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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风起 ...

  •   一个月后。

      桌案上摊开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书简,多是画着各种诡异的符纹与巫人文字,巫觋那老东西正专心查阅翻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有个护卫敲响了房门,禀报道:“巫觋大人,外面有两个青年求见,其中一个姓谢,自称是前丞相之子。”

      “谢禅?”巫觋眉目一凝,突然来了兴致,面色无波地道:“让他们进来。”

      “谨诺。”

      没一会,护卫便带着二人来了,而后拱手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巫觋调侃道:“稀客。”

      “见过巫觋大人。”谢子婴也是假模假样地一拱手。

      巫觋的目光在温昱身上停留了一会,又看向谢子婴,笑问道:“我不去找你,你还主动找上门了,看样子不怕我抓你。”

      谢子婴接话道:“抓我对巫觋大人没好处,可不值得浪费时间。”

      温昱则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主动倒了杯茶,来到巫觋面前,由于骨子里的傲气,并不想两手奉上,便一手递给他,毫无诚意地说道:“从前多有得罪,望巫觋大人海涵。”

      巫觋倒没为难他,抬手准备接过去,温昱却是冲他一笑,突然倾倒了茶杯,眼看茶杯里的水倒了出来,即将泼到桌案的竹简上。

      而下一刻,巫觋竟眼疾手快地扶正茶杯,一手夺过去,又在顷刻之间接住了倒出去的茶水,速度快到温昱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将茶杯稳稳放在了桌案旁,一滴茶水也未洒出来。

      温昱不太甘心,又一掌推了过去,巫觋却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稍微一偏身,再次轻松躲开了他手中的匕首。

      温昱却没再继续,反手收了匕首,退回到谢子婴身旁,随后阴阳了一句,“巫觋大人,好身手。”

      巫觋笑而不语。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谢子婴连忙殷勤地另倒了杯茶,双手奉给巫觋,“小昱脾气不好,多有得罪,还望巫觋大人莫与小辈计较。”

      巫觋却没接,平声静气道:“小谢王给的茶可不敢乱接。”

      谢子婴也笑着客套,“外人随意叫的,让巫觋大人见笑了。”

      巫觋却忽然问道:“子婴,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叫什么?”

      “?”

      “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叛军,还能是什么?”

      谢子婴这回怔住了,好一会才勉强笑道:“你说得对,可你口中的叛军守护了临关一月有余。”

      巫觋道:“那就怪了,而今郸越进犯,小谢王不该在临关么,怎么会来这里?”

      “临关已安排好了一切,用不着我。”

      巫觋总算接了过去,他晃了晃茶杯,又问道:“子婴啊,你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倒杯茶吧?”

      谢子婴道:“当然是有事请巫觋大人帮忙。”

      巫觋温和地笑问:“什么事?”

      “小昱。”谢子婴没回答,只是唤了温昱一声。

      温昱茫然地瞄他一眼,下一刻就被他拥住了,脖颈很快又被他搂住了,温昱有些不知所措,一时话音也软了,“怎么了?”

      谢子婴只是抬手抚上他的颈侧,轻声说道:“人的颈侧有个穴位很脆弱,稍微用力按下去就会陷入昏睡,对吗?”

      温昱眼睛蓦地睁大了,正要开口问怎么了,就感到颈侧袭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眼前便黑了。

      “这是你教我的,对不住了。”

      谢子婴腾手去搂住温昱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肩窝,才抬眼看向巫觋,问道:“有软榻么?”

      巫觋看向一侧,道:“那有凳子。”

      谢子婴看也不看一眼,格外嫌弃扔下一句,“又凉又硬,不舒服,你找人搬张软榻来。”

      巫觋忍俊不禁道:“这是把这里当你家了?”

      谢子婴不耐烦地道:“最近天凉,再拿件披风过来。”

      巫觋竟没恼,无奈地笑了笑,真的让人搬软榻过来了,看他将温昱扶去软榻上躺着,巫觋把披风递给他,又眼睁睁看他仔细盖在温昱身上,有点拿捏不准他想干嘛,没忍住问:“他是你什么人啊?”

      谢子婴没理他。

      巫觋接着明知故问:“意中人?”

      谢子婴笑着回道:“是啊!”

      巫觋也笑道:“挺好的,可惜有了牵绊,行事容易畏手畏脚。”

      “人总会有牵绊,没有牵绊哪能谓之人?”谢子婴淡然一笑。

      “也是。”

      谢子婴借机问道:“你呢,你的牵绊是什么?别跟我说你一把年纪了,在这世间没有任何牵绊,何况你做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目的?”

      巫觋倒是坦然地说道:“有吧。”

      “是巫厌么?”

      巫觋笑了一声,未置一词。

      谢子婴倒是懒得追问,本来就没想过他会回答,安顿好了温昱,又自来熟似的,抢过巫觋的茶壶给自己倒茶,一边倒还一边说:“不劳烦巫觋大人,我自己倒。”

      巫觋不好说什么,便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该在谢府喝杯茶再走。”

      “那不行,我家茶不给坏人喝。”

      巫觋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倒是厚着脸皮解释道:“就是这么无耻!”

