比相信联邦和帝国签订的和平协议还难。

　　更何况，从莫里桑的表述来看，这次的行动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若是他带了哪怕一组警卫军，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男子，沙北百感交杂。

　　尽管不明白欧库斯与奥尔顿的失踪有何关联，可既然军方产生了怀疑，那必定有其根据。而且莫里桑刚刚的侦察其实已经打草惊蛇，若是不立即采取行动，怕会节外生枝。

　　紧咬下唇，沙北暗暗做了个决定。

　　“让我来吧。”
　　“你说什么？”
　　“让我去找欧库斯。”

　　闻言，莫里桑眼神一凛，“不行。”

　　抿唇皱着眉凝视着对方，沙北眼里满是不解。

　　“欧库斯不但是机械方面的专家，而且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莫里桑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用力碾了碾，“你只是个普通人，单独前往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沙北冷静分析道，“欧库斯心思缜密，你们能想到的，他肯定也想得到。我只是个平民，还是旧识，他肯定——”

　　“我不允许。”未径的话语被莫里桑冷冷的打断了，“调查是军队的事，你只需要提供确切的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别误会，我并没有问你的意见。”沙北头也没抬，兀自在备忘录上写写画画。

　　15:20——打探欧库斯的下落。

　　被堵得哑口无言，莫里桑见无法劝阻，只能放软了语气，“既然这样，我安排一队警卫员——”

　　“不必。”察觉对方愈渐难看的脸色，沙北思忖片刻，还是启唇解释道，“欧库斯肯定会在附近布置视野，你们跟去只会打草惊蛇。而且……”

　　垂眸凝视掌心，他缓缓五指成拳。

　　而且有些事情，他一定要亲自问清楚。

　　“沙北？”莫里桑困惑的挑了挑眉，双眸却一直注意对方的神色。

　　“没什么。”沙北迅速敛去了表情，“有消息我会联系你的。”

　　两人对视半晌，莫里桑终是扬起一抹酸涩的笑容。

　　“我明白了。”

　　见状，沙北有些愧疚的垂下眼眸，“抱歉，我只是——”

　　“没关系。”吃力的站起身，莫里桑轻轻拉过对方的手，“你在遇到困难时能第一个想起我，我已经非常开心了，真的。”

　　被温柔的黑眸锁住，本想抽手的沙北顿时定住了，只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并非不懂，只是头脑中莫名的警告，让他无法忽视。在自己的印象中，压根没有这人的存在，可对方眼底若隐若现的执着，又是从哪来的？

　　就在沙北暗忖之时，忽然感觉手心被塞进了一个硬物。

　　“这个警报器你带在身上，若是遇到麻烦，就立刻通知我。”莫里桑神情落寞，“我知道奥尔顿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可是在他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了奥尔顿……也为了我。”

　　一缕荧蓝掠过眼底，沙北缓缓抽离了手，轻声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就在房门闭阖不久，莫里桑打开光脑快速输入了一串号码。

　　“警卫局吗？……我想报案。”

　　*****
　　在离开了办公楼后，沙北用光脑一扫，果然发现自家的磁电车正停在不远处。他进车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反侦测装置，并熟练的调出了欧库斯的地址。

　　根据导航驶离了城区，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警报器，毫不犹豫的扔出了车外。

　　沙北从没奢望欧库斯能藏得住，按照莫里桑的能耐，只要对方愿意，有一万种跟踪自己的方法。但在对方找上门之前，他一定得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把问题搞清楚。

　　正当沙北兀自沉思之际，他蓦地发现有一辆黑色的磁电车正在不远处跟着。

　　眉心一皱，沙北立马提速。

　　他料想到莫里桑肯定会派人跟踪，可没想到会如此明目张胆，而且才刚离开就立刻动手，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超速警报灯在仪表盘上不断闪烁，粘在前方的白色小猪被颠得摇摇晃晃。定定的看了小猪崽数秒，沙北忽的有些出神。

　　突然，熟悉的电流声毫无预警的响了起来，他只觉眼前一花。

　　滴滴！——

　　沙北紧握着方向盘，双目茫然的注视着前方。

　　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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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点击数为啥是跳着来的……
难到大家都是隔着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