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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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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凉亭将初夏的阳光遮挡地严严实实,凉亭之外阳光明媚树木葱绿,凉亭之内,祁长生拢拢衣襟,觉得有些冷。
宋采白小小啊了一声,满是抱歉地垂下眼睛,细声说:“很快就能说完的,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我身体自小虚弱,在阳光下站久了总觉晕眩。”
“没事没事。”祁长生笑起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让宋采白别放在心上,“所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吗?”
“对……”宋采白为难地抿起嘴唇,她的唇色浅到近乎苍白,只有抿起时才会泛出莹润的粉红,这让她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她的目光闪烁,深呼吸好几次,涨红了脸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祁长生与黄晴雪安静地等她组织语言,没有插。
良久,宋采白肩膀垮下来,好像对自己十分失望,她懊丧地低下头,慢慢地说:“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流光。”她抬手扯住自家侍女的衣袖,仰起头求助地看着她,“你来说吧,我、我说不好。”
“我来说吧。”流光身量高而瘦,神情冷淡,又是遮瞳,看人的时候就总给人很凶的错觉。
祁长生注意到,流光安抚性地将手覆在宋采白的手背上,让她安心。
“长话短说吧。”流光说话十分利落,与宋采白截然相反,“二位才人也知道,我们小姐身体不好,一向不参与后宫的这些是非。大约一个月前,荆美人开始往我们小姐的宫中走动。”
流光说话语速不快,可逻辑清晰,用词简短,很快就将大致情况交代地十分清楚。
“所以。”听完祁长生总结道,“她那时候和我吵完架,就跑去宋妃娘娘那里说掰扯我,宋妃娘娘也没和我接触过,也不疑有他,也跟着担心了一阵我会对她不利,并且告诉了她我好像怀孕了这件事?”
“对。”宋采白局促不安地轻咬嘴唇,“那日远远地看着霁月扶才人走过去,我怕生,没敢打招呼,私下猜测了才人怀孕这件事,还、还”她兔子般怯弱的眼睛里浮出一层盈盈水汽,“还告诉了荆美人,若是知道她会当众说出这件事,我万万是不可能碎这个嘴的。”
“我也是难得来请安一次,就遇见这样的事,心中实在是愧疚难当。”她看着要哭出来了,流光熟稔地找出帕子放在她手里。
“啊这倒是没事。”祁长生摆摆手,“宋妃娘娘也不是故意的。”
“我真是……”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祁长生打断她,匪夷所思地问,“可是我没怀孕啊。”
“啊?!”在场三人瞠目结舌。
“我没怀孕啊。”祁长生哭笑不得,“怎么会怀孕呢,又没有……”
“哎呀!”黄晴雪猛地叫唤起来,像只被人踩着尾巴的猫。
“怎么了?”祁长生吓了一跳,慌忙扶住她。
黄晴雪满脸痛苦难当地弯下腰,两手捂着小腿,忍耐地说:“我好像抽筋了。”
“是不是亭子里太凉了啊。”祁长生有点慌张,想帮她揉揉又怕自己手法不当让她更疼,只好手足无措地问,“疼不疼啊,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不用不用。”她虚弱地摇头,“也就是一阵的功夫,你扶我走几步,缓缓就好了。”
“好好好。”祁长生连忙搀她,起身时正撞上宋采白担忧的目光,流光适时地说:“才人慢走。”
她俩互相搀着走出宋采白的视线范围,祁长生正心无旁骛地琢磨着一会还是请个太医给黄晴雪看看,却发现她突然走路就利索了。
“你不疼了?”祁长生发愣。
“本来就不疼。”黄晴雪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拉着祁长生走得健步如飞,“回去再说吧。”
一路回到宫里,两人进屋关门。
“你的脚到底痛不痛啊?”祁长生仍然很莫名。
“不痛。”黄晴雪拉着她坐下,表情严肃,“谁知道宋妃说的是真是假,她要真帮着荆书竹坑你,你给她们卖了都不知道。”
“不能吧。”祁长生不太信,“我觉得她挺好的呀。”
黄晴雪白她,问:“你没怀孕?”
“我为什么会怀孕。”祁长生哭笑不得。
“那你这个身材……”
“吃多了不行吗!”祁长生恼羞成怒。
“可以是可以。”黄晴雪说,“可是你都连着侍寝一个月了……怎么说怀了也很正常啊……”
“为什么侍寝就要怀孕啊。”祁长生觉得十分莫名,“我也没和他睡一张床啊。”
“你不和他睡一张床怎么侍寝?!”黄晴雪大为震惊。
“侍寝还要睡一张床?!”祁长生如遭雷击,盯着黄晴雪发呆了好久,才喃喃的说,“可是陛下他也没说啊……”
“他可能把你当二傻子看了。”黄晴雪真情实感地说。
“你骗我。”
“我没有。”
“你一定在骗我。”祁长生说。
“我真的没骗你。”黄晴雪摇头。
……
“你骗骗我吧!”良久,祁长生一声哀嚎,悲愤交加地捂住了脸。
“我也很想。”黄晴雪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真的不知道,侍寝要干嘛吗?”
“我不知道。”祁长生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她,还抱着希望问,“要做点什么?”
于是黄晴雪就好好地给祁长生科普了一番。
一刻钟后,祁长生问她:“刀呢?”
