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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对峙二 ...

  •   “子婴啊,你出息了,会杀人了。”

      “难道不是你们逼的么?”谢子婴尽力压抑着怒火。

      陆致宇道:“从你动手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再无辜!”

      谢子婴却不为所动,“是,从我意识到人命在我眼中如草芥那一刻起,我于别人来说也一文不值,便不敢再奢望自己多么无辜!”

      陆致宇露出了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换作从前,他大概会自责很长一段时间。他稍微用力握了下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总算清楚了,你并没有你口中那么不在乎阴符令,你这么搞我,却又不想置我于死地,说到底还是为了它,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谢子婴以为陆致宇会狡辩几句,或是转移话题,谁料他只是轻笑一声,便温声答道:“是啊。”

      他每次这么坦然答话,必有后路阴谋。谢子婴顿时心里有点慌,不禁开始回想自己遗漏了什么。于是为了拖延时间,谢子婴又一口气喝了三杯,喝完便觉心肺灼热难忍,不想让温昱担心,又用力眨眨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所以我每次入灵祭幻境,你都在?”

      也不对劲,每次温册都是出现在他们即将离开幻境时,也就是灵祭幻境即将停止重现之时。

      为什么呢?

      巫觋看出他的疑惑,竟开口解释道:“温册一直守在幻境外,我只是让他在你耳畔说了几句话,信与不信就看你会不会自作聪明了。至于第二次,我的确同你进了幻境,幻境终止重现时,我见你们还未醒来,猜到是有人在搞鬼,便好心帮了你个忙。”

      他说的,应该是当初殷逸把他和温昱分开时,温册让他看到的幻象吧。还好心,亏他说得出口,脸都不要了。

      “你又不是寄主,怎么能让我看到幻象?”他说罢,立马仔细观察陆致宇的神情变化,想从中看出端倪,以判断他是寄主、或是与寄主共生之人。

      陆致宇却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那你认为我是怎么让你看到的?”

      这家伙竟半点不上当。

      他沉默了一会,决定再喝三杯酒,巫觋却抢先道:“这个问题答不了。”

      这就难办了。

      这时,旁边的温昱忽然看向巫厌,轻声问了一句,“厌姐,是你在帮陆致宇么?”

      陆致宇眸光呆滞了一瞬,可能没想到他会问巫厌。

      谢子婴这才发现,巫厌似乎与殷逸对视了许久,突然听到温昱这一句,才后知后觉地回神了,还局促地低头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你说什么?”

      温昱狐疑地看向殷逸,殷逸察觉了,当即侧头冲他微微一笑,“怎么?”

      温昱冷漠回过头,没打算搭理他,又跟巫厌重复了一遍陆致宇的话。

      巫厌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其实你每次进入幻境我都在,第一次幻境崩溃还是我保你们出来的。”

      她瞥了一眼殷逸,接着道:“第二次同样出了意外,我知道是他在搞鬼,就顺道借谢禅的手来保护你。”

      殷逸突然开口问:“敢问巫厌姑娘,你随温近月上青云山的目的是什么?”

      巫厌瞥了一眼温昱,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殷逸瞧见了,便追问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玄石阵法?”

      陆致宇难得愣了一愣,不着痕迹地将巫厌拉到身后,似在暗示她别多话,又看了一眼殷逸,转移话题对谢子婴道:“若非厌厌帮你们,你们可能就死在他手里了。”

      眼看问不出来了,殷逸只好对巫厌拱手一礼,道:“我那时有些冲动,多谢巫厌姑娘及时阻拦。”

      陆致宇笑问道:“阴符令灭世而生,你就算想灭了万物生灵,也属平常吧?”

      殷逸这回没惯他,冷笑着怼了回去,“那你呢?你分明是人,这么些年却害死了不少人——你我究竟谁才是灭世而生!?”

      陆致宇但笑不语。

      谢子婴已经感觉到自己醉了,脚下也有些虚浮,奈何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便想要接着倒酒,谁知还没碰到酒杯,就被温昱打开了手。

      温昱伸手掀了那几个酒杯,顺手将他拉回来,“别再喝了!”