      巫觋并不觉得尴尬,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谢子婴喝了口茶,开始感叹道:“十六岁那会自以为摸清了天高地厚,便觉得儿时太蠢,总在迎合长辈们的想法,而今弱冠了,又觉得十六岁时优柔寡断,却爱做荒唐的英雄梦,或许待我而立之时,还会觉得今日的我妄想拯救苍生很可笑,管他呢,到时候再说。”

      巫觋:“人总是在成长的。”

      谢子婴没附和他,掏出长命缕到他眼前晃了晃,继续没头没尾地卖关子,“巫觋大人认识这个吗?”

      他看不清巫觋面具下是什么表情,等了小片刻,才听巫觋漠然道:“小妹的东西。”

      谢子婴:“阴符令的存在超越了当世的认知,或许有一天后人会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无论它是什么,世间万物皆遵从相生相克规则,阴符令既然会反噬,想必也有什么怕的东西,对吧?”

      “你想说什么?”

      “你听说过玄石吗?”谢子婴又自顾自地笑着道:“玄石生来有两端,两块玄石之间总有一端能够互相吸引,而另一端却是粉身碎骨也无法契合。我就在想,它们会不会也存在着某种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力量,一端能够彼此牵引,而另一端则阻止它们靠近?”

      巫觋无奈地叹息道:“子婴啊,你不会认为阴符令是玄石吧?”

      谢子婴眨了一下眼,“有人跟我说阴符令与奇门遁甲有渊源,而其本质就是相生相克,阴符令和玄石自身都同时存在相生相克关系,谁知道它们能否归类在一起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条长命缕是阴符令承载物,既然能重新塑形,想必是不怕寻常刻刀的,但若用玄石在上面划几道,会发生什么?”

      “谁告诉你的!?”巫觋一时情急,问出一句。

      谢子婴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玄石的力量真能影响阴符令。”

      巫觋这回察觉失态,便没再接话。

      谢子婴不疾不徐地接着问:“陆致宇是你的人吧?”

      巫觋未置可否,就当是默认了。

      谢子婴道:“虽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事还算讲原则,跟你这种人合作,总比信任阴符令意念明智得多。你了解阴符令的一切,应该知道怎么对付阴符令意念吧?”

      巫觋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好奇地问:“你跟殷逸怎么了?”

      谢子婴就不太想跟他装,“你分明从头到尾便掌握我的一切动向,甚至小谢王这个称呼我都怀疑有你在后面推动,你会不知道我跟他发生了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在骗我?”

      “没那个必要,”谢子婴漠然地扔下这句,话音忽而冷淡了许多,“说到底,我是阴符令主人,我说什么就该是什么,他作为阴符令意念有何资格不满?若我当初如你这般果断,也不会纵容他几次三番伤害小昱,到最后竟还对我动了杀心,你倒是告诉我,我怎敢继续留他?”

      “而况巫厌说过他是小昱的煞星,”看巫觋还是不太信,谢子婴又自嘲道:“从前是我蠢,屡次三番被骗,却总是妄想以真心换真心,我自以为能感动他这种超越凡世的生灵,说到底感动的只是我自己。”

      “那你想他死吗?”

      “能控制最好,若控制不了,随你便。”他这些话说出来,丝毫没有犹豫,似乎是认真的。

      巫觋却又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我也有恩怨,你难道对我就没有戒心?”

      “有啊,所以我有第二个条件——我要你把陆致宇交给我,随我处置!”

      巫觋不慌不忙地问:“若我不同意呢?”

      “那我便赌一把,赌巫厌对你很重要,重要到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坚定地说着,忽然掏出一枚玄色石锥,作势要往银饰刻纹上划。

      巫觋道:“这点玄石就妄想对阴符令产生影响,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若玄石影响不了阴符令,我怎敢指望借此威胁你?”

      巫觋这回仔细观察了一会,才恍然发现石锥周遭似乎散发着一层淡淡的荧光——这个东西向来只有阴符令会有。

      玄石存在相生相克,阴符令也一样的。能够毁掉阴符令的也就只有阴符令了。

      谢子婴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与殷逸决裂前,他交给我的,不信就试试!”

      “那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走出去?”

      “你猜我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且看着,是你的人多,还是我带来的人多?”

      巫觋这回话音再没了温热,“我当初毫无顾忌将阴符令归还给了长安,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

      “可笑,长安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你,恐怕你也被他耍了,没有办法才给他的吧。”

      巫觋这回沉默了,片刻后才看向温昱,冷笑道:“他既是你的意中人,你若把他姐姐害了,你们以后还能在一起么?”

      谢子婴稍微愣了愣,随后又释然了,轻叹道:“这样也好,我就不必拖累他了。”

      巫觋这回懂了,他方才为何要把温昱弄晕——这件事他就不准备过问温昱。

      巫觋拿他没辙,静默了片刻,像是想通了什么,竟温声开口问:“你会吗?”

