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慕》折兰遗所思

182、终章

　　谢子婴出来简单跟几人道别后就离开了，还是任清冉察觉不对劲，又跟进了大殿里，任思齐则守在外面等，夏轻只好陪他离开皇宫。

　　虽然已经预料到酒里有东西，但他也没想到发作这么慢，走出宫门时才感到浑身无力、手脚冰凉。他很想找面墙扶着休息一会，又不想被夏轻发现什么，直到看见宫门口等候的一干人等，一时间又有了力气。

　　谢余真正抱着小馨儿，远远地唤道：“哥！”

　　殷逸和温昱并肩站在一起，夏晨也跟在他们旁边四处张望，看到他们二人，连连招手道：“二哥！谢公子！”

　　夏轻觉得有点丢脸，暗里瞪她一眼，想让她安静会儿。

　　然而夏晨仗着这里人多，也故意瞪了回去。

　　谢子婴无可奈何地笑问道：“你们来干嘛？”

　　温昱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这会儿快步走向了他，唇畔还带着笑意，这小子行动很轻松，看样子已经恢复了。温昱来到他面前，迟疑了一会，又不开口说话了。

　　“说好了我会回来的。”谢子婴轻声说罢，走上前抱住了他，脸颊自然而然地往他肩头蹭了蹭，“你这么想我啊？”

　　谢余真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捂住小馨儿的眼睛，夏轻兄妹也不自在地偏开头，殷逸则阴阳怪气道：“臭小子你这么主动真的好吗？”

　　谢子婴白他一眼，“要你管？”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心口一滞，像是被刀扎了一下，他神色痛苦地闭上眼，旋即想起还有人，连忙舒开了眉头，凑到温昱耳畔道：“我先跟他们道个别，一会跟你说。”

　　他先看殷逸一眼，殷逸当即懂了他的意思，只好跟随二人走到一边去，在谢子婴开口之前，殷逸抢先道：“既然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谢子婴只是从怀里掏出阴符令递出去，“殷大哥，多谢你。”

　　殷逸有些错愕，但还是接了，“给我以后，你就不再是阴符令主人，此后有事也不能找我帮忙了。”

　　谢子婴瞪着他道：“能不能借您一句吉言？”

　　殷逸道：“殷逸的爹娘还在家等我，那我回去了？”

　　谢子婴道：“昭明县离广阳县并不远，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

　　殷逸格外嫌弃道：“让我看你俩搂搂抱抱一路？我才不要！”

　　“……”

　　殷逸欲言又止。

　　谢子婴问道：“临走之前抱一下？”

　　殷逸很无语，忽然神色严肃地道：“你是我拼命守住的赤诚，别再动不动把‘杀人’挂嘴边了。”

　　谢子婴愣了愣，敷衍道：“知道了。”

　　殷逸拿他没办法，只好瞥了一眼温昱，“走了。”

　　温昱估摸着是良心发现了，回道：“后会有期。”

　　殷逸笑道：“好，后会无期。”

　　殷逸临走前见众人一脸莫名其妙，依次跟他们道了别，谢子婴正想跟过去，温昱却突然拉住了他。

　　谢子婴问：“怎么了？”

　　温昱却是等殷逸的背影没入人群，才开口道：“你从前总好奇阴符令意念随便找一个寄主会发生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

　　温昱道：“我换个说法问你，若一个人体内出现两道完全不同的意念会怎样？”

　　谢子婴道：“一山不容二虎？”

　　温昱道：“身体的主人只能容下他自己的意念，势必会把另一道意念赶出去——哪怕阴符令的力量再强，也终究会受到排斥。”

　　“你是说殷逸他……”谢子婴慌忙问道：“可你明明没什么事。”

　　温昱温声解释道：“有一种情况下，是阴符令真正意义上的夺舍——将原主意念压下去，或直接赶走。这种情况无非是重病之人，或婴儿，二者的意念会相较常人弱太多。”