“什么刀?”黄晴雪没反应过来。
“什么刀都行。”祁长生开始翻箱倒柜。
“你要吃水果?”黄晴雪问她。
“不,我要自裁。”祁长生头也不回。
“你冷静点。”黄晴雪慌忙下床把她摁住,“不至于不至于,陛下不也没怪罪吗。”
“至于的。”祁长生喃喃,慢慢蹲到地上,哇地一声蒙住自己的眼睛,羞愤欲死,“你不知道我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黄晴雪做好了笑的准备。
“他让我给他更衣。”祁长生绝望地说,“我说……”
“你说什么了?”黄晴雪没绷住,乐了。
“陛下,男女授受不亲,妾身觉得你在耍流氓。”祁长生一字一句地复述,目光如死,俨然已经看破红尘,“你说,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拿我当大傻子看。”
“怎么会呢,我们长生这么好看。”黄晴雪忍着笑安慰她。
“嗯。”祁长生很平静地说,“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蹿稀跑肚,第二次去侍寝义正词严地谴责他流氓的,漂亮的二傻子。”
“晴雪。”祁长生扁扁嘴,要哭了,“我不活了!呜哇——”
“不哭不哭。”黄晴雪笑地不可自抑,抬手把祁长生揽进怀里,拍拍她的脑袋瓜安慰,“说明陛下对你十分纵容啊,说不定他就爱你这款呢。”
“不会的。”祁长生哭唧唧,“他根本就拿我当大傻子看,丢死人了,他怎么这么坏啊!”
御书房的封鸿羽,莫名打了个喷嚏。
等祁长生发泄完毕,霁月端进些水果点心,祁长生垂头丧脑地用了几口,勉强打起精神,问黄晴雪:“可是我真的没有怀孕,现在解释也解释不清了,怎么办?”
黄晴雪沉吟片刻,道:“先前请安你既然已经承认了这事儿,现在否认她们信不信不提,遭人口舌也是免不了的,不如将错就错,晚些时候找个太医宣布你流产了也就过去了,太医我倒是可以找找门路,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祁长生洗耳恭听。
“陛下那里……”黄晴雪有些犹豫,“只能赌陛下不关心后宫之事了。”
“你别提他。”祁长生哀叹一声,“不然我就会在楔死他再自杀和直接自杀两件事里犹豫不决。”
但死是死不掉的,楔死皇帝她也没这个胆子,只好快乐口嗨以发泄自己的羞耻和悲愤。
“什么话都敢说。”黄晴雪瞪她一眼,“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看看他的反应再行事了,反正你这肚子也不急。”
“嗯。”祁长生闷闷地应了,转眼看见桌上的点心,想起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吃,一时怒上心头,把几盘点心推得远远地,严肃宣布道,“晴雪,我要减肥。”
然而她的减肥计划只维持了一个中午,就因为午饭太香而宣告失败。
下午祁长生蹲在她的小菜地里挥汗如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说,贵妃会不会误解我真的怀孕了想上位啊。”祁长生问。
“肯定会啊。”黄晴雪坐在屋檐下吹风,漫不经心地用竹签挑指甲,“缪晓进宫就是做皇后的,如果你真的怀孕了,再生出一个皇子,荣宠加身,她的皇后之位可就没这么稳了。”
“我没听懂。”祁长生老实地说。
“霁月。”黄晴雪示意霁月看看周围有没有偷听的人。
“你想啊。”黄晴雪谆谆教诲,“缪乐贤是两朝重臣,在朝中也势力非凡,连陛下都要看他的脸色做事,他将女儿送进宫来,意味还不明显吗?你以为为什么宫里只有一个贵妃一个妃,宋采白是宋句的女儿啊,要不然荆书竹也不会去找她了。”
她把朝堂上的关系和祁长生简单科普了一番。
“噢噢。”祁长生似懂非懂,“那一定只能扶缪晓做皇后的话,为什么还要招这么多人进宫啊?”
“可能陛下自有成算。”黄晴雪摇头,她虽然消息灵通,但也只限于了解一个表面,真正的博弈不是她一个小小商人该了解的,“总不能养这么多人是为了扶贫吧。”
“做皇帝好难。”祁长生想了想,“我以前觉得做皇帝好像很简单的,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妻子,有好多好多的钱,可以对所有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说的可能是昏君。”黄晴雪委婉地道。
“可能吧。”祁长生说,“我看陛下每天晚上都看奏折看到很晚,还要喝很苦的药,明明身体不好,还要熬夜。”
祁长生记得很多个夜晚里封鸿羽苍白疲倦的侧脸,可他仍然十分温柔,休息时与祁长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音里总含着清淡笑意。
她觉得,封鸿羽可能真的是个好皇帝吧。
晚上的时候,黄晴雪收到消息,封鸿羽大肆赏赐了缪晓,晚上还翻了她的牌子。
祁长生听见这事的时候没吭声,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她暗暗地想,不给你准备礼物了,白瞎我一片好心!哼!
同时,封鸿羽倚窗凭栏,也觉得十分失望。
暗卫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祁长生说自己怀孕了,可她怀没怀孕,他俩心中再清楚不过。
就当自己偶尔看走眼了,封鸿羽想。
其实最合理的解决方案该是封鸿羽立刻以这件事发作解决祁长生,但他没有,反而赏赐了缪晓大批财物,默认了祁长生怀孕的事情。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说不清。
就当是……磨墨的报酬吧,封鸿羽瞥一眼书桌,新的砚台好端端地放在那里,可他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
也不知道俞之干什么呢。
天气真好。