      谢子婴也浅笑一声,反问道:“我看起来像圣人吗?”

      “有点像。”

      “那是你的错觉,建议你找医师治一治眼盲之症。”

      “至少比我像。”

      谢子婴这回没耐心了,“那就试试,我数到三,且看你我谁心更狠!”

      巫觋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过你。”

      “一!”谢子婴不想再跟他废话了。

      奈何巫觋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面具下是个什么表情。

      谢子婴心里有点慌了,但没表现出来。

      “二——”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那一瞬间,他手心里直冒汗。

      他不想为这么一件事去伤温昱的心,也不愿做这种能亏心一生的事,更舍不得离开温昱,可这是唯一能对巫觋造成威胁的办法了。

      “三!”那一瞬,他感觉到胳膊有些僵硬,几乎准备松手了。

      “好!”最终还是巫觋败下阵来,可能是考虑到他双亲已不在,走投无路之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也是谢子婴来时的底气。

      他的眼眶红了,便用力眨了下眼,强行压下心底的恐惧,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发现胳膊有些发抖,为了不被巫觋发现异常,连忙放下手,冷硬道:“我退一步,你把陆致宇交给我,我就把这个还你!”

      “那殷逸呢?”

      “对付他,你也有好处,你不会拒绝的。”

      巫觋又道:“对付完他们,你是不是就准备对付我了?”

      “你知道就好。”

      巫觋无奈地笑了笑,“你果然是变化了不少。”

      谢子婴讥讽道:“你我分明仅有几面之缘,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

      巫觋道:“那郸越那边……”

      “我让人用飞鸢暂时拖住了他们,后续他们也能稳住。”谢子婴问道:“你在这里是想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等到百家祭神之日,你就知道了。”

      看样子还是套不出什么话来。

      巫觋又道:“你现在该想一想怎么对付我,待尘埃落定,我定不会再放过你了。”

      “谁输谁赢还未知。”

      巫觋看温昱一眼,“待他醒来,你又该怎么解释?”

      “不用你管。”

      ……

      巫觋离开后,他便一直守在温昱旁边。

      他其实并不熟练,所以没到半个时辰,温昱便醒过来了,先是眨了眨眼,余光瞥见了他,又猛然间坐起来。

      谢子婴清了清嗓子,试图说点什么,酝酿许久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化作一句,“小昱,对不起。”

      温昱只是望着他,没吭声。

      谢子婴一阵心虚,最终他想了想,还是避开温昱的目光,低声道:“这种事我不可能瞒你,你若埋怨我也不打紧,无论你怎么想,我都尊重你。”

      温昱皱着眉问:“什么事?”

      谢子婴深吸了口气,依旧不敢看他,然后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温昱说清楚了,末了又补充道:“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对不起。”

      “你……”温昱话音里带了几分气愤,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谢子婴看他这样,心里更难受,这件事谈不上后悔,做出决定时就想到了他俩会这样,所以也不抱温昱会原谅他的希望,只默默站起身来,强颜欢笑道:“你要是想走了,我不拦你,你回长安吧,至于我们的事……就这样结束也好。”

      他其实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很怕温昱真的会离他而去,可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他更不愿看到温昱为难。

      他转身就想走,温昱却是一把拉住他,没好气地道:“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你去临关,又一路来了这里,你一句话,我就得滚回长安?什么叫‘就这样结束也好’,这种话随随便便说出来,你有没有心啊!?”

      谢子婴心里很慌,默默站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昱嗓音有些低沉,“我回长安能去哪里,不跟你走,我就无家可归了。”

      “任大人……”

      “那不是我家。”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接受不了,是不会去找任清冉的。

      温昱道:“你听好了,往后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当初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不愿意走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你过来。”

      谢子婴心虚,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

      “你尚在守孝,我还不能碰你,但偶尔这样是可以的。”温昱轻声道。

      谢子婴听到这句话,便侧头去看他,没懂他的意思,随后就见他凑了过来,然后唇上一软,腰身又被箍住了。

      过了好一会,温昱松开了他,随后抚上他的脸颊,手指在他唇上蹭了蹭,轻声道:“想什么,在你眼里,我有这么不明事理?我知道你不会,到了最后一刻你一定会松手的。”

      谢子婴却苦笑道:“可能吧,只是有那么一瞬,我真的想一不做二不休。”

      “你不会,”温昱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又低声重复,“我相信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你不许再说那种话了。”

      他这番话像一道暖流淌过,谢子婴触动之余,又有些高兴,便小声道:“我不会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这文从头到尾都在胡说八道,切勿当真,作者已经魔怔了。
    雷点:还有,战场和前面与官员周旋的剧情我都没有细写,也许这类剧情能作为高光名场面,来体现主角有勇有谋口才强大,可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是担心写不明白,二是这类剧情太常见了,我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把他俩包装成举世无双的天才,所以本章已经开始结局了,后面可能会显得很仓促,啊我很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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