　　谢子婴恍然道：“巫厌用她的阴符令压制了你体内的阴符令意念，所以你没什么事，可小殷逸不是重病之人，他的意念甚至因为求生本能会非常强烈。”

　　谢子婴说到最后，话音近乎颤抖，“阴符令意念被赶出去会怎样？”

　　温昱：“运气好的话会回到阴符令被重新封印，运气不好就会直接消散。”

　　谢子婴这回待不住了，想要追出去，又被温昱拉住了，“我们都没办法，你又能做什么？殷逸不肯说是想留点体面，你这么去问他算什么？”

　　谢子婴心里难受，只能喃喃道：“我们欠他太多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让他去吧。”

　　谢子婴忽然感到胸腔内血气翻涌，他拼命咽了回去，也不确定这个状态能否追上殷逸，他不想再以这副模样麻烦殷逸了，只好在心里祈祷他能回到阴符令中，毕竟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人回去后，谢子婴先向夏轻作了个揖，道：“这段时日多谢你了，夏轻。”

　　“我们是朋友，”夏轻抬起眼，看得出来他不对劲，知道他想赶人，便没有拆穿他，只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带晨儿回去了。”

　　夏晨也道：“再见了，谢公子。”

　　“去吧。”

　　夏轻道：“你们早点回去，保重。”

　　“后会有期。”

　　跟夏轻道别完，谢子婴忍不住凑过去摸了摸小馨儿的脸颊，谢余真没好气道：“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妹妹了。”

　　谢子婴懒得搭理他，只道：“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我跟小昱走一走，晚些一起回广阳。”

　　“你跟他有什么好逛的？”谢余真嘀咕着，见谢子婴又伸爪子捏馨儿的脸，便咆哮道：“你轻点！”

　　等谢余真也离开了，他才转身看向巍峨的宫门。来时匆忙，生怕酒太快起作用，所以未敢逗留，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任清冉他们道别，也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机会，他只得看着宫门呓语道：“后会有期。”

　　温昱正要问他在干嘛，却见他整个人踉跄了一步，亏得温昱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温昱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谢子婴却岔开话题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跟他回去？我的回答是，这一趟是走给百姓看的。现在我累了，你背我好不好？”

　　温昱却抓着他的手腕，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谢子婴故作轻松地推开他的手，“为了你的两个时辰，我一路赶回来的，知不知道真的很累？”

　　看他半信半疑的模样，谢子婴害怕再也装不下去，连忙撒了个娇，“你是不是不愿意？”

　　温昱只好道：“好吧。”

　　温昱背他走了一段，便听到他轻轻哼唱着歌谣，“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等他哼唱完，又在温昱耳畔低声道：“那段时间我总在想你会不会就是山鬼，忽然来到我面前、长得好看还会幻术，肯定就是山鬼了。”

　　温昱道：“我很庆幸来找你。”

　　谢子婴呼吸逐渐变得清浅，双眼也不知不觉地阖上了，忽而想到什么，又呢喃道：“我不想再迎合任何人了，我们一起回广阳，再也不回长安了。”

　　温昱应声道：“你想去哪里都行，我陪你。”

　　“原来命中注定的事真的逃不开。”谢子婴陷入迷糊状态，他的话音低得不能再低了，“若是还能重活一世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和你的一切，对不起，辜负了你那么多，只能以身相许了，你要不要我啊？”

　　“怎么了？”温昱察觉了不对劲，紧接着便听谢子婴低咳了一声，肩头的也随之被一股温热浸透。有血滴落到他脸颊上，熟悉的腥气弥漫在鼻间，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温昱手忙脚乱地放下了谢子婴，见他无力地向后载去，为了护住他，只能跟随他一起跌坐在地。温昱环住他的腰身，颤抖地伸出手在他脸颊碰了碰，触手冰凉，只好转而抹掉他唇角的血。

　　然而怎么也擦不干净了，一道血流擦干净后，又有另一道滑出唇角，他再没忍住眼泪，哽咽了一声，“要……”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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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番外，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