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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浊世 ...

  •   城门口查得很严,巡城的官兵正拿着画像比对进出的人,其中一个到旁边贴了张告示,立马有人围了上去。

      谢子婴路过时,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他停下远远看了一眼,琢磨着有必要跟去看看,便警惕四周的官兵,跟上一个百姓的脚步走了过去。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远远地传入了他耳中。

      “想不到洛子规竟是郸越人,也不知道奉常大人怎么想的,难道这三年来就没发现他的身份?”

      “那可不,这洛子规在孔铭待了三年,若非他当年罢考了,现在已经混入朝堂了,要是给郸越透露点什么机密,或在朝堂里搅和两下,那还得了!”

      “郸越那群王八蛋真不要脸,竟妄在咱们朝堂里安插这么明显的奸细。”

      谢子婴听到这个话题,联想到那天洛子规没来,心里有点慌,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的,为避免被人发现,他没挤进去看告示写了什么,只混在人众里听他们的谈话。

      这时有人道:“可怜这回奉常大人惨了,谁不知道陶政正找不到借口对付他,这下好,洛子规帮了陶政一大忙。”

      谢子婴一愣,脱口问道:“奉常大人怎么了?”

      “这不是有人揭发洛子规是郸越人嘛,”那人解释说道:“这洛子规进孔铭毕竟是奉常大人同意的,在这之前,奉常大人估计是没查清他的身份就让他进去了。谁不知道孔铭什么地方,里面的弟子将来很可能直接进入我齐方朝堂,洛子规要是参加公试,肯定能进去,可他是郸越人啊,谁知道是不是郸越的阴谋?”

      谢子婴:“谁揭发的?”

      旁边有人抢话道:“还能是谁,柳踏青呗。这洛子规也是缺心眼,三年前就被那柳踏青骗了文章,现今还透露自己的身份,还真是不怕那小子插他两刀。”

      那人忽然看他一眼,没看清他斗笠下的模样,稍微愣了愣,但也没怎么在意,又道:“现在洛子规被关押在大理,廷尉也带人去奉常府了,这事儿牵连甚广,别说奉常大人,就是上郡也押了不少人,毕竟洛子规是差点入朝堂的郸越人……哎你怎么走了?”

      谢子婴没继续听下去,转身没入了人潮。

      他匆忙赶到了奉常府,发现那里也围了不少百姓,他挤了很久才挤到最前面,远远地看到了一队人正将任清冉围在其中。

      除了他以外,还有任思齐和常青谊。任清冉正平和地跟任思齐说着什么,常青谊则满脸不忿地站在他俩身侧。

      这时,任清冉拥抱了一下任思齐,从谢子婴那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他对任思齐耳语了什么,然后往任思齐手中塞了封信。随后他将人松开,又跟常青谊叮嘱了几句,才微笑着看向领头人。

      任清冉常年面上都是带着一点笑的,无论遇上什么都能泰然处之,现下平静地跟老头说了一句话,才侧身往前走去。

      周遭的官兵像是担心他会跑,立刻跟了上去。

      任思齐刚想要追,又被常青谊扯了回去。

      谢子婴忽然被人挤得晃了个趔趄,慌忙抬头间,正好与任清冉对了视线。

      任清冉微微蹙了一瞬的眉,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沉默地看他一眼,又抬眼看向前方,扬声道:“青谊,你们先回去,别担心,我不日就回来。”

      廷尉像是察觉了什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谢子婴看清了他的脸,慌忙将斗笠往下拉了一点。

      陈鸣的相貌比之幻境里看到的苍老得太多,现今他两鬓皆白,满头也已花白。他警惕地将四周扫了个遍,目光扫及谢子婴这里时,谢子婴已经慌忙退出了人群。

      陈鸣捕捉到了一丝可疑的背影,正想抬脚往前查探,又被任清冉叫住了,“廷尉,走吧。”

      陈鸣目光一沉,不耐烦地看他一眼。

      任清冉却只是冲他笑。

      ……

      如今谢文诚夫妻、任清冉和洛子规纷纷被打入了大理,方棠因他而死,温昱受阴符令反噬,夏轻背着陈鸣放了他,恐怕也讨不到好果子吃。靠他一人之力,绝对没办法救回这些人,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依靠谁了。

      谢子婴走出人潮时,神思还有些恍惚,猝不及防跟人肩膀撞了一下,他刚想抬起头,就听对方不耐烦地骂道:“你他娘是瞎了吗,这么宽的道看不见,非要来挡爷爷的路!?”

      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李子由。

      所幸有斗笠遮挡脸,他又略低着头,李子由还不至于认出他来,他便当场装起了哑巴,口中“嗯嗯啊啊”假装跟他道起了歉。

      谁知这一装,反而勾起了李子由不好的回忆,当即摆出一脸恶相,推了他一把,“滚开,死哑巴,少来找老子晦气!”