      殷逸也挑了挑眉,走上前道:“别喝了,你醉在这里也麻烦。”

      温昱将谢子婴扶到一边,孙匀见着了,立马跟上来扶了一把,随后就听温昱轻声道:“你去休息一会,接下来交给我。”

      谢子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你小心。”

      殷逸往这边瞟了一眼,也情不自禁地跟了过来。

      孙匀在一边问道:“谢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谢子婴摇摇头表示没事,垂眸想了一想,见温昱走远了,又抬眼看向殷逸,低低地说:“阴符令已经给你了,你答应过我的。”

      殷逸望着他,下意识温声应着:“我知道。”

      谢子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用力闭了下眼,待眼前清明了些许,他才轻声道:“多谢。”

      见殷逸走了过来,孙匀默默地退开一步,他们相隔很近,殷逸轻声说道:“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你若肯反悔,我来当这个恶人。”

      谢子婴却没犹豫,回复道:“是我揽下的,我会去负责,我没有资格替天下人选。”

      殷逸心一沉,只好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谢子婴闭上眼,感受着他掌心那份温热,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很奇怪,分明他对殷逸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可心底就是不担心他会伤害自己,他苦涩地笑道:“你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兄长。”

      殷逸低笑了一声,觉得有些好笑,“你不如这样想,我是你一生中的第二条路,有你小半生的记忆,跟你是一样的。”

      谢子婴也笑道:“哪里一样了,我们脾性都不同。”

      殷逸道:“那你就当我是你的兄长吧,我比你年长,一声‘殷大哥’亏不着你。”

      谢子婴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唤道:“殷大哥。”

      这回轮到殷逸别扭了,嫌弃道:“你这样,反倒让我觉得对不住你。”

      谢子婴笑而不语,感觉醉意已经散了不少,不禁开始回想不对劲之处。

      说起来很怪,陆致宇为何会耐心跟他们说这么多,他们确实想拖延时间,以找出破坏祭坛的办法,但他总觉得陆致宇也有拖延时间的意思。

      “不对劲,”谢子婴拉开殷逸,道:“殷大哥,我们走吧。”

      殷逸皱眉问道:“怎么了?”

      “他不会这么好心,也不可能做于自己无益的事。”

      十几步路不算远,能看清温昱在跟陆致宇交谈着什么,还跟着喝了酒,他心中隐隐不安,下意识看向了祭坛上的长命缕。

      只见那巴掌大的方圆竟不知何时已一尺径长,而红色的雾更浓了些,似乎还在往外扩散。他总算是想起来哪里不对劲——这个红雾不就是幻境里的红雾吗?

      他大步来到温昱身边,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扔了,随后问陆致宇:“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合时宜?”

      温昱:“?”

      “不,来的很巧。”陆致宇看他休整好了,也不说风凉话了,还耐心地回答道。

      谢子婴挑眉猜测道:“你……是不是也在拖延时间?”

      陆致宇:“你猜。”

      “你做了什么?”谢子婴有些慌了。

      陆致宇目光落在长命缕上片刻,遂站了起来,神情肃穆:“差不多了,祭坛已经生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速速离开这里,还能多活几日;第二,把阴符令给我,换天下人的性命。”

      谢子婴:“你什么意思?”

      陆致宇却不答话,而是将身边最近的护卫一掌推了出去。

      只见护卫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摔去了祭坛中,他触碰到红雾的瞬间当场吓得转身就想逃,谁知竟一头撞上了什么,额头立马青了一块——他走不出祭坛了,红雾也在丝丝缕缕地浸入他的手和眼脸,不过多时,他便开始抓挠手臂。

      谢子婴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便忍不住盯着那护卫看。没看多久,眼前却被一双手遮住了视线,温昱的嗓音也在耳畔响起:“别看!”

      他就不太懂温昱的意思,人总是有强烈的好奇心,温昱越是不让他看,他就越想看,便扒拉开温昱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护卫的异常。

      约摸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竟眼睁睁地见那护卫化作了一摊脓血,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失声问陆致宇,“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由分说转身奔向了祭坛,却被殷逸拉了回去,他拼命挣扎,巫觋便提醒道:“你想好哦,祭坛已然开启,进去就出不来了。”

      “陆致宇!!你他娘的——”他还待奔上前揍人,温昱又将他拉了回来。

      “本来不必这样的,”陆致宇长叹一口气,又耐心道:“待红雾蔓延到山下,所有人都躲不掉,不出三天,整个九州的人都会化作脓血。我给你选择了,你给还是不给?”

