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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险境 ...

  •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风铃的源头,却没见到谢子婴,只见远处有数道火把将林子照得亮如白昼。

      百十来名官兵的身影就在眼前了,他们正四散开、挥动手中的刀乱砍着四周的灌木草丛,像是为了防止草丛里藏着人。

      温昱心口仍旧疼到了骨子里,喉咙处还卡了不少吞咽不下的血沫,磕得他喉咙生疼,但好歹恢复了些体力,无需被肖纪扶着走了。

      肖纪为他撑着伞,闻见雨愈发大了,小声提醒道:“公子,谢公子应该不在这里。”

      温昱没吭声,小心地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眼见有个官兵靠前来,没等肖纪提醒,他足尖先挑了颗石子落在手中,指尖再一弹,石头就击中了那人胸口。

      后者难以置信地盯着密林,想大声呼喊周围的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肖纪便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他拖入了草丛后。

      温昱将部分血咳了出来,咳不出来的部分索性吞了回去,然后看向那个官兵,哑着嗓子问道:“谢禅呢?”

      那人又惊又恐,看着温昱不敢发声,肖纪便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说实话,否则我这把刀可没长眼睛。”

      温昱眸光深沉,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吓得一哆嗦,轻咳了一声,发现能出声了,便惊慌地开口道:“方才我们也是一路追他到这里,但很快就不见了。”

      瞥见温昱吓人的眸光,又焦急补充道:“我发誓所言非虚,否则不得好死!”

      温昱问道:“你们为何要追他,又是怎么发现他的?”

      “是一个孔铭弟子告诉我们大人的,原本大家都准备好了才赶往客栈的,谁知谢禅好像提前知道了,竟被人带离了客栈。”

      “谁带他离开的?”

      “这我真不知道。”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温昱看肖纪一眼,肖纪会意,一手刀将人打晕了。

      温昱原地沉默了良久,久到肖纪几乎以为他又不舒服了,正打算晃他一下,就听他道:“这个地方不算大,但附近有悬崖和护城河,所以必须要在这些官兵之前找到他,你我分开找比较快。”

      肖纪皱眉道:“可公子这样子在下担心……”

      温昱似乎很累,没力气跟他争辩什么,声音放得格外和缓,“我一会儿就好了,你走那边,我走这里,记得要快,多谢!”

      话到这里,肖纪总不能再多嘴的,只好答应了,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句,“公子小心。”

      温昱体力并没有恢复多少,加上烈火灼心的痛苦仅减轻了一半,肖纪还把对于他来说算累赘的伞给了他,一路避开那些官兵扶着树走,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只记得眼前模模糊糊的,似乎将林子翻了个遍,到最后却忘了自己在找什么。

      再后来他又晃到了某处,由于心神恍惚,竟没注意脚下,就一脚踩空,从那里滚了下去,伞也就此脱手了。

      这一过程他都没什么知觉,所以滚下去时也未曾想过自己的死活,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滚下去。

      最后他撞到了一个大树桩才停下来,遂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若非看见不远处有个晕倒的少年人,他也许真的就睡过去了。等到眼前变得清明,看仔细了少年,总算舒了口气。

      他竭力站起来,又一步一趔趄地走过去,然后缓缓蹲下身,将那少年扶起来靠着自己肩膀。

      温昱忽然察觉了什么,又慌忙撸开谢子婴的袖子,果见他手腕上有道青筋正攀沿着他的手臂向上,遂又湮没在了衣袖之下。

      而此时谢子婴的面容平静而温和,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

      温昱很想抚平他的眉目,奈何没多少力气,便小心地拖住他的腰身,又抽空看向掌心——那里有一道细微的碎光正若隐若现。

      他将掌心抵在了后者的额头上,随着碎光丝丝缕缕地消散,青筋也逐渐消失了,但他的手也随之发抖得愈发厉害。

      也是这时候,谢子婴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异常凌厉。

      温昱察觉到了敌意,慌乱地想要收回手,奈何体力不支,对他又没什么防备,一时躲不过,胸口便重重地挨了一掌。

      他侧身呕出了大口血,眼前几乎黑了,下一刻又被谢子婴扑到了草丛里。

      他被石头磕得生疼,本能地闷哼一声,遂又感觉一双手狠命地掐住了他的脖颈,他听见谢子婴恶狠狠地问:“他是谁,是不是那什么巫觋!?”

      不是他。

      温昱此时是只不如鸡的落难凤凰,实在使不出什么力气,但被他掐得几乎窒息,只好逼迫自己去掰开他的手,奈何怎么也掰不开,便哑着嗓子道:“我他娘怎么知道你说的谁,放开。”

      谁想少年又重复了一遍,手下也愈发狠了,“你说不说!?”

      知道他是不会放手了,温昱忽地想起了巫厌的话,便有气无力在他腰间摸起了笛子。

      少年没感觉到,又穷追不舍地问道,“方才那个情况,若非有人懂得巫术,难道还是机缘巧合?”

      温昱终于摸到了笛子,正想拿笛子往他眉心打去,一时间却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无力地松了手。

      他的嗓音格外微弱,“……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没有用。”

      温昱被雨水冲了满脸,唇上血都被冲干净了,却对少年的话充耳不闻,更不在意自己正被掐着,只是看着对方的眉眼,一时忘了生死,会心一笑,“虽然很想死在你手里,但恐怕不行……要不要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

      温昱咳了一声,又咳出了不少血,他没力气擦掉,就尽力吞下去,然后轻笑道:“我只要性命有危险,他会感应到,我就赌他无论如何不会让我死。”

      少年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你说子婴?你就那么确定他不是巴不得你死?”

      他说的当然是巫觋。

      “不是……”他再没有力气跟这家伙周旋了,这回眼前一黑,彻底昏睡了过去。

      ……

      “二哥,拔不出来怎么办?”

      “你说这小子怎么握这么紧,死都死了还执着一根破笛子。”

      “二哥,要不我们把他的手砍了吧?”

      “那不行!这事儿本就不见光,当心遭报应,再用点力试试吧。”

      谢子婴是被两人不大不小的说话声吵醒的,醒来时大雨滂沱,鼻间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身下像有块寒冰,冻得他浑身战栗。

      旁边有个声音很近,“咱俩干这事本就可能遭报应,反正做都做了,管他呢。”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被旁边靠近的黑脸吓了一跳。

      那黑脸也茫然地看着他,随后他旁边撑伞的中年男子却惊叫一声,“阿缇,跑啊!”

      谢子婴这才看见那黑脸正抓着少年人的手,意欲抽出他手里的笛子,显然却做了无用功。

      谢子婴余光瞥见了晕过去的温昱,当即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对,对不住……”黑脸迟疑了一下,飞快地站起身,扔下斧头就跑。

      谢子婴惊讶于他竟趴在温昱身上,脸色微烫了些,经血腥味一提醒,又趁着墨蓝的天色,发现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了。他脸上也沾了不少血,已经凝固了,以至于这么大的雨都没法冲刷干净,唇角的血迹也尚未凝固,正丝丝缕缕地往外流,又被雨水冲掉了。

      谢子婴吓了一跳,呓语道:“你怎么了?”

      但他还没得及起身,方才跑掉的二人中的黑脸突然又强行顿了脚步。

      中年男子叫了他一声,他没应,反而转身瞪着谢子婴,目光格外阴狠,“一不做二不休,有了那笛子,咱们半生就不用遭这罪了,你想一辈子打柴吗?!”

      谢子婴眉头不由得拧在一起,震惊地看向那黑脸,不难猜出他们的目的,一时有点害怕,便趁机去掰温昱的手。

      他们之间只僵持了一瞬,黑脸突然捡起了打柴用的斧头,再试探着一步步靠近他们,“对不住了小兄弟,你说你死都死了,干嘛还要活过来,要不你把那笛子给我,我放你离开好不好?”

      谢子婴现下最怕温昱会有什么事,便下意识地发了脾气,“天子脚下,你想做什么!?”

      黑脸不太高兴,索性不再试探,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谢子婴这回急了,笛子没抽出来,他也没法带上温昱跑,而且遇到这种情况,逃真的没什么用。

      好在上天也算眷顾,就在黑脸一斧头砍过来的同时,笛子也抽出来了。

      那一刻他要躲闪完全来得及,但温昱恐怕就得遭殃,他一时情急,下意识扑到温昱身前,又抬起胳膊去挡那斧头。

      那一刻,他心想:完了,胳膊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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