      尽管反应很快,谢子婴还是踉跄了一步,斗笠晃了晃,几乎要掉,他手忙脚乱地扶正了,又卑躬屈膝地给他让了路。

      来时他往脸上蹭了点泥,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下挡住了脸,身上的粗布衣服也被他弄脏了,看起来很像个乞丐,所以即便斗笠歪了,也只是一恍惚,他们应该没认出来。

      旁边的青年劝解道:“算了,何必跟他这种人计较。”

      李子由气还没消,翻个白眼后,故意撞着他肩膀过去,口中不耐烦地继续方才的话题,“你怕什么,谢家可是被陶大人搞垮的。”

      青年附和道:“也不是怕,就心里有点虚,你说咱们那么对谢禅,他日……”

      李子由抢话道:“你怕老子可不怕,他这种人落到这般田地难道不是活该!?”

      低眉顺眼的青年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一旁的小摊贩在赶人,“哪来的乞丐,一边去,我这里可没钱给你!”

      李子由看向小摊,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个人身形有点像谢禅?”

      青年一脸懵,“什么啊?”

      李子由像是想到了什么,懒得再解释,扭头追了过去。

      ……

      谢子婴本打算去找任思齐探听情况的,倒没想到他们会追上来,眼见躲不开,他竟没感到慌张,镇定自若地拐到了一侧小摊前,背对着街道假装买东西。

      李子由却还是脚步一顿,注意到了这里,试探地靠近了几步,“喂,我看你有点眼熟,你转过来。”

      青年跟着他追过来,气还没喘匀,又道:“就是个乞丐,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就不可能?”李子由没理,直接抓住谢子婴的肩膀,不耐烦地道:“让你转身你没听到?”

      谢子婴正犹豫要不要转身,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有个中年男人连连低眉顺眼地跟李子由道歉,又指了指谢子婴的耳朵,解释道:“二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兄弟这里不大好使,听不见公子的话,还请二位公子别跟他计较。”

      李子由当然不信,但见男人周身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还散发着强烈的汗味,便嫌弃地后退了些,“离我远点!”

      男人连连称是,拉着谢子婴往后退了几步,李子由急道:“等等,你让他回头。”

      男人眼看这招不好使了,眸中异光一闪,忽地一个踉跄,朝他俩扑了过去,李子由没躲过,满手污泥就蹭在了他的衣袍上。

      李子由尖叫道:“你有病啊!滚开!”

      乞丐连连道歉,又故意道:“要不公子脱下来,我给公子洗洗吧,不然这里这么多人,也怪丢人的。”

      李子由气愤得抬脚又想踹人,旁边青年忙拽住他,“算了,先换衣服,别又脏了鞋。”

      李子由觉得他的话在理,总算收了脚,嘴里骂着“晦气”,嫌恶地翻个白眼,这才忘了谢子婴,被青年拉走了。

      ……

      男人带着他往巷子深处而去,谢子婴不傻,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虽没发现什么破绽,但也不想孤身跟人走,便顿了脚步。

      男人察觉了,转过身解释道:“你别怕,我叫张大绪,是这一片的领头,也就是看不惯那两个人,顺手帮你一把。”

      “多谢。”

      男人像是看出了他还有戒心,精明地目光如炬,和气道:“你要是无处可去,可以去我们那儿,虽然脏了点,但总归有个住处。不必担心,你这么大的孩子没什么可图的。”

      谢子婴暗里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喉头一动,便道:“好,请带路。”

      他本无心依赖人,但看到张大绪,脑海里忽然有了个想法,觉得可以试一试,这才会跟人走。

      ……

      张大绪将他带去了一个破庙,那里有不少乞丐,三三两两扎堆在一起,见他们进来,爱答不理地看了一眼,又忙手头的事去了,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张大绪将他安置在破庙里休息,跟他说还要再去讨些钱,便离开了。他在稻草中躺了一会,心里想着今后的打算,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后来耳边频繁响起窃窃私语声,他睡得不安稳,加上庙里不断有冷风灌入,他冻了一遭,醒来时头还很痛,好容易看清了周遭,又被怼到眼前的几张脸吓了一跳。

      当中一人端出一脸痞态来,抱着竹竿问:“新来的?”

      谢子婴一言不发地坐起来,缓缓点了个头。

      那人道:“张大绪没跟你讲这里的规矩?”

      谢子婴不解道:“什么规矩?”

      那人挥挥手,遣散了那几个人,又冲谢子婴抬起下巴,道:“不知道没关系,慢慢学,你过来。”

      谢子婴掐了掐眉心,并不想惹事,便起身跟了过去。

      那人却一指庙中稻草,吩咐道:“去,帮我铺个睡的地方。”

      谢子婴怔了怔,没动。

      那人嘲讽道:“怎么,不愿意?”

      本来也费不了什么事,谢子婴没说什么,照做了。

      谁知有个乞丐也凑过来道:“也帮我铺个位呗!”

      谢子婴看向他,蹙眉问道:“你难道没手?”

      那乞丐这下不高兴了,周遭的人纷纷围了过来,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乞丐道:“这是教你规矩,你还有意见?”

      人多势众,闹不清,打不赢。谢子婴懂这个理,只好忍了,冷冷地看那乞丐一眼,走到旁边给他俩铺稻草。

      当中有人见此,似乎觉得这新来的少年人好欺负,张口就道:“顺便去找点柴来,晚上生火,这才开春,夜里冷死了。”

      谢子婴这回听着,懒得再应声,铺完稻草,又一声不吭出门找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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