      “……”

      谢子婴看着愈发大的红雾方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陆致宇的算计。眼见红雾不多时已扩散到了三尺开外,周围人纷纷远离了些,他也知道害怕了,自己的命倒是无所谓,可是山下还有那么多人命。

      谢子婴盯着那滩脓血,又预料了一下后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话音也抑制不住颤抖,“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温昱看向巫厌,巫厌懂了他的意思,便道:“他说的是真的,祭坛一旦开启,就会往外扩开。”

      温昱问道:“没有办法终止吗?”

      巫厌迟疑了一下,道:“没有。”

      谢子婴看向陆致宇,直咬牙切齿地骂道:“为了这块破石头,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陆致宇却不太赞同,摇摇头道:“阴符令怎么能算破石头?”

      他还在犹豫,殷逸已将阴符令塞到了他手里,还把他往前推了推,“去吧。”

      谢子婴偏头看他,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平视着前方,“他和小螃蟹都不愿看到我接近巫厌,你去吧,没什么的,顶多给他使唤几日。”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还是要将这块阴符令给别人,奈何没有办法了,谁让他又自作聪明,也不是没见识过红雾的可怕,心里难受至极,只得道:“对不起,怪我没用。”

      殷逸却不以为意,目光仍在催促他往前,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去吧。”

      他别无他法,只能缓步走向了巫厌。与此同时,殷逸也不着痕迹地凑到温昱身边,温昱察觉不对时,正要侧身躲开,殷逸已经抬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当殷逸开始较真,温昱的反应速度根本不如阴符令意念,之前也就是殷逸不与他计较,现今却是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差距。

      温昱想要躲开,却发现殷逸分明没使力,而他却动弹不得,他想张口骂人,然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不是动用不了阴符令吗??

      温昱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谢子婴。

      他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将握着的阴符令呈递给巫厌,巫厌也是没有怀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接过去。

      “对不住了,巫厌姑娘。”谢子婴忽然低声道了一句,随后竟掏出怀里的匕首别在了巫厌颈侧。

      “谢禅!”陆致宇眉目一凝,沉声道。

      巫厌懵了一瞬,面容又恢复了平静,她淡声问:“你要干什么?”

      谢子婴没回答,转回身看温昱,一眼就对上后者发红的双眼,他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道:“小昱,我食言了,对不起。”

      温昱:“……”

      “我总会想,若爹娘还在世,定是想看到我们余生安康无忧,可我怎能不给他们讨个公道?!我知道这样做很卑劣,与陆致宇没什么分别,可面对他这种怪物,我的想法不如他深远,武力也不如他,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

      他红着眼道:“小昱,我回不去了。”

      一旁的殷逸五味杂陈,也只得轻轻叹息一声。

      温昱发红的双眼已经湿润了,似在哀求他别动巫厌。

      谢子婴几乎要心软了,但想法很快被理智憋了回去,他只能假装看不到,抬眼对陆致宇道:“玄石能影响阴符令是我胡诌的,前些天只是想试探巫厌在你心中的分量,的确没有想过伤害她,万幸你没让我失望!”

      他最后一字一句道:“现在我很确定,巫厌对你来说很重要!”

      陆致宇忍无可忍,随手抓过一个杯子握在手里,稍稍用力,杯子顷刻间便化为了一撮粉末,他不咸不淡地道:“看来你还是决定了。”

      谢子婴冷笑一声,并不在意,而是问巫厌:“巫厌姑娘,你与陆致宇是不是共生关系?”

      巫厌犹豫了一会,才道:“是,你想做什么?”

      谢子婴道:“寄主死后,共生之人也活不了,可共生之人死了,寄主并不会受影响,巫厌姑娘,我不想伤害你,可我一定要陆致宇死!”

      巫厌开口想要说什么,又被陆致宇打断了,只见他用前所未有的漠然深情看着谢子婴,问道:“所以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做,自戕吗?”

      “这样未免太便宜你了!”

      “那你是想自己动手?”陆致宇再次笑起来。

      “我……”他没敢犹豫太久,最终还是想清楚了一些事,很怕错失良机,只得道:“好,你自戕,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巫厌